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章 一棵樹

作者:微微的薇
朝會結束之後李恪就離開了。

  他都記不住皇兄最後到底說了些什麼。

  唯一記得是要去東市鋪子裏給自己家的夫人拿一個包。

  她喜歡的要命。

  尤其是從二囡那裏知道她也會有一個的時候就一直在念叨。

  這些都是顏白準備的禮物,特意從江州運來的。

  據說第一批是孤品,每一件上都有顏白親自寫的一句詩詞,這可把人的心思都挑起來了。

  吳王妃楊氏天天的問着李恪包包什麼時候到。

  晌午之後的長安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天氣不冷不熱,水渠邊蹲滿了釣魚的人,老的、小的都有。

  細細一看,禮部侍郎李晦也在其中,旁邊圍滿了人。

  李晦滿臉紅光,跟剛纔朝堂之上的他判若兩人。

  “御史來了~~”

  李晦手一抖,回頭見是李恪,沒好氣的瞪了李恪一眼。

  “御史來了我也不怕,我今年的俸祿不要了!”

  眼見房公的馬車從遠處而來,李晦撂下魚竿就跑

  李恪哈哈大笑,他突然覺得自己倒是蠻幸福的。

  不用點卯。

  不良人在給道路兩旁的石榴樹修剪枝條。

  從泉州而來的商隊把一車車的紅糖卸了下來。

  一羣掌櫃圍了過來,齜牙咧嘴地把手擱在袖籠子裏面討價還價。

  看似無聲,可那如波濤抖動般的袖籠,就知道有多激烈。

  價格滿意之後貨物就被人立刻擡走。

  長安胃口大,來多少喫多少。

  李恪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有意思了,就準備去另一家。

  東市裏又新開了一家鋪子,名字超級怪。

  別的鋪子都是叫什麼王記,張記,鑫隆號,昌盛號等

  深怕不夠響亮,生怕,別人記不住它的招牌。

  這家倒好,它叫什麼江州皮革廠。

  這家鋪子是上元日之後開的業。

  開始的時候默默無聞,門可羅雀。

  誰知道就隔了短短的幾日,這鋪子突然之間就門庭若市了。

  生意火的不得了,全是各家的小娘子。

  打聽了之後才知道這家是做包的。

  出土的唐俑揹包圖

  人家還不是現貨,只接受定做。

  什麼花樣客人自己提要求,根據難度來確定交貨時間。

  這麼一來,人不就都堵在門口了嗎?

  這麼一來不就把人吸引住了。

  如今,半個長安最有手藝的婦人都在這裏,一忙就是一天。

  光看這請的人就知道這包有多貴。

  李恪無奈的搖搖頭,實在搞不懂一個皮包怎麼會如此讓人趨之若鶩。

  連自己的夫人都沉迷此道。

  就算是土龍皮,那也不能貴到這個地步吧!

  這一看就是顏白的手筆。

  什麼飢餓營銷,我有你沒有的大道理……

  邊角料的皮質鋪子也沒有放過,全部送到了樓觀學。

  短短的幾日工夫,樓觀學新增加一門課程。

  透索!

  (ps:“透索”就是跳繩,唐朝稱“透索”,宋稱“跳索”,明稱“跳百索”,清末以後稱作“跳繩”。)

  這門課程是今後樓觀學和國子學學子的必修課。

  三十息之內必須跳滿兩百下,這是死規定,是所有學子必須達到的。

  每年的長安運動會還必須參加。

  樓觀學和國子學諸生一片哀嚎。

  小孩子,小娘子,小時候玩的透索竟然成了課程。

  還加了規定必修課程。

  先生這是要做什麼?

  用跳透索給你自己等人長腦子麼?

  李恪也不知道顏白腦子在想什麼,但卻出奇的信任顏白。

  顏白其實也不知道後世學生爲什麼要跳繩。

  但顏白卻相信這麼做一定沒錯。

  深吸了一口氣,李恪從側門進了鋪子裏面。

  “這位客人是?”

  “顏第二!”

  “哦,第二先生啊,您的包已經做好了。

  您這邊請,確定無誤之後籤個字,下官也算把差事了結了!”

  李恪疑惑的看着眼前這人,他看的出來,這人是一個好手。

  雖然在笑,但眼睛裏卻沒有絲毫的暖意。

  就跟飛騎裏面的拿權殺胚一樣。

  “上過戰場?”

  “沒,小的今年二十七,沒有上過戰場。”

  “那你身上的血腥味是?”

  “哦,您說這個......這個啊。

  下官從江州而來,去年跟着都督殺了一年的土龍。

  身上的血腥味難免有些洗不掉了!”

  李恪看了一眼長的粗大的這位泉州人。

  看着他大拇指上厚厚的老繭。

  心裏對他的話一句不信。

  這傢伙絕對殺了很多人。

  “你是官員?”

  “末流官!”

  “怎麼稱呼?”

  “下官張敬偉!”

  張敬偉在江州當流外官已經有五六年了。

  所謂的流外官就是徘徊在九品以外的官職。

  這一類官員統一稱爲流外官。

  當然也可以理解爲替補官員,當然這個替補得看運氣。

  如果地方實在缺少官員,倒是可以躋身而上。

  一般情況是上不去的。

  對張敬偉而言,他覺得他這輩子都成爲不了內流官。

  因此他也沒有抱多大的希望,有就更好,沒有也不強求。

  這次帶隊來長安賣皮子他就主動申請了,主要任務是保護江州求學的學子。

  只要成功,只要路上不死人,他就不是末流官了!

