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章 夜裏的事

作者:微微的薇
養傷的顏白算是有了假期。

  胸口前的骨頭多,這一次應該是傷到了骨頭,走路快一點都疼的讓人受不了。

  許敬宗現在很忙,一天到晚都不見他人影。

  李二也很忙,在忙着“接見”投降的將領,轅門前跪了一地的人。

  李二的手法顏白算是學到了。

  見面先不說話,就是讓你跪着。

  你先說,說完了,提一嘴,你再說,反正就是讓你一直跪着。

  一點點的煎熬着你渾身的氣力,跟熬鷹一樣。

  姓高的算是倒了大黴,跪暈過去後又被剪刀一巴掌扇醒了。

  一句殿前失儀就讓你無話可說,還得跪謝不殺之恩。

  扶余義慈算是個例外。

  或許是李二受不了他“嬌滴滴”的樣子。

  又或許是因爲他在長安當過“質子”……

  他結束的很快,也並未跪着。

  這人自來熟,出來後就在傷兵營找到了顏白。

  自來的熟的坐在顏白對面,自來熟的自己倒水喝。

  顏白麪帶嘲諷的看着扶余義慈坐下,嗤笑道:

  “有的人臉皮是真的厚,比那長安的城牆都厚,扶余義慈,你說這個人是誰?”

  扶余義慈知道顏白在說他,絲毫不在意。

  一杯涼水,美美的喝下。

  看着他舔着嘴脣回味的模樣,高侃都想過去抽他一嘴巴,這人是真的能作。

  涼白開,硬是喝出了瓊漿玉液的感覺。

  “喝不到長安味道啊!”

  “高侃,給他一坨蒜,還想喝長安味道,老子都喝不了,你喝個錘子!”

  扶余義慈笑了笑:“我就是感懷一下!”

  “滾出去感懷!”

  顏白覺得這扶余義慈就是來討打的,傷兵營不能喝茶,這是鐵律。

  顏白雖然很愛喝茶,在這裏也不能喝。

  茶有解毒的作用,所以傷兵營的所有傷兵口渴能喝白開水。

  涼的,熱的,兩種口味。

  喝完了白開水,扶余義慈端坐,看着顏白道:

  “大唐是大國,高句麗也是大國,我百濟不及大唐一“道”之地,我能有選擇的權利麼?”

  “選我大唐啊!”

  “當我沒想過麼?選了你們大唐,我就要面對高句麗。

  你們有心幫我,也只能走海道,冬季還走不了,等你們來,我國都滅了!”

  顏白笑了笑,看都懶得看一眼扶余義慈,淡淡道:

  “新羅還活的好好的,他夾在你們百濟和高句麗之間哦。

  說可憐,他應該是最可憐的,你面對的僅是一個高句麗。

  他要面對你們兩個。

  你若心向我們大唐,早就該和新羅聯手,而不是跑到我這裏來裝可憐。”

  顏白譏笑道:“還沒有選擇的權利,可笑麼?”

  扶余義慈笑了笑:“疼了,知道錯了!”

  顏白點了點頭:“說條件吧!”

  扶余義慈擡起頭,面露悲慼道:

  “救救我吧,整個大唐也就只能和你說的上話了。

  雖然你一直打我,但我知道,其實都是鬧着玩的。

  不然你打了我第一次,就不會打第二次了!”

  “怎麼救!”

  “讓我回國,今後唯大唐馬首是瞻。

  我可以以我祖宗的名義發誓,今後,我百濟扶余氏皆以大唐爲宗主國!”

  顏白看着扶余義慈那充滿期望的眼神,笑道:

  “別想了,也別試探了,今後長安就是你的家。

  這一輩子就準備好好地呆在長安吧,我來給你上戶籍!”

  “不!”

  扶余義慈臉色大變:“不可以!”

  “還有第二種方法!”

  “什麼方法!”

  顏白突然殺氣騰騰道:“還可以死,你扶余義慈戰死沙場。

  怎麼樣,已經很給面子了,是戰死,不要給臉不要臉!”

  扶余義慈面如死灰,原本還抱着幻想的心此刻也終於消停了。

  自顧自的喝了一杯白水,模樣和先前判若兩人。

  他今日來找顏白其實就是想試探一下口風。

  既然顏白都這麼說了,那就說明此次大唐絕對不會放過他。

  扶余義慈面如死灰的離開,一個人走到李二的行院前,規規矩矩的跪在衆人後面。

  他還不死心。

  想在大唐皇帝面前哭訴一下。

  他心裏做好的決定,等到召見自己就跪着進去,親吻皇帝的右腳。

  左腳不能親了,高家人太噁心,全是口水。

  夜深了,扶余義慈還跪着,前面的人很多了。

  仙遊的夜也深了,從宗人寺禁足一個月的李象也出來了。

  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仙遊,去給皇祖母請安。

  這是他能出宗人寺的藉口。

  在孝道面前,古板的宗人寺也得網開一面。

  李象不來沒有辦法。

  不來,他得在宗人寺待到太子父親回長安。

  李象是一個耐不住寂寞的人,一個月已經讓他快要發瘋。

  若是待到太子回來,他豈不是要憋死。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服侍,早晨起來是那兩個人,晚上睡覺還是那兩個人。

  最讓他受不了的是他還得聽這兩個人的。

  因爲這兩人都是家裏的長輩。

  別看年歲差不多大,他們服侍李象是因爲李象的身份,而不是李象這個人!

