第18章、他要幹什麼?
朱常洛的牀頭,她和王安一起虔誠地誦唸起經文,盼着朱常洛早點醒轉。
牀榻之上,朱常洛一動不動,現在也沒說胡話了,只是眉頭仍舊緊蹙、雙拳緊握。
陳矩再度離開景陽宮,眼下沒什麼事了,他從東邊經過嘉靖年間新修成的仁壽宮往南走,前往司禮監大璫們的直房。
這路上,經過了慈慶宮。
重新灑掃了一番的慈慶宮還在等着它的新主人,但這個過程註定不會順利。
諸皇子之中,出閣進學,是隻有太子才能享受的,因爲要與外臣建立關係。
諸皇子當中,獨居紫禁城內一宮,也是隻有太子才能享受的。
其餘皇子,冊封王爵之後,要麼尚還年幼與母共居一宮,要麼便是之國就藩,有屬於自己的王宮。
如今已經不興什麼先居於十王府了。
在這象徵意義非凡的移宮、開講前夕,皇長子卻忽然“病”了。
陳矩到了司禮監直房前,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皇長子到底想做什麼?
……
此時此刻,皇帝於三月底給出的指示剛到達南京不久。
南京正陽門西的崇禮街,在南京城內是比較高的地段。
從這裏,能看到南京城的皇宮和各部衙門。
崇禮街上,去年剛剛完工的一處官宅現在已經大變模樣。
端午已過,這天午前,宅院外又來了一箇中年士子。
最近這裏來往的官紳不少,這中年士子在其中並不算特別。
他擡頭看了看這正堂上有了個交叉木柱的官宅,詢問了門房:“勞駕。請問這是利瑪竇利先生的居所嗎?”
“正是,尊駕是?”
“煩請轉告,松江府上海縣徐光啓前來拜訪,聽聞郭居靜教士也在此,我和他也是舊友。”
“……原來是徐解元!快快請進!”
徐光啓微笑着謝過,隨他入了門。
他已虛歲三十九,被意外點爲南直隸解元,還是三年前的事了。
這次,是準備一路先到南京拜會他當時被點解元的恩師焦竑,然後再一路入京準備明年應會試的。
從恩師那裏,他知道那個在韶州認識的以大利亞人傳教士郭居靜也在,並且從焦竑那裏得看到了一卷輿圖,聽說有個更精通西學的利瑪竇先生在這裏。
很快,他就見到那個一臉大鬍子的郭居靜出來了。
入鄉隨俗,郭居靜也穿着大明袍服,見面就熱情地迎上來:“好久不見了,徐先生!”
“久違了,郭教士。”
“是郭司鐸了!”郭居靜愉快地說道,“南京的耶穌會已經成立,利瑪竇會長任命我爲副本堂司鐸了。”
“看來郭司鐸的傳教事業大有進展。”
“因爲利會長向禮部說了,永不回國,做臣服之民。”郭居靜指着這座教堂,“之前這裏傳說經常鬧鬼,但在我們看來,沒有比這裏更適合作爲教堂的地方了。”
兩人聊着就進了正堂,只見一個同樣滿腮長鬍的人正對工人說道:“在這裏,需要雕刻一隻精緻的龍。櫃子要刻滿花葉的紋路……”
“這是?”徐光啓疑惑地問道。
“偉大的大明皇帝已經下達了旨意!利會長要啓程入京、覲見皇帝了。獻給陛下的禮物還在山東臨清,但利會長決定用更精美的櫃子裝飾禮物。”
郭居靜介紹完,就對利瑪竇說道:“請允許我向您介紹一位令人尊敬的朋友,我之前說過的,徐光啓先生,上一次南直隸鄉試的頭魁!”
“非常榮幸與您認識,徐先生。”
利瑪竇眼睛發亮。在東方傳教,現在最順利的就是這些士紳。
偌大南直隸,能在鄉試中拔得頭魁,何等不易?
徐光啓與他見了禮,這才說出來意:“前些日子在恩師焦司業那裏見到一卷輿圖,聽聞是利先生帶來的……”
東西方的兩個知識分子見到了第一面。
紫禁城翊坤宮裏,鄭夢境意外地驚呼:“被魘住了?”
“母后說是這樣。”朱翊鈞點了點頭,“是真是假,倒是一試便知,只是朕懶得去看,旁人又是不敢試的。哼,裝神弄鬼!”
鄭夢境倒沒有鼓動他去揭穿的意思,而是心頭一動,猶猶豫豫地開了口:“萬歲爺,倒說不定真是邪祟作怪!”
朱翊鈞愣了一下。
……別說,聖母皇太后都送了手抄佛經去鎮壓。
那邊的枕頭風開始呼嘯時,景陽宮裏的朱常洛終於在聽了許多遍經文之後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殿下?殿下醒了!娘娘,殿下醒了!”
王安驚喜地呼喊,朱常洛伸出了手。
“扶我……起來。”
戲已演足,接下來便是邁出那一步了。
在自己只能使動王安的情況下,在極重倫理綱常的現在,不存在快意一搏還能掌穩大權的暴戾法子。
他是帝,是父。
但沒關係。
既爲天子,其上不是還有天命嗎?
我來,便是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