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應翩翩/美人得天下[穿書] 第109節 作者:未知 今日這件事既然沒捂住,當衆鬧了出來,就必須得有個處置的結果,而黎紀的名聲爛到了這個份上,皇上要補救,要麼讓她嫁給韓耀,要麼讓她嫁給應翩翩。 故而韓耀,必須成爲豎在應翩翩前面的那塊擋箭牌。 在衆人的勸說下,皇上閉了閉目沉吟片刻,說道:“那便依應卿所言,韓耀着賜爲昭善公主首席都尉——” “昭善”,是黎紀的封號。 “父皇!” 黎紀的聲音十分激動:“您怎麼能把這樣一個人賜給我?他分明就是對我覬覦已久,您這是成全了他的算計……” “還不住口!” 皇上喝道:“你真是太嬌縱了!人是你自己抓回去的,無論對錯,你都自己負責。自今日起你就搬回公主府,以後非年非節,無事不得入宮,另外朕還會派八名教養嬤嬤隨你一起回府,好好教你規矩!” 黎紀還想說什麼,卻被皇上嚴厲的語氣震懾住了,沉默許久,終究只能說道:“是,兒臣……接旨。” “至於五皇子。” 皇上的語調逐漸冰冷了下去:“朕記得上次在御書房中之時便曾說過,讓你收斂心性,謹言慎行,你不安生領悟爲臣之道,卻在這等見不得人的穢亂之事上摻和,真是讓朕對你刮目相看!” “兒臣知錯。” 黎慎韞跪地道:“請父皇喜怒,不要因爲兒臣氣壞了身子,兒臣這次記住教訓了。” 實在是——非常大的教訓! 皇上哼了一聲,又溫聲安撫了應定斌和應翩翩,竟將黎慎韞就那樣晾在了一邊跪着。 黎慎韞臉上沒有表情,微低着頭,腰桿挺得筆直,別的人也不敢多看他,直到所有人都徹底散去,錢公公纔來告訴黎慎韞,皇上讓他出府回宮,暫時什麼差事都不必辦了,靜心思過。 黎慎韞跪的腿都有些發麻,卻並未發怒,而是認真地謝恩之後,乘馬車回到了梁王府。 以前的很多事情,都是他太過輕忽了,心裏還是以爲自己找到了一個有趣的玩物,這實在大錯特錯。 這一段時間,他一定要韜光養晦,謹言慎行,然後,將應翩翩當作一名真正的對手來對待。 馬車到了王府門口,黎慎韞目光隨意往外一掃,忽然掀起簾子,發現是傅寒青正在門外徘徊。 今晚的事,得有一半是毀在他這個好表弟的身上,黎慎韞冷笑了一聲,道:“我倒是誰,原來是大義滅親的鎮北侯!既然來了,本王怎敢讓你在外面喝風,豈不是又要被彈劾跋扈了麼?進來!” 傅寒青一路隨他進了書房,下人將門關上,黎慎韞拿起桌上的一塊鎮尺,猛然揚手,便朝着傅寒青砸了過去! 傅寒青平靜地擡起手來,目視黎慎韞,將那塊鎮尺“啪”地一聲接住。 ——這說明,他的心中並無愧疚。 黎慎韞冷冷地說道:“寒青,你爲了一個應玦,就要背叛我了嗎?” 傅寒青道:“是殿下先有負於我。” “我有負於你?可笑!” 黎慎韞道:“傅寒青,你腦子給我清楚點,那是應玦,不是你家中嬌妻,也不是等着你施展英雄氣概救他與危難之中的無能之輩!這些日子,他步步進逼,手段百出,給我們帶來了多少麻煩?難道對得起你,就是得人人容忍於你的舊情人,任由他如此猖狂下去嗎?” 傅寒青道:“既然五殿下如此理直氣壯,爲何不敢提前與我商量?又爲何用這等……見不得人的下作手段!” “因爲我想讓他成爲駙馬!這都是爲了顧及你的情面,既不用置他於死地,又能剝奪他的實權。跟你說,你能接受嗎?” 黎慎韞輕蔑地冷笑了一聲:“哼,滿腦子只想着那點牀榻上的事,根本不顧大局,所以你今天才會在這裏質問我。