  李象來仙遊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莊子裏面的燈火除了微言樓上有一盞孤燈外,已經是一片靜謐了。

  樓觀書院也安靜了。

  先生悄無聲息的腳步走過一個又一個宿舍。

  聽到有人說話,先生淡淡的話語如同雷鳴。

  “我看看啊,中年級五班是吧,本月量化考評扣分!”

  剎那間,整個書院宿舍靜如鬼蜮。

  書院的休息,雖沒有日落而息那麼誇張,但也跟那差不多。

  李象來了之後就跪在長孫皇后住着的小院的大門前。

  長孫皇后知道李象來了,輕輕嘆了口氣。

  心裏面對李象的失望又加重了一重。

  已過及冠的年紀,卻耐不住性子,管不住自己。

  不說去跟別的皇子比,就是跟樓觀學的學子比,李象也是差了很多。

  殷家的事情長孫皇后已經知道了,太子親自寫信給她說的。

  對李象的懲戒她也知道了,她沒有插手太子的安排。

  事情這麼處理就已經很好了。

  待大軍歸來,殷家肯定不會再重提這件事情。

  懲戒過了,事兒就過了。

  可李象偏偏耐不住性子從宗人寺出來了。

  這孩子真是一點都不知輕重。

  所以,明知李象跪在大門外,長孫皇后也沒有立刻讓他進來。

  希望他能好好地想一想,希望他能自己回去。

  一炷香了,李象還沒走。

  長孫皇后起身,一個人慢慢的走上二樓。

  年年不理解,以爲皇后忘了門外衡山王還跪着,趕緊跟了上去,攙扶長孫皇后的手輕聲道:“皇后,衡山王他?”

  “讓他回去吧,就說我乏了,時候不早了!”

  年年不懂,但還是點了點頭:“喏”

  “勝,不妄喜;敗,不遑餒;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

  年年聽着皇后的喃喃自語,她覺得皇后有些不開心,但她把這句話,默默的記在了心裏。

  跪到腿發酸的李象聽年年說祖母要休息了,不見他了,他突然就鬆了口氣。

  在皇祖母面前他還是有點發怵的。

  如今,皇祖母知道自己來了就行,站起身揉着發酸的腿。

  “姑姑,祖母沒說什麼吧!”

  年年想了想,低聲道:“說了!”

  “啥!”

  “勝,不妄喜;敗,不遑餒;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

  李象笑了笑:“《孫子兵法》啊,祖母最近在看這個書麼?”

  年年看了李象一眼,躬身退去。

  李象見大門關上,笑着跑着離開。

  離開後就要去找顏韻,這些日子可憋死他了。

  他準備今天晚上住在莊子裏。

  顏韻也知道李象來了,他現在害怕李象找自己。

  看看跟他玩的都是什麼人。

  杜荷、楊政道、房遺愛,還有傳聞與姨母亂搞的楊豫之……

  唉。

  這就不說了,無功先生說少年心性。

  可是

  一個皇子跟着一羣勳貴子去尋花問柳。

  他們可以去,傳出去後那是雅趣。

  只要完事兒後給錢,不去禍害人,御史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

  可李象不行,他是皇子。

  就算他不要臉,太子還要臉,皇家還要臉。

  他做的那些事讓御史陸拾玖都不知道怎麼寫。

  看着就跟笑話一樣,就像是胡編亂造,信口開河一樣。

  顏韻都不敢說發生的這些事情其實都是因爲李象愛慕妹妹顏頎。

  說出口都覺得荒唐。

  “師兄,你就說我睡了,不管誰來都說我睡了!”

  李元嘉點了點頭。

  看着顏韻躡手躡腳的跑開,正在給兒子洗澡的李元嘉嘆了口氣:

  “我也是個倒黴蛋,我去應付衡山王!”

  “師父,你快回來吧,這長安快要把我憋死了,管齊這狗東西都敢打着請教學問的由頭賴在我身邊不走了!”

  李元嘉的哀號顏白聽不到。

  現在的顏白正站在皇帝的大帳外面,看着一人走了出來,顏白笑着迎了上去。

  “乞乞仲象,你是乞乞仲象?”

  聽着顏白熟絡的口氣,營帳內長孫無忌擡起了頭,昏昏欲睡的尉遲恭也擡起了頭。

  李恪和李泰對視一眼,滿臉疑惑。

  墨色認識?

  故交?

  走出營帳外的乞乞仲象滿臉不解,這人是誰?

  他認識我?

  “哎呀,竟然真的是你,你難道忘了小時候的事情麼,我們從小就不認識,小時候你在你家玩,我在我家玩……”

  “是你麼?”

  乞乞仲象:“是我????”

  李恪轉過頭憋着笑,嚇了一大跳。

  還以爲是發小,沒想到是單純的小。

  李二也驚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些許的笑意。

  “寶琳確認了,就是他,跑得比狗還快,你的親衛受傷就是因爲他,快打他……”

  皇帝的行轅外,乞乞仲象被打了。

  跪在一旁等候接見的扶余義慈悄悄地往後挪了挪。

  他以爲顏白變了,沒有想到一點沒變。

  行轅內,李二無奈的看了尉遲敬德一眼。

  尉遲敬德朝着李二嘿嘿一笑,滿臉的憨厚。

  呵斥的話纔到嘴邊的李二硬生生的嚥了下去。

  “剪刀,下一位!”

  “大唐皇帝天可汗陛下召百濟國君扶余義慈覲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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