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章 救贖
按照少府監的規定,他已經完成了少府監的任務。
前兩次的收益少府監已經結算清楚,只能說銀錢頗豐。
用胡風的話來說,這些收益,三代人都花不完。
他很開心在能動的年紀給自己的兒子攢下了一筆錢。
如今兒子正在顏家學本事,就算自己某一日離去,有伽羅在他不會受欺負。
今後就不必像自己這麼苦了。
遼水河邊有顏白建立的市場,自從契丹人願意跟着大唐打高句麗以後,市場突然就火了起來。
林子裏面的各種叫不出部族的人都出來交易。
一張精美的黑狐皮,在長安有價無市,在這裏,人家只需要一斤鹽。
不砍價,人家也知道這是稀有的好貨。
一斤鹽死咬着不鬆口。
這已經算是大宗貨物的交易了,其餘不知名的藥草是按車來算。
裝滿一車多少鹽,或者說是多少茶磚。
這些草藥年份不低,在長安價格居高不下。
在這裏,聽說是生病的牛羊纔會喫的,人病了有時候也喫。
但囤積多了後就用不着,更有甚者用這個來燒火燻肉。
因爲這個薰的肉會格外的香。
這兩趟的交易,大唐付出的是糖塊,鹽巴,茶磚,瓷器等。
胡風等人付出的是跑腿,把貨物運回長安,說來可笑,貨物其實不值錢,這人力成本纔是最貴的。
但目前的情況對雙方而言,收穫都是驚人的。
胡風等人賺到了這輩子都花不完的大錢。
商隊用腿開闢的路線已經被朝廷記下來了,幽州的冷詡縣令已經在建立窯廠,茶廠以及官驛……
利用這條人踩出來的商道來富民強國。
今後,貨物將會從幽州直達遼東。
大唐用成熟且多餘的常見用品收割遼東部族,繼而控制北側的草原。
這不是商戰,而是文化層面的降維打擊。
這不是什麼新鮮事,早在大漢時期就已經有了明確的案例。
張騫出使西域,開通絲綢之路已經給後輩人做出了最鮮明的例子。
大唐如今,只不過是在查缺補漏,照葫蘆畫瓢。
方法一樣,大唐做的更全面,準備更充分,手段也更溫柔。
而且,參與的官員更多而已。
第二趟的遼東之行本該是胡風的最後一次,運送完將士們的戰獲後就可以結束。
但胡風想走最後一次。
所以他又來了,這是第三次了。
在遼東等待的時候遇到班師回朝的大軍,胡風沒見到顏白,打聽了一圈後胡風才知道顏白在卑沙城。
經過商議後,衆人想去卑沙城看一看。
泉州城和赤海城成功的案例在前,大家都想去搏一下。
順便去照顧一下傷患。
於是
三百多人的商隊帶了四十多輛車的草藥出發了。
過了遼水之後,直達建成城。
短暫的停歇後準備一鼓作氣前往卑沙城。
看似路途遙遠,但建安城到卑沙城的路程還沒有長安城到洛陽城的距離遠。
四百餘里路,胡風準備用十日到達。
本來五六日就能到。
但因爲下雪,這一路不是很好走,走走停停耽誤時間。
眼看再有最多一日的路程就要到卑沙城的時候,胡風等人發現自己被人尾隨了。
開始是一兩個人。
到最後竟然達到上千人。
如果僅是上千人胡風一點都不怕,自己這三百人身上都備有尖銳的矛頭,往木棍上一插,那就是殺人利器。
再把車隊圍成圈作爲依仗,人馬在裏面,三百人在裏面相互掩殺。
千把人實在不夠看。
這是源自於骨子裏面的自信。
而且,跟着自己的都是青壯,都是來自漠北草原準備在長安安家的異族人。
個個弓馬嫺熟,身上帶着狠勁,且都殺過人。
這一路遇到了流民太多了,手拿木棍的流民。
都是一鼓作氣衝上來,死幾個人後全部都跑了,根本就沒威脅。
可自從見到對面有騎兵出現,戰馬身上都套着鎖子甲,而且陣形還極爲整齊的的時候,胡風知道這次要出大事了。
對面一定是的高句麗人的部隊,而且還是精銳。
不是精銳,是沒有資格給戰馬披甲的。
跑!
這是胡風本能的選擇,也是下意識的念頭。
這樣的騎兵打不了,只要靠近卑沙城三十里內,那就安全了。
“跑!”