傅寒青,你別忘了你的姑姑和姑父是死在誰的手裏,應玦是我們的仇敵!” 傅寒青深吸了一口氣。 黎慎韞這番話若是擱在過去,對他來說絕對不可能不在意,他正是因爲在乎傅家的名聲,在乎家族的地位榮辱,之前纔會與應翩翩產生那麼多的矛盾。 可是如今,他滿腦子都是那些夢,夢中那個躺在應翩翩身畔的人影,以及那人轉頭時,黎慎韞臉上那帶着得意和餮足的笑容。 一切揮之不去,讓傅寒青無論聽到黎慎韞說什麼,心中都帶着無比的仇恨。 “好,五殿下。” 傅寒青冷冷地說:“既然你這樣爲我着想,那我想請問你一個問題——” 他一字一頓:“韓耀身上的那些傷痕到底是誰留下的,真的是大公主嗎?” 他竟然變得如此不好糊弄,這個問題一問,頓時讓黎慎韞頓住。 他心中飛速轉念,尚未權衡好要不要把這件事情的實情告知傅寒青,說出來之後又怎樣解釋,傅寒青便已經什麼都明白了。 雙拳不由握緊,傅寒青悽愴一笑,說道:“根本就不是黎紀,是你,對吧。你本來是想用這種法子來折磨阿玦,結果沒想到弄錯了人,便順勢栽贓到了大公主的頭上。如果你對付他真的沒有半點私心,甚至還給我留了面子,又何必用那種折辱人的法子?” 他忍不住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手上頓時鮮血淋漓:“你明知道我和他的關係,你也明知道他在我心中的位置!黎慎韞,別裝了,你承認吧,你根本就是對他覬覦已久!所以當初你纔會讓韓耀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你從一開始就不安好心!“ “胡說八道,那個時候我根本就沒同應玦說過話,又怎麼會對他起了別樣的心思?我是因爲不願意見傅家和應家關係過密引起父皇猜忌!你若不是我的表弟,就算和應玦私奔去我都不管你。” 黎慎韞逼視着傅寒青:“你這樣逼問我毫無用處,真那麼想挽回他,現在就去應玦面前磕頭,跟他賠罪,看他還願不願意原諒你,跟你回家,或者你跟應定斌表忠心,答應以後就當他西廠走狗!傅寒青,你做得到嗎?你去啊!” 黎慎韞嘲諷地笑了:“不可能的,死心吧,你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 傅寒青猛然一把揪住了黎慎韞的衣領,黎慎韞握住他的手,厲聲喝道:“來人,鎮北侯以下犯上,把他給我趕出去!” 他們兩人說話時,下人們都不敢在旁邊伺候,此時聽到黎慎韞的高喝,連忙衝進門來,想要把傅寒青拉走。 傅寒青卻擡手一揮,就將這些人都甩開了。 他看着黎慎韞,厲聲道:“我什麼都顧不得了,你不要再想着拿傅家來威脅我,我告訴你,如果你以後再敢動應玦一個指頭,我們此生就是敵人!你如果不想讓我對付你,就少打他的主意!” 黎慎韞一聲冷笑:“傅寒青,別自欺欺人了,你以爲你自己又是什麼好東西?只怕那些事情你比我還想做!” “你總是爲你的行爲找各種各樣正氣凜然的藉口,呸,在這個朝堂上混的有幾個人手裏乾淨!我非太子,傅家扶持我就是參與黨政,謀奪社稷,你爹也沒少從這上面得好處,少在這假正經。” 傅寒青眼裏有片刻的失神,他又想起了他夢境中的那些人。 黎慎韞今日的所作所爲已經完全超出了傅寒青的想象,讓他不能不去懷疑,是不是其他人也像他夢境中所看到的那樣,懷着那麼多惡毒的心思,只不過在表面上用正義和僞善來裝點自己。 所以他自己呢?是當真沒有發現,還是根本就不想發現? 