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應翩翩/美人得天下[穿書] 第150節 作者:未知 “阿玦,你看這裏的風景怎麼樣?” 應翩翩連日聞着薰香,渾身沒有多少力氣,傅寒青擡手小心地將他扶下來,笑着對他說道:“原先咱們約好了要去瞧一瞧南方的山水,雖然這裏還不到太南邊,但景色也和京城那頭殊異了。你想畫畫嗎?若是想,一會我想法子去鎮上給你買紙筆來。” 傅寒青言笑輕鬆,就像與應翩翩之間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麼矛盾,兩人只不過是履行昔日情濃時的諾言,並肩前來此處遊山玩水一樣。 應翩翩目光往傅寒青臉上一掃,說道:“這些話你倒還沒忘。我記得那時我說是想畫咱們兩個的。” 那時候他們兩個商量去江南一帶轉轉,應翩翩就跟傅寒青開玩笑,說到時候咱們一路玩我一路畫,以後你出去打仗就把這些畫帶在身上,一天給我看十遍。 傅寒青還記得,當時自己回了一句:“那我還不如直接把你帶上看人呢。” 只是那一句話,應翩翩就興高采烈的,而如今他卻因爲對方那淺淺一瞥心頭亂跳,不知所措。 “是……是啊。” 傅寒青說道:“我記得!那你現在,你,還要畫嗎?” “現在啊。”應翩翩笑了笑,笑容之下卻藏着股說不出的惡意,淡淡地說,“我的畫功已經廢了,你不知道嗎?” 輕快跳動的心又一下子彷彿落入了冰窟之中,瞬間凍結。 應翩翩終究還是在恨他。 傅寒青神色一黯,勉強笑了笑,說道:“沒關係,不想畫咱們就不畫了,畫畫那麼枯燥,哪有遊玩和美食吸引人。我聽人說這附近有一家酒樓,江南菜做的非常好,你這些日子也沒喫好,等明天我就帶你去喫,好嗎?” 傅寒青大約是真心想安慰他,可這話卻說的應翩翩心裏一頓,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肆無忌憚,居然還敢帶他出去喫飯,可是確信尋他們的人不會找過來嗎? 他們在路上統共也沒走多久,這個地方離京城未必很遠,但看來絕對十分偏僻,才讓傅寒青如此篤定。 不知道自己路上留下來的記號能不能被發現,特別是中間還隔着這段水路,要找人可就難了。 應翩翩面上未顯,亦不置可否,只淡淡的說道:“我累了。” 傅寒青道:“咱們就住在前面那處漁村裏,那裏有個很寬敞的院子,很快就到。” 他頓了頓,又說:“你要是走不動了,我揹你去。” 傅寒青背對着應翩翩彎下了腰,應翩翩卻白了他一眼,反問道:“我沒長腿,還是你咒我殘廢?” 說完之後,他就直接無視了傅寒青,徑直繞過他揚長而去。 傅寒青的護衛嚴崇從後面走上來,正好見到了這一幕,簡直目瞪口呆,結結巴巴地對傅寒青說道:“將軍,應大人他、他也太過分了,您就這樣忍嗎?他怎麼這麼不領情?” 其實他與其說是驚訝應翩翩的不領情,倒不如說是覺得人家都這麼煩你了,你爲什麼還要死要活的獻殷勤,非得把人弄到手? 傅寒青直起身來,淡淡地說:“這樣就很好了。” 他自己笑了一下,看着應翩翩的背影,又低聲道:“我就喜歡他這樣。” 發怒也好,冷淡也好,譏嘲也好,都是那個真實的,活生生的他,不會再像那些夢境中一樣,心灰意冷,一片死寂。 應翩翩可以將一切重新來過,但這樣的機會他也想要,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 嚴崇張開了嘴,一時說不出話來,覺得將軍真是瘋了。 可是他看着傅寒青望向應翩翩背影的眼神,又覺得對方的瞳孔中彷彿含着兩團幽幽的火焰,中間帶着種不顧一切想要吞噬佔有的決心,就像是某種發狠的獸類,讓人無端害怕。 着兩個人之間,就彷彿是勉強維持着一種如履薄冰般的平靜和冷漠,一旦這層薄冰被打破,那麼,毀滅的時刻就將到了。 嚴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時,傅寒青卻又轉過頭來問他:“你攔住侯爺了沒有?” 應翩翩這邊出事之後,傅寒青原本派了人去宣平侯府質問傅英,卻與應定斌和池簌發現的一樣,傅英竟然連夜收拾東西跑了。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傅寒青怎麼也想象不到,自己一向崇敬的父親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 他先後派了三撥人攔截勸說,但還是被傅英突圍而去,而後就無法再尋到蹤跡。 