  李恪的對他的感觀其實沒錯,張敬偉就是殺了很多人。

  那些被殺的水龍王,有一半人是死在他的手上。

  他和林間秀一樣。

  因爲他們有共同的話語。

  張敬偉羨慕長安人,羨慕長安的官員,渴望自己成爲長安官員。

  他所見的官員都是穿着嶄新的官靴,嶄新的官服。

  不像自己,一身官服沒咋穿就破了。

  縫了又縫,補了又補,

  皮子的售賣事關江州所有官員的分紅。

  因此顏白纔會派官員隨同。

  同時也順便把陶家推薦上來的學子一併送到長安。

  ~~~~~

  伽羅的肚子大了。

  顏白的心也愁了。

  就在剛剛,李二派人帶來了旨意,六月之前必須回長安。

  同時來人也帶來了一百多個官員告身,官服,還有代表身份的魚符。

  來江州的這批樓觀學學子和泉州的那批學子一樣。

  回不去了。

  直接再分配到地方擔任基層的官吏了。

  李二已經在悄無聲息的大改革了。

  不出五年,這批在江州任職的官員就會調任到另一個地方去。

  就是不讓你形成家族勢力。

  眼前的徐永良就是鐵一般的事實。

  遼州官員,突然出現在了泉州。

  “皇后的身體是不是很不好了?”

  徐永良深吸了一口氣,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來時下官去拜見了陛下,有幸見到了皇后,面色紅潤,胃口還不錯!”

  顏白聞言忍不住嘆了口氣。

  長孫皇后去年就已經是那個樣子了,今年怎麼會突然面色紅潤?

  這怕是吃了虎狼之藥。

  就跟蠟燭一樣,點燃了燈芯,開始燃燒氣血。

  一旦燭心燃盡,那也就是到了人走燈滅的時候。

  徐永良來的這麼急,那

  顏白不敢多想。

  “你這次來是擔任都督還是江州郡守?”

  “回先生的話,學生這次來擔任郡守長史一職!”

  顏白毫不留情道:

  “國朝之事就是一文一武,共同做事,互相監督。

  那誰來監督你呢?郡守是誰呢?”

  徐永良笑了笑,忽然大聲道:

  “師兄別裝了,先生沒發現,你成功了。

  先生都開始斥責我了,你再不出來,我怕先生要出手打人了!”

  駕車的馬伕突然跳了下來,跑到顏白跟前猛的一下跪倒在地:

  “學生獨孤漸明拜見先生。”

  徐永良羨慕的看着獨孤漸明。

  早知道他也不穿官服了。

  這樣自己也可以如獨孤漸明那般拜見先生了。

  “快起來,快起來,我就說咋覺得不對勁。

  長史來了郡守沒來,原來是你這個小毛猴子,好,不錯,不錯……”

  顏白笑着把獨孤漸明扶起來。

  獨孤氏果然聰明,遼東之後明明有六品實權的官不做。

  選擇了繼續待在書院。

  這一上任就擔任從四品下的郡守,獨孤氏興盛有望。

  這眼光,這安排簡直讓人佩服。

  見到獨孤漸明,顏白就張羅了了起來。

  聞訊而來的書院學子爭着過來拜見。

  在遠離長安的地方見到故人是一件極爲難得的事情。

  一連三日,顏白都喝的醉醺醺的。

  在這三日裏,伽羅已經默默的收拾好了一切。

  在第四日,在諸多官員和百姓的不捨中顏白乘船離開。

  是個宜出行的好日子。

  江州百姓爲了感謝這位好官。

  認爲這顏白就是龍王派下來救苦救難的化身。

  他們自發的籌集錢財,鑄造了一尊銅像。

  在彭蠡裏選了一個小島,在上面建一個廟。

  廟的名字叫龍王廟。

  伽羅有了身孕,顏白就不敢使勁的趕路。

  因此走的也就匆忙了一些,把更多的時間留在路上。

  好在伽羅身板不錯,能喫能喝,盧照鄰每次把脈之後都說無大礙,母子康泰。

  雖這麼說,顏白的心還是懸着的。

  可又不敢不回,不回就見不到最後一面了。

  伽羅也是個倔強性子,說什麼也不願意呆在江州,等誕下子嗣之後再回去。

  顏白知道,她這是想跟裴茹顯擺一下,她沒辜負期望和囑託,順利的懷上了。

  每一日的顏白都是提心吊膽,一路停停歇歇,盡心的服侍着伽羅,生怕有個好歹。

  長孫皇后的咳嗽聲又在宮殿裏響起。

  二囡、孫神仙、謝映登,太醫署所有的名醫都住在了宮裏。

  她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說什麼也不離開皇宮半步。

  李二不再處理任何朝事,每一日陪着長孫皇后。

  每一日的日出和日落,李二都心如刀絞

  那一年,她十三歲,他十六歲!

  “二郎,我走後就種一棵樹吧,妾身喜歡銀杏!”

  “嗯,銀杏樹!”

  ~~~

  (謝謝沾沾的洛捷令的金牌催更,也謝謝所有書友的打賞!大家週末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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