今天所知道的只有這一件事,已經讓他覺得痛心不已,難以接受,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應翩翩又到底承受了多少,纔會變得那麼尖銳瘋狂? 傅寒青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疼痛的無法呼吸。 他把黎慎韞一把推開,冷冷地說道:“記住我的話!”然後就大步出了梁王府。 爲了驗證黎慎韞的話,傅寒青又去找了韓耀。 韓耀已經被黎紀帶回了公主府,黎紀正是氣惱的時候,認定了韓耀覬覦自己的美色,下套算計自己,看他哪哪都不順眼,回去之後便要令人把韓耀扔進馬房。 還是皇上派下來管教黎紀的嬤嬤們擡出皇上來勸說,韓耀纔得到了一處能住人的屋子,公主府的下人們怕惹怒公主,沒人敢伺候他,給他請了個大夫來,擦了擦藥,便都下去了。 簡直是冷宮一般的待遇! 皇上表面上是處理了黎紀,實際還是偏心自己的女兒,這樣讓韓耀跟她回府,表面上對衆臣有了交待,實際上黎紀願意怎麼對待韓耀,完全就憑她的心情了。 韓耀機關算盡一場空,正是滿腹委屈絕望的時候,看見傅寒青來了,如同見了救星,甚至沒用傅寒青怎麼逼問,就把當時發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傅寒青這才知道,原來事情的惡劣還要比他所猜測的更甚,黎慎韞在動手之前,還先派了一幫太監去折辱他。 如果是發生在應翩翩身上…… 或者說,在那個夢裏,是不是已經發生過了?不,不可能,那是夢,一定是假的! 韓耀說到一半,忽然停住,震驚道:“不是,你、你你哭了?” 這是他從小長這麼大,頭一次見到傅寒青掉眼淚,而且還不是一滴兩滴的事,傅寒青在他面前,用手捂住了臉,肩膀顫抖,發出了壓抑之極的哭泣聲,像是受傷之後野獸的哀嚎。 韓耀看的目瞪口呆,差點連自己的倒黴事都給忘了。 過了好一會,他才慢慢回過神來,傅寒青好像已經不哭了,但手掌依舊遮着臉,一副痛苦到了極點的模樣。 韓耀覺得十分感動,抓住了他的另一隻手,動情地說道:“表哥,自從我父母去世之後,我一直以爲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人關心我了,沒想到表哥你竟然這麼心疼我的遭遇,以前是我不懂事,還經常在心裏埋怨你總想着應玦,如今才知道誰纔是我的親人!” 韓耀說着,也要哭了:“表哥,你武功這麼高,要是真的心疼我,就帶我走吧!以後我一定會報答你的,這日子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情願在市井中隱姓埋名,當個尋常百姓啊!” 傅寒青將手抽出來,總算擡起了頭,韓耀滿懷期待地看着他,卻聽他問道:“所以你從一開始跟阿玦來往,就一直對他心存嫉恨,不懷好意,還打着他的旗號到處闖禍,很多次揹着我幹一些坑害他的事,是嗎?” 韓耀感動的淚水不上不下地憋在眼眶中。 傅寒青諷刺地笑了笑:“你之前無數次以他的名義爲惡,如今替他擋一次災,也算是因果償還,自己選的路,自己熬着吧。” 他也不知道在對誰說話,聲音漸低:“誰讓你活該呢。” 從公主府中出來之後,傅寒青甚至不敢回到家中,他非常害怕看見自己的父親。 