嚴崇正應該是最後一撥見到傅英的人,因此來的較晚,才頭一回見識到了應翩翩對傅寒青的態度。 此時聽到傅寒青問起正事,他連忙也揮去腦海中不該思考的亂緒,低聲說:“屬下見到侯爺了,也轉達了您的話,只是侯爺聽不進去,還……” 傅寒青淡淡地說:“說我是個逆子?” 嚴崇苦笑,越過這個話題,說道:“侯爺說您做事總是……看不清楚形勢,該情深的時候不情深,那麼如今該心狠了,就盼您想要什麼爭什麼就乾脆做絕,不然日後必受其害,一切成空。他以後不來管您,您也……不用再白費力氣勸他。” 這番話說的傅寒青心裏十分難受,雖然早就已經意識到了父親可能並非他想象中的樣子,可是當傅英徹底撕破臉,露出那樣猙獰不堪的真面目時,還是讓他覺得難以置信。 可不管是出於對應翩翩的承諾,還是因爲傅英是他的生身之父,傅寒青都不可能像傅英說的那樣跟他兩不相干。 他實在想不通傅英到底在跑什麼,如果是因爲派人追殺應翩翩,那麼應翩翩現在沒死,他總也不至於爲了這件事抵命。 如果是因爲之前佛誕日上的事想要躲避皇上的降罪,但在外面東躲西藏的潛逃,難道不是比老老實實回來接受懲罰更加痛苦嗎? 傅英到底還瞞了他什麼,還能幹出來什麼? 傅寒青想起夢境中傅英對待應翩翩的態度,原先只覺得父親念及故友,對應翩翩十分疼愛,甚至勝過自己,眼下也察覺出了一些彆扭異樣之處,讓他不敢深想,又不得不去想。 嚴崇道:“將軍,接下來該怎麼辦?” 傅寒青道:“繼續四下尋找宣平侯的去向,若是找到了他不肯回來,就強行帶回。還有,你再派人查一查……當年應將軍身亡時的具體經過,我要知道的越詳細越好。” 嚴崇有些驚訝地看了傅寒青一眼,應了聲“是。” 傅寒青只覺得所有的事情沉甸甸地壓在心頭,令他十分鬱結。 親生父親僞裝下的真面目,應翩翩對他的排斥和厭憎,以及當年不爲人知的真相……傅寒青在這一刻突然明白了,爲什麼應翩翩總是殫精竭慮,心事重重。 他怕是早已經察覺到不對了,蒙在美好假象中的人只有自己。 傅寒青站在原地頓了頓,忽然聽見漁村中傳來了一陣喧鬧之聲,立刻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這漁村雖然不在城中,但因爲當地人以捕魚爲業,故而生活十分富庶,房屋也都建造的乾淨寬敞,黑瓦白牆,小院整潔,中間少有雞犬,多植花木。 傅寒青跟嚴崇的對話不願意讓應翩翩聽到,所以故意錯後交談,應翩翩卻也沒興趣等他,徑直舉步進了村子最深處的院落中。 那處院落之外有一片極爲寬敞的平地,外面種了不少花樹,中間又以石板鋪出路來,應翩翩看了一眼,眸底便掠過一絲略帶深意的薄笑。 他進了院子中,聽聞此時內間正是一片爭論之聲。 只聽裏面有一個人說道:“要我看,將軍這次與侯爺劃清界限就對了。我雖然追隨傅家多年,但不得不說侯爺心機謀算太多,還是有失名門風範,將軍卻秉性正直,從來都以朝廷大業爲重,與他父親大不相同,這一次但願不要受到侯爺牽累。只是他硬要帶走應玦,不免橫生枝節,唉。” 另外一人接口道:“哦?將軍當時說比咱們晚到一些,原來就是爲了去擄應玦嗎?他要這人做什麼,要是想報復,一刀宰了不就得了,帶着一起上路難免費事。” 他一開口,只令房間裏的衆人不免都是一陣沉默,感覺跟此人沒話說。 那人茫然道:“怎麼,我沒說錯吧?就算侯爺之前確實有些對不住應家,但應玦和應定斌也已經報復回來了。如今我們與應家已經是註定的反目成仇,將軍既然抓了他,自然就要斬草除根,否則就根本不要結下樑子,如今這樣帶在身邊算什麼事。” 旁邊有人實在聽不下去了,稍微壓低了聲音說道:“朱兄,你可不要再說了,將軍哪裏捨得動他呢,捧在手心裏還來不及。難道你原先沒有聽說過,將軍和應玦自小有着竹馬之誼,對他愛慕已久了?” 那名姓朱的男子顯然沒想到是這麼一回事,愣了一愣,方纔說道:“將軍與他竟是這種關係?但、但將軍日後是要成就大業,光復傅家的人,如此時候豈能兒女情長!再說那應玦雖然生的好顏色,但與傅家結了那麼深的樑子,將軍把他帶在身邊,枕頭風一吹,能落到什麼好?“ 先前那第一人也嘆息道:“是了,我也不贊成。應玦心狠手辣,足智多謀,那樣子又極易迷惑人心,只怕將軍耽溺美色,會耽誤大事。可惜怎樣勸說他都不聽。” 這幾個人議論紛紛,在原書中也大半都是應翩翩曾經見過的老熟人,如今打的交道不一樣了,這態度倒是沒變。 應翩翩心裏那股想挑事找茬的勁頓時就又冒出來了。 他在外面啪啪拍了幾下巴掌,揚聲笑道:“不錯不錯,各位說的實在有理,可惜,你們不想讓我來,也來不及了。” 此言一出,讓裏面議事的人都是一驚,回過頭去,只見大門徐徐敞開,暖陽明旭,一人笑如春風,負手閒步而入。 