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應翩翩/美人得天下[穿書] 第136節 作者:未知 傅英面白如紙,卻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將頭偏到一邊,淡淡地說道:“你不是不要這個家了嗎?眼下大難臨頭各自飛,還不躲的遠遠的,回來做什麼?” 傅寒青道:“我畢竟是您的兒子,這些年父親做的事,我無論知情與否,也都從中獲益。如今出了事,又怎麼能夠推脫?” 他說着,閉了閉眼睛,慢慢地在牀畔跪了下去。 傅英沉聲道:“你做什麼?” 傅寒青澀然說:“爹,我不知道你做了多少事,兒子不孝,請你收手吧,都認了吧。” 傅英豁然回頭,冷目而視:“你瘋了?” 傅寒青道:“難道過了這麼久,你還沒有明白嗎?不是你的,怎麼都不是你的,你一時起了貪念,做了錯事,日後就得付出更大的代價來補……” 他說到這裏,低頭慘然一笑:“你們埋怨阿玦,可是阿玦又何其無辜!他是一開始就想和我們家作對的嗎?他從小就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一般,將你們還有我也當做親人,可是我慢待他,你們算計他。難道他必須一聲不吭地任由你擺佈纔行?這些年來,你已經拿走了他那麼多的東西,還給他也是應該的。” 傅夫人說道:“你說的倒是輕巧,你看看咱們家如今被他害成了什麼樣!你的爵位沒了,爲了賠償那佛像,府裏的東西也都被搬走了,日後皇上還不知道要怎樣懲處,你要我們怎麼再過活下去!” “鎮北侯的爵位是我自己放棄的,跟阿玦沒有關係!” 傅寒青道:“怎麼就過不下去了?只要留得一命在,我們有多大的本事,便拿多少東西,你們年邁無力,還有我來奉養,爲什麼非得去害別人,算計別人呢?!不是你們從小教我要正直做人,剛正不阿的嗎!” 傅夫人急道:“瘋了瘋了,你真是瘋了,都是因爲應玦,你——” “好了!” 傅英突然沉聲一喝,打斷了傅夫人的話:“我知道了。” 傅寒青猛然擡頭:“父親,您的意思是?” 傅英淡淡地說:“我答應你。你不是想讓我就此收手嗎?好。我老了,鬥不過這些年輕人了,也累了,不想再汲汲營營下去,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傅寒青沒想到他會答應的如此痛快,心中鬆了口氣,又有幾分愧疚:“父親,往後我一定好生努力,將這個家撐起來。” 傅英道:“記住你說的話!你是我精心培養的繼承人,也是現在,傅家,還有你姑母和表哥的依靠,不管我做了什麼,你都沒有污點,你必須給我好好地立起來。” 傅英用力握住傅寒青的手臂,喃喃地說:“你不能再行差踏錯,我的兒子,也不能輸給他的兒子……” 傅寒青沉默着注視自己的父親,傅英的眼中有着令他陌生的狂熱,一時之間,他彷彿又產生了那種如同置身於夢境中一般的感受,難辨是幻是真。 片刻之後,傅寒青說道:“好。” 他說:“我會做到的,父親你也要如此。這是約定,絕對不能毀諾。” 說罷,傅寒青向着傅英和傅夫人行了一禮,還如來時一般大步而去。 “侯爺!” 等到傅寒青走了,傅夫人才回過神來,急切地問道:“寒青是昏了頭了,你怎麼能連這都答應他?你不會真的打算照他說的去做吧!” 傅英淡淡地說:“這樣答應了他,讓他就此遠離所有的事情,爲傅家保留一線希望,不好嗎?” 傅夫人一怔,隨即心臟狂跳起來:“您的意思是——” 傅英卻沒有回答她,雙眼望着頭頂帳子上繁複而精緻的紋路,好一會才閉上眼睛,低聲說道:“這一次,得罪了皇上、太后和各位同僚,你以爲我還有辦法周旋嗎?不,我們不可能翻身了。” 他不禁慘然而笑:“真不敢相信,我竟會就這麼輸了……” 【劇情出現重大變動!主角陣營重要成員“傅英”人品值清零,自動脫離!主角陣營受到重創!宿主反派經驗值增加100點,角色魅力值增加500點! 宿主失去角色長輩配置“慈愛叔父”一枚,系統將對劇情進行檢索,補償長輩角色一名!】 應翩翩在自己的家裏聽見提示,不禁淡淡一笑。 傅英的卑鄙陰險從來都深藏於心,這麼多年的相處間,他點點滴滴表現出來的卻盡是慈祥與關愛,所以原劇情一向把他定義爲“疼愛應翩翩的長輩”,正如傅寒青是“一生相伴的愛人”。 而如今,幻夢醒,一切終成空。 