雖然在那些夢境中,傅英表面上好像也沒有做出什麼特別過分的事情,但是仔細想想,對於自己對待應翩翩的態度,他表面訓斥,其實往往都在無意中的縱容與鼓動;當應翩翩好幾次看開了想要脫身時,又是傅英勸說他回頭,將他們兩個人重新撮合在一起…… 一切種種,都像是沉甸甸的巨石一樣,壓在了傅寒青的心上。 他在空蕩無人的街頭上漫無目的地打着轉,憑藉本能躲過了宵禁巡邏的官兵,不知不覺間一擡頭,發現自己已經到了督主府的外面。 在應翩翩離開他回到這裏之後,傅寒青曾經無數次深夜難以入眠,在附近徘徊,卻又因爲心中那口氣咽不下去,始終沒有進門去看一看他想要看的那個人。 如今想起夢中那滿目縞素,想起應翩翩死後,應定斌看着他時那憤怒憎恨的面容,傅寒青再也按捺不住,從應家後牆翻了進去,熟門熟路地走向了應翩翩所住的院子。 他們從宮中回來的時候便已是深夜,傅寒青本來想這時應翩翩應該已經睡了,但走到近處一看,對方的房中正亮着一盞紗燈,裏面還隱隱有人說話。 傅寒青一下子就聽出來,是應翩翩的聲音,語氣中還帶着不設防的慵懶與愉快,就像以前無數次應翩翩對他說話時的那樣。 傅寒青忽然分不清自己是夢是醒,他小心地向着窗口張望,而很幸運,應翩翩正好就站在窗邊,燈光把他的身影映的很清晰,他正側對着傅寒青,同另一個人笑說着什麼。 那個人,是池簌。 傅寒青離的還有些遠,他並沒有聽清兩人之間的對話,只是看見池簌低下頭來,輕輕吻住了應翩翩。 一瞬間,彷彿五雷轟頂,魂飛魄散。 傅寒青站在那裏,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想池簌的武功那樣高,一定是他突然輕薄,應翩翩沒有反應過來,應翩翩接下來就會抗拒的,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就衝進去,保護他。 但是應翩翩並沒有那樣做,他只是輕微地掙了一下,隨即被池簌握住雙肩,也就仰起頭來,接受了這個吻。 房間中溫情脈脈,傅寒青一個人站在院子裏,彷彿感到周圍的空間變得無限大,從那間房中傳出來的光,又高又遠又亮,照的他腦海中混沌一片,整個世界裏什麼都模糊了,唯有應翩翩此時的樣子佔據了他所有的視線。 他的側臉是極美的,而且相對於正面相見時的那種明豔驚絕,當應翩翩側對着人時,長長的羽睫只要稍垂,那俊秀的眉眼間就難免平添幾分憂傷冷鬱的韻味,宛若天邊鉤月一般讓人心動。 可此時,他的臉被迫半擡起來,皎白素雅,髮絲微亂,眼睫、鼻樑、嘴脣直到秀頎的肩線形成了一道曼妙如同畫卷般的剪影,承受着另一個男人的入侵與佔有。 傅寒青看着應翩翩雙頰泛起潮紅,胸口起伏加劇,直到他雙手終於忍不住向後,不堪承受一樣撐住了桌子,又被池簌隔過身側握緊。 傅寒青感到一股難耐的鬱燥,但更多的是絕望,整個世界都彷彿是在離他遠去,他像是被溺在水中不斷地下沉,幾乎喘不過氣來,只能在安靜中聽到自己血液汩汩流的聲音。 窗櫺忽然喀吱一聲響,是應翩翩靠在了窗臺上,虛掩的窗子被他一撞,飄悠悠開了半扇,他的肩胛與脊背暴露在月光下,隔着薄薄的寢衣,讓人想到白玉雕成的竹子。 傅寒青想移開視線,可他太久太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應翩翩了,所以又忍不住站在那裏,挪不動步子。 癡迷與憤恨,眷念和不甘,全都化作滿腔的悔意,噬咬着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