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章 不寫作業的孩子

作者:微微的薇
國子學祭酒回來了。

  懸在國子學諸生頭頂上的那把刀還是落下來了。

  國子學門口子站了數百人,請假的都被顏白派先生挨個請了回來。

  這些人全都是沒寫日記或者心得的。

  也就是作業沒寫的。

  三四百人的國子學,只有一百多人在堅持完成作業。

  這些孩子都是低階官員的孩子,還都是學不了四門學的學子。

  這一對比,高下立判。

  顏白坐在國子學門口,顏韻在他面前收集作業,看日期,數頁數。

  一年的作業,也就是三百六十五天的日記或者心得。

  你寫的如何顏白沒有去管。

  一共三百六十五份,少一份你就進不了國子學。

  “回家,去把你們的父親或者母親帶來,我在這裏等着!”

  顏白淡淡的話語對國子學的學子來說那就是催命符。

  父母來了哪還能有好,劈頭蓋臉的一頓打,回去還要挨頓打。

  在家裏被打還是可以接受的。

  但在這國子學門口,大道對面全是看熱鬧的百姓。

  這要是捱打了,今年一年也別想擡起頭。

  正是最好面子的年紀。

  擡不起頭。

  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先生,學生是作業落在家裏了,可否回去取?”

  “家裏何處?”

  “學生的書房!”

  顏白點了點頭:“罐子,拿着我的名帖跑皖城郡公張府一趟。

  就說來幫小郎君取作業的,作業就在書房裏。”

  看熱鬧的罐子接過顏白的帖子後拔腿就跑。

  張儉的孫子張䀢面如死灰,他是皖城郡公的孫子。

  他的祖父張儉是太上皇李淵的從外孫。

  長安數一數二的勳貴子弟。

  可如今卻是嘴脣發白,兩股顫顫。

  傲人的家世能讓一般的先生忌憚,但要讓顏郡公忌憚那簡直不可能。

  罐子回來了,手裏空無一物。

  張家的幾個兄弟卻跟了過來。

  張儉的大兄張大師;老三范陽敬公張延師;秦城都尉,老四張立德。

  張儉四兄弟,如今來了三院。

  還都是門前皆立戟,時人榮之,號爲“三戟張家”的三院。

  這陣仗不小。

  顏白看着張家人笑了笑:“今日是講官職還是論輩分?

  如果論輩分我就讓人去把徐王喊來。

  如果論官職,就正常走。”

  沒有人願意講輩分,張儉是太祖皇帝的外孫。

  徐王是太祖皇帝的親兒子,顏白是徐王的授業恩師。

  這要論輩分,顏白跟太祖皇帝成了一輩的了,見面得磕頭。

  這怎麼敢論輩分,論輩分就完蛋。

  “郡公哪裏話,今日我等就是爲了家裏的逆子而來,是作業沒寫吧,郡公請轉身,免得一會兒污了郡公的眼。”

  張家是個大族,在國子學裏的家族子弟不少。

  張大師的一聲吼,那張家其他弟子嚇得險些哭了出來。

  家裏的這幾個長輩都是軍伍出來的。

  別人的手是肉做的,他們的手就是鐵做的。

  挨一巴掌,跟挨一鐵棍沒有多大區別。

  “別打了,孩子要臉面,真要是打人能教好,這天底下都是聰明人了!”

  張大師佩服顏白,但就不服顏白的這句話,梗着脖子道:

  “那怎麼行,不打不成材呢?

  就跟軍中的那些蠢蛋一樣,你不拿鞭子使勁的抽打他,不長記性,那就是在害他……”

  張家子弟聞言熱淚盈眶,心裏剛纔對顏白的恨,此刻變成了感激。

  多好的先生啊,不打人的先生就是好先生。

  聽着張大師的喋喋不休,顏白站起身:

  “來,你坐這裏,我去給陛下寫旨,就說武功縣男有育人之才,可爲國子監祭酒!”

  張大師聞言大驚:“使不得使不得,我在國子學當祭酒,明年國子學都沒有人了,我也會被陛下砍腦袋的!”

  “把你家的幾個領回去,明日不用來了!”

  “啊!”

  “明日送到樓觀學,然後再煩請武功縣男把樓觀學來國子學交換的學子帶回去,孩子性子不壞,去樓觀學喫點苦吧!”

  張大師大喜,他也覺得孩子該喫點苦。

  聽說劉仁軌先生很不錯,被人稱之爲“心狠手辣”。

  在書院行軍法。

  這樣的先生好啊!