應翩翩一路上被傅寒青車馬急行帶至此處,不似往日般養尊處優,只着一件簡素白衣,又因藥物薰香武功暫失,腳下無力,但依舊眉目飛揚,毫無落魄之態。 他即便身處劣勢,站在這些粗壯武夫面前,依舊分毫不覺得侷促,反倒有一種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高傲之氣,令人不由心折。 饒是方纔這幾人都對傅寒青的做法頗不贊同,心中覺得應翩翩有什麼好的,左右也不過是個好看一點的男人罷了,何必執迷至此,此時見了他,也不禁陡然一頓,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只是他們閉了嘴,應翩翩可是不會就此饒人的,目光從這些人的臉上一一掃過,笑吟吟地說道:“認識了,原來各位就是傅家的家將,果然與傅英一般的卑鄙無恥,表裏不一。背後論人,熱鬧非凡,當面一見,卻各個啞然失聲,這副變臉的功夫,在下佩服佩服。” 這些人常年征戰,舞刀弄槍算是拿手,可哪裏比得上應翩翩言辭刻薄,口齒伶俐,當即就被他氣得漲紅了臉,沒想到一個被抓來的人竟然還敢開口就這樣不客氣,原本想跟他好好說話的念頭也都沒有了。 “應玦,你少仗着將軍喜歡你就在這裏張狂!” 之前那姓朱的漢子忍不住怒道:“先前你對付傅家的時候也沒少耍弄心機,大家立場不同,算計來半斤八兩罷了,你安敢指責於我等?別以爲你還能像以前一般抖威風!” “我告訴你,不管你原先什麼身份,以後跟了我家將軍,一生都得仰仗於他,還是老實點才能少喫苦頭。” “哦?”應翩翩笑着說道,“要給我什麼苦頭喫?” 他眼梢一挑,看着那人:“就憑你?” 這些人看見傅寒青沒有跟在應翩翩身邊,原本是興起了給他一個下馬威的念頭,從一開始就把這小子嚇得老實了,往後也免得在這裏給他們添亂。 可沒想到應翩翩這麼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當着他們這一幫強壯武夫的面,竟然仍是如此放肆,他們本就不滿,如今更是心頭火起。 姓朱的漢子幾乎跳起來,一手拔刀,當頭向着應翩翩直劈下去,喝道:“小子無禮!” 刀鋒一瞬間在應翩翩眸底映出雪亮的冷芒,應翩翩卻是身姿挺立,不避不閃,直目相視。 只聽“唰”的一聲罡氣破空,刀刃擦着他身前而過,跟着餘勢未消,重重砍在了地上。 從頭到尾,應翩翩連眼睫都未眨一下,待刀鋒落地,這才垂眸輕描淡寫地掃了眼碎裂的瓷磚,而後帶着嘲諷向對方投去一瞥。 那人自然不敢在傅寒青費心弄來的人一進門就把他劈成兩半,這麼做原本是想嚇得應翩翩大驚失色,狼狽求饒,沒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在乎,倒顯得他在這裏發瘋劈砍,像個蠢貨。 一時間,連其他沒動手的人都有些尷尬。 應翩翩的臉色卻忽然一變,斂去得意,又氣又怒地顫聲說道:“我明明是被傅寒青硬抓來的,你們非但不覺得慚愧抱歉,還這般無禮相待,難道便一點道理都不講的嗎?實在是……實在是欺人太甚!” 衆人被他說的一怔,隨即便見到傅寒青大步趕了過來,見狀怒聲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他僅僅比應翩翩慢了一步,卻沒想到雙方竟然已經發生了爭執,聽到此處喧鬧連忙大步趕來,恰好看見了這一刀。 傅寒青扶住應翩翩問道:“阿玦,你沒傷着吧?” 應翩翩一把將傅寒青的手甩開,冷冷地說:“你是瞎了眼不會自己看嗎!只會問有沒有傷着,即便是沒有,難道我便可以這樣任人欺負了?傅寒青,這就是你給我的許諾?” 傅寒青指尖一顫,往日讓他受的委屈,瞬間涌上心頭。 應翩翩對傅寒青的態度極爲惡劣,剛剛還耀武揚威,眼下又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實在令那些傅家家將更加火冒三丈。 那姓朱的忍無可忍,提刀喝道:“應玦,你如今只剩下以色邀寵,居然還敢得寸進尺……” 只聽“轟”的一聲氣流乍響,他的話尚未說完,就被人一掌拍出,整個人連刀向後震飛出去,砰然一聲摔倒在地,硬是噴出了一口鮮血。 朱銘整個人幾乎都被打懵了,捂住胸口擡起頭來,恰好看見應翩翩轉過臉,面上早已沒了委屈氣怒之色,在傅寒青看不見的角度,衝着自己悠悠閒閒地挑眉一笑。 他大怒,正要說話,卻已聽傅寒青語氣中幾乎帶了殺意,冷冷地說:“朱銘,住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