系統終究是系統,解決感情缺失的方式就是重新給他找個叔伯舅父或者老爹來,屬實是沒有必要了。 第102章 掃黛窗前月 太后最近的佛緣非常不好。 先是在宮中禮佛的清和殿側殿中死了個王蒼,而後佛誕日的典禮上又是斷房梁,又是砸佛像,最後還牽扯出一樁兇殺案,一樁舊恩仇。 太后居於深宮之中,也就這麼點愛好,可這些人你爭我鬥,卻偏偏都跟她的佛祖較上了勁,實在欺人太甚,誰都知道太后因此大發脾氣,惱怒異常。 皇上最近本來就不待見傅家,經過此事,爲了安撫太后,更是重責傅英,限他以最快的速度恢復佛像,修繕寺廟,而後再議罪名,又另外撥出一處殿宇,給太后作爲宮中佛堂之用。 此時,便是在這處新的宮殿之中,太后靜靜跪在蒲團上,合十靜默,她深紫色的裙裾在身後鋪展開來,金線勾勒出來的大片牡丹在燈火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 “吱呀”一聲,殿門被推開,應翩翩緩步走入,仰起頭看着那尊高高在上、低眉斂目的佛像,低笑一聲,說道:“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衆生;自性覺,即是佛。” 太后衝着佛祖再拜了一拜,並未回頭,冰冷地說道:“你還敢來?” 應翩翩道:“來向您請罪。” 太后這才跪坐在回過身去,微挑眉梢,看着應翩翩:“哦,你何罪之有啊?” 應翩翩迎着她嚴厲的目光,卻泰然走上前去,在佛前上了一炷香,合十行禮道:“佛祖恕罪,太后恕罪,弟子當真從無褻瀆之心,只是大約蒙佛恩眷顧,故而捨身降聖座。” 太后盯了他片刻,應翩翩只是神態自若,過了一會,太后的神色總算略略一緩,衝着身邊的蒲團微擡下頜,應翩翩便也在上面跪坐下來。 太后說道:“佛誕日,你在裏面動了多少手腳?” 應翩翩擡手比劃了一下:“不多,就一點點。” “一點點?” 應翩翩道:“主謀是他,行事的也是他,我不過是沒有阻止,再加上稍稍推波助瀾了一下。明年的佛誕日,我定當好好爲您操辦,還請您莫要生氣了吧。” “哼。” 太后最終哼笑了一聲,其中暗藏的縱容泄露了她的真實態度:“你啊,這次既然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可就得徹底把他們按到死了。不過陛下心裏對黎慎韞和淑妃到底還是存着情誼的,你做好準備了嗎?” 應翩翩道:“是。” 太后輕輕地嘆了口氣,喃喃地說:“權力是個好東西。原先你小的時候哀家曾想過把你留在身邊栽培你,可是你爹捨不得,你也不願意,哀家終究便也心軟了。沒想到,你如今還是走到了這條路上。” 應翩翩道:“那時候不想要,我不後悔,這時想要了,我也會想辦法將我要的東西攥緊手心裏。娘娘,您放心。” 太后臉上終於顯出一些微笑:“小時候,教你叫我娘娘,你總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說。如今倒是很少這樣叫哀家了。” 太后嫁給先帝的時候,並不是新婦,而是隴平節度使盧護之妻,而後當地發生武鬥叛亂,盧護平亂時暴斃,舉國上下盡撤此制,其家眷被召入京,先帝卻一眼看中了盧護容姿殊豔的寡妻,力排衆議,納而爲妃,後又封后,經歷頗爲傳奇。 應翩翩知道太后曾經有過一個孩子,養到一歲的時候就在叛亂中失蹤了,後來她與先帝再也無子,太后心裏一直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甚爲遺憾。 應翩翩道:“我知道您疼愛我,叫什麼都是一樣的。” 太后沉默片刻,嘆道:“罷了,哀家也明白,你有你的分寸。去罷,宮中不是什麼好地方,莫要在這裏留的太久。” 應翩翩這次入宮,原本也是爲了將此次的事對太后有個交代,但他也知道,對方申斥傅英的時候,心裏多半就已經有底了,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 他起身行禮告退。 走了幾步,太后忽然又叫住他:“刺客那件案子,不要再牽扯太多。” 應翩翩面上神情微微一凜,沉吟片刻問道:“您對將樂王熟悉嗎?” 太后道:“不曾打過多少交道,但我能看出來,他的心思,絕非面上表現出來的這般淡泊。” 她意味深長地說:“這天下,畢竟是太祖打下來的天下。” 