一聲令下胡風帶着夥計立刻就開始朝着卑沙城瘋跑。
貨物被果斷的捨棄,這時候保命重要,人都要沒了,還要屁的貨物。
胡風等人一跑,身後的騎兵立刻出動,很快就壓了上來。
轟轟的馬蹄聲中雪花飛起,令人頭皮發麻的咻咻聲響個不停,趴在馬背上狂奔的胡風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在咻咻中,不斷有人從馬背上掉下去。
身後敵人的戰馬沒有絲毫停留,毫不留情的從他身上踩踏而過。
噴射的鮮血,痛苦到扭曲的臉狠狠的衝擊着胡風。
身後箭矢不斷,胡風這邊不斷有人掉下馬背,然後重複先前一幕,被身後追上的騎兵馬踏致死。
“巴圖!”
“哈丹巴特爾!”
“阿拉坦巴圖!”
一個個熟悉的人消失,胡風雙目充血,他知道對方在戲耍他,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拉繮繩,戰馬憑空而立。
調轉馬頭,胡風緩緩抽出彎刀,目視前方。
跟着自己的各族兄弟也紛紛調轉馬頭,緊跟胡風身後。
“巴圖!”
“胡大,我在,你說!”
“跑!”
“啊?”
“快走啊,去卑沙城,記得去卑沙城,就說遼東大地有高句麗精銳,現在下雪,他們跑不了,快去!”
“胡大,你怎麼辦?”
胡風輕撫自己的山羊鬚,眯着眼,哈哈大笑道:
“從這一刻起,我胡風就是堂堂正正的大唐人了,我用我的鮮血來證明我的路,我胡風是大~唐~人!”
巴圖聞言,渾身都在打哆嗦,他知道胡風要做什麼,悲痛道:“胡大!”
“滾!”
胡大說罷猛的一拉巴圖戰馬的繮繩,然後一刀砍在巴圖坐下戰馬的屁股上,戰馬喫痛瘋了一樣的往前衝去。
寒風中,不捨的巴圖看着胡風舉着刀,朝着那一堆騎兵衝去。
平日膽小如鼠的人,在這一刻卻萬丈豪情。
“唐人胡風,賊酋可敢留下名號?”
沒有人回答他,迎接他的是那鋪天蓋地的戰馬。
一輪衝鋒交錯而過,胡風胸口破了一個大口子,潔白的羽絨在寒風中像雪花一樣飄散。
越飄越遠。
躺在地上不斷吐血的胡風伸着手在空中胡亂的抓着。
他不捨得,他好不捨得,這身羽絨暖衫是女兒伽羅送的。
穿了這些年,竟然破了……
噠噠的馬蹄聲傳來,一根長矛伸了過來,挑飛了胡風的羊皮帽子。
馬上的人看到胡風的髮色和鼻樑輕咦了一聲。
“突厥人?”
“咳咳……”
不斷咳血的胡風看着馬背上的人,用盡全身的力氣撐刀站起,隨後揮刀一指,大笑道:
“某家唐人胡風,汝可敢下馬跟我一戰?”
高句麗人一愣,被胡風的豪氣所染,真的下馬了。
掀開防風面甲,擺開架勢,長刀回敬,低聲道:
“高句麗皇族高振有禮了!”
胡風笑着揮刀,用盡全身的氣力,一邊向前一邊嘶吼道:“嘿~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殺,殺~”
高振挑開胡風長刀,刀柄回擊,胡風倒地,一隻眼睛耷拉在臉龐上。
剛纔的一擊打在眼眶上,把眼球震出來了!
胡風伸手塞了進去,它又掉了出來。
胡風懶得管了,他想站起來,可全身已經沒有了力氣。
他認命了,愣愣的看着天,愣愣的看着頭頂上伸過來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腦袋。
“大唐天可汗陛下,唐人胡風懦弱了一輩子,您看小的這次可夠武勇?”
“你輸了!”
胡風笑了笑:“是麼?我輸的是技不如人,你們輸的是滅國,苗裔,苗裔啊,哈哈哈......”
胡風癲狂的大笑:“哈哈哈,你也就能欺負我,有本事去卑沙城啊!”
高振臉色扭曲。
“不敢吧,在我大唐男兒面前,你必須像狗一樣的活着,殺了我,我先走,我在路上等你隨行!”
“好!”
一顆頭顱飛起,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胡風滿足的閉上了眼睛。
他如大唐男兒一般悍勇,完成了自我的救贖。
他兒子的身份自這一刻起再無任何問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