  這樣的先生才能教好弟子。

  顏郡公雖然也不錯,但就是對孩子心善了一些。

  孩子不聽話不打怎麼行,打一頓不行,就打兩頓,一直打到他開竅爲止。

  就跟喫飯一樣,早晨一頓,中午一頓,晚上還得有一頓。

  但如果能有幸被顏白收爲膝下弟子,那就沒得說了。

  那顏郡公就是最好的先生,且沒有之一。

  張家人走了,顏白繼續端坐。

  後面誰的家長來了,誰就可以進書院,等國子學門口看熱鬧的人羣散去,一上午的時間已經悄然溜走。

  今晚的長安註定會是一個不眠之夜。

  但事情並沒有結束,作業沒寫的,明日要天沒亮起牀集合,在國子學門口掃大街。

  顏白怕這羣孩子受不了,還特意取了一個名字。

  美其名曰:值日。

  國子學的學子不是傲麼,顏白就準備打散他們的傲氣。

  不學會謙虛,不學會低頭,那又怎麼能安心學習呢?

  孃的,老子經歷過的你們誰也跑不了。

  等這段時間忙完顏白就準備搞小紅花評優,流動小紅旗。

  再把競賽班,實驗班,普通班,這些換個名頭。

  再把國子學的窗戶全部換成琉璃的。

  學子們被顏白嚇怕了,先生們反映下午的課好講多了。

  個個聽話,個個腰桿筆直,比以前好管多了。

  開心的先生老懷開慰,相約晚上去喝酒慶祝一下,也邀請了顏白。

  若是先前顏白絕對不會去。

  這一次顏白卻是欣然同意。

  可能是年紀到了,又或是血脈覺醒。

  顏白現在覺得跟着這些被人稱爲“老頑固”的先生一起說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望着顏白帶着一羣書院的老先生有說有笑的朝着酒樓而去。

  窺基把懷裏的小龜從左邊換到了右邊。

  繼顏白和伽羅來長安以後,窺基也來了長安。

  白日的時候他就帶着小龜,晚間再送回去。

  他本不想多此一舉,但是天色一黑小龜他根本就哄不住。

  白日裏兩人不是出入這個府邸就是那個府邸。

  窺基是尉遲子弟,又是玄奘的弟子,去哪裏都可以。

  沒事的時候兩人就坐在東市門口化緣。

  窺基或許不是一個十全十美的人,但絕對是一個有見識的人。

  他知道,光憑練習是教導不出來一個合格的弟子的。

  如果想武藝超羣,不光需要技巧天賦,更需要一顆摸爬滾打的心。

  化緣是鍛鍊平常心最好的方式。

  自己的武藝之所以再無寸進,就是因爲自己從小就是在高門大院裏面長大的。

  那堵牆堵住了自己的心。

  經過才明白的道理,他不願再次上演。

  教導顏家二郎是他的道,也是顏家二郎的道,沒有什麼苦不苦。

  只是互相成就。

  顏白也很放心窺基。

  他算半個自家人。

  這一點顏白從未否認過,他對窺基是完全的信任。

  看着顏白離開,他知道在這裏把孩子交給顏郡公的願望算是泡湯了。

  他得再走好長一段路,要把孩子送到曲池坊去。

  看着有說有笑的顏白離開,窺基實在想不出到底哪個纔是真正的顏白。

  到底那副面孔纔是真正的他。

  窺基扭頭忍不住道:

  “師父,到底哪個纔是真正的顏郡公?”

  玄奘笑道:“衆生相,高人無相,能人萬相。

  他在仙遊寺跟我嬉笑打趣像個孩子那是天真相。”

  “馳騁沙場,殺人無數那是將相,也是佛家所言威嚴相。

  和天子交談面色不改,那是貴氣之相!”

  玄奘看着窺基道:“孩子,無形有相,出神入化,這是“無”,也就是說這都是他,也就是說這都是真的他!”

  “弟子不懂!”

  玄奘笑了笑,主動的從窺基懷裏把小龜抱在他的懷裏。

  大步向前走,一邊走一邊說道:

  “萬象人生,非凡清澈,正所謂大象無形,出神入化。

  窺基,好好的化緣吧,好好地學習吧。

  你什麼時候能平淡的接受別人的拒絕,你就入門了。

  山還是那個山,你還是那個你!”

  玄奘颳了刮小龜的鼻子,輕聲道:

  “可你已經成爲了更好的自己!”

  窺基覺得自己明白了,明白了師父爲什麼要讓自己化緣了,笑着跟了上去。

  想着今日去河間郡王家做客知道的事情後,忍不住輕聲道:

  “師父,辯機師兄已經很久沒見到了,聽說他在給公主講經。

  房家已經有些不滿了,但考慮到您,他們又不願直說,要不要弟子去……”

  玄奘嘆了口氣:“慧過易折。

  我回來晚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已經拉不回來了,隨他而去吧!”

  窺基看着師父的背影,他覺得這一刻的師父是悲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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