應翩翩離開的時候,宮中已經將近下鑰,夜色漸濃,各宮中的燈火漸次明亮起來,宛若瓊樓玉宇。 晚風徐徐,內侍提着燈籠在前面引路,將他一直送到宮門口,方纔躬身道:“應大人,請。” 應翩翩道了聲謝,漫步走出宮門,聽到身後那側門軋軋關上的聲音,從內裏隱約傳來了三長一短的“太平更”,心中忽興起了些微悵惘莫名之感。 這樣波譎雲詭的日子,就像重重宮牆,深深庭院,一重套着一重,彷彿永遠也看不到盡頭,卻不知若是真的倒了傅英,他能不能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真相。 心中千頭萬緒,正思量着,忽聽不遠處地面上的碎石彷彿被什麼東西踏着響了兩響,馬鞭的柄部輕輕在牆面上一磕。 應翩翩循聲望去,見暗影中,卻是池簌早就策馬等在了一旁,正俯身瞧着自己,微微地笑着。 他的身姿挺拔從容,黑暗中,那熟悉的英俊輪廓彷彿帶着種如夜色一般的寬廣柔和,令人瞬時心安。 他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走到應翩翩面前,笑撫了下他的臉:“出來了,太后沒有責怪你吧?” 應翩翩搖了搖頭:“從我小時候第一回見她起,太后就總是一副十分嚴肅的神情。但她其實從沒有因爲任何一件事情責怪過我,這我從不擔心。” 他笑問道:“怎麼,你特意來,是怕太后罰我,還要衝進來救我不成?” 池簌道:“倒也不是,我相信以你的聰明,既然敢這樣做,必會有交代的辦法。我是怕你又被哪位公主貴人給瞧上,打暈了帶回宮裏去。” 應翩翩大笑道:“能被貴人看上也不容易,多少人飛黃騰達就是從這一步開始的。你道真有那麼多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池簌一本正經地說:“是啊,我還以爲這種好事有很多。我不就是被貴人看上,從此心願得償,應有盡有嗎?” 應翩翩本是揶揄他,倒是換來他這幾句情意婉轉的低語,一時沒接上來,倒難得有些窘,順手給了池簌一拳,斥道:“別突然來這招,好好說話。” 池簌失笑,將應翩翩的手握在手裏,輕輕摩挲着他的手指,道:“回家吧。” 兩人也沒有騎馬,在月色下緩步而行,馬兒在身後噠噠地跟着,池簌只覺得心中喜樂安寧,軟得能滴出水來。 他輕聲道:“這一路的風景倒是很美。” 應翩翩道:“我小時候經常在這裏玩。不過那時年紀小,又不是打出生就在京城長大的,有很多值得一去的地方都找不到。” 池簌道:“沒有讓別的玩伴帶你去嗎?” 應翩翩道:“沒什麼人跟我玩。剛來京城那會,我父親打了敗仗,爹還沒有掌管西廠,又是很多世家清流所不齒的宦黨,所以很受排斥。傅寒青有時候會陪我,但他其他的朋友更多,也都對我十分不喜,我們可沒少動手打架。後來等我長大了一些,也就不大有那個興致了。” 池簌從見了應翩翩起,便覺得他備受寵愛,前簇後擁,最 是錦繡繁華中養出來的貴公子,不意自小也是個孤單的孩子,心中很是憐惜。 他手在應翩翩頭髮上輕輕一撫,微笑道:“那可巧了,我雖然是在京城長大,但經常陪着我娘,很多地方都不知道,不如你跟我說說,都有什麼好去處?” 應翩翩想了想道:“別的也就罷了,我小時候聽人提起來印象最深的是早先的雅園,裏面景緻極好,特別是一處巧匠在假山和湖水間引水而造的瀑布,據說一年的任何時候,只要有光就能從上面看到彩虹。我一直想看看,但是至今也沒去過。” 雅園乃前朝末帝親自繪製圖紙令巧匠建成的,是拱衛皇宮的十大名園之一,他雖然昏庸無能,將一個國家斷送在手中,但在喫喝玩樂上頗有心得,雅園美輪美奐,堪稱一絕。 而後西戎與穆國和談,要求穆國下嫁公主和親,善化郡主被封爲公主,搬出將樂王府,被賜居雅園,從此處出嫁。 後來善化公主再也沒有回到過故土,雅園自此以後空置,依舊由朝廷派人看守。 應翩翩小時候聽過有人描述裏面的景色,十分新奇,但那時他自己進不去,等到能進去之後,也沒有了那份天真的心情。 池簌忽然停下腳步,應翩翩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沐浴在月光中的雅園就在前方的不遠處,靜謐而立。 池簌道:“說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