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 章 銀杏樹

作者:微微的薇
一別將近兩年。

  眼前的長安對顏白來說陌生又熟悉。

  這城外怎麼這麼多房子。

  顏白不知道,長安城裏的地價越來越貴。

  租金每年都在上漲,已經居住不易。

  對做生意的來說是能省一點就省一點。

  如今好些個跑商的都是把庫房安置在了城牆護城河一帶。

  這裏屋舍便宜,又緊挨長安,能省下一大筆錢財。

  在顏白麪前,不斷的有驢車,馬車拉着貨物進城。

  課稅大使囂張的坐在城門口,吸溜着茶水。

  身邊的箱子已經快裝滿了。

  見有人伸着腦袋往錢箱子裏面看,冷笑了一聲:

  “好看吧,眼紅吧,有膽子抓一把?

  沒有膽子就莫看,莫看,這是朝廷的錢,莫要把腦袋看沒了!”

  顏白笑了笑,扭頭看着課稅寫的字,點評道:

  “樓觀學?字有點南山先生的模樣。

  不過,話說話來,你這字寫的可真不咋地,跟個鬼畫符一樣。

  戶部怎麼派你這樣的人來收稅,就找不出一個寫字好看些的麼!”

  “找死!”

  顏白聞言趕緊舉起了手:

  “彆着急,彆着急,說兩句怎麼就着急了呢!

  不說了,你忙,你忙!”

  “你是誰?哪家的人?”

  顏白嘿嘿一笑:“別問,說了,你會怕!”

  “老子會怕?我清廉做官怕個誰?”

  顏白捋了捋打結的頭髮,露出整張臉,笑道:

  “你看我像誰?”

  “先....先生....先生在上,請受弟子.....”

  顏白恨恨的敲了敲他的腦袋:

  “蠢貨,你穿着官服,要我死啊!”

  望着從城門裏面衝出來的李元嘉,顏白笑着離開並迎了過去。

  “師父!”

  顏白點了點頭小聲道:

  “皇后可好?”

  李元嘉輕輕地嘆了口氣:

  “不是很好,每一日都在遭罪。

  去看看陛下吧,這幾月已經杖斃了數個不開眼的內侍。

  誰都勸不了,去看看皇兄吧!”

  “陛下開始殺人了?”

  “唉,內侍說不好的話,被皇兄聽到了。

  可皇兄明顯的有了問題,心態出了大問題,控制不了火氣,沒有人敢勸說!”

  顏白點了點頭:“你去曲池坊把我的官衣取來。

  我先去平康坊洗漱一番,咱們在那裏會合,隨後我就進宮去!”

  “好!”

  如花苦等數十年,終於等到了心心念的人。

  顏白也不負衆望的點了如花。

  因爲在這平康坊裏顏白也就知道這麼一個人。

  其餘的娘子顏白是一個都不認識。

  當顏白出現的那一刻。

  當顏白點了她的那一刻。

  作爲平康坊上曲最頂端的“大人物”之一脫去了豔俗衣裳。

  換上了原先見顏白時候的那一套。

  清純,人也變得嬌羞起來。

  都說徐娘半老。

  可如今的如花也才三十出頭,正是充滿風韻的時候。

  要說好看,那是真的風韻猶存。

  再加上在這平康坊裏浸潤多年。

  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恰到好處的落在你的心坎上。

  顏白來只是洗漱的,修須,洗頭,然後進宮去見皇帝。

  不然又會被李二嫌棄自己身上有味道。

  剃面顏白是不敢的。

  家裏老祖宗在《顏氏家訓·勉學篇》講過這個問題。

  可以修鬍鬚,但不能剃面。

  (ps::顏氏家訓顏之推言:梁朝全盛之時,貴遊子弟,多無學術……無不薰衣剃面,傅粉施朱……)

  所以,顏白只敢修。

  修下來的鬍子也不能隨便扔了,講究點的還會包起來燒了。

  剃鬚,修發都是爲了表儀容,正衣裝,以示尊重的。

  若不如此。

  真以爲朝堂之上的那些國公的鬍子是天生的那麼有型麼?

  能天生長成這樣纔怪了。

  都是精心打理過的整整齊齊。

  真要不要修剪,任憑鬍鬚亂長,那尉遲寶琳和程懷默就不用見人了。

  頭髮硬,鬍鬚硬,任憑瘋長……

  那就是一頭人熊。

  鬍鬚可是美男子的標誌,因此有“美髯公”這樣的稱呼。

  在長安你喊人家美男子,人家說不定會打你。

  但你要喊好一個美髯公,那人家可能會請你去平康坊喫酒。

  一句“美髯公”可是對一個男人帥氣外貌最大的肯定。

  平康坊修鬍子是公認最好的。

  她們會根據你的臉型來設計你留什麼樣的鬍鬚最好看。

  這也是人家留住客人的手段。

  當然,這也是每位當家婦人必須學會的一項基本手藝。

  尉遲寶琳和程懷默幾乎每月都來。

  兩人都是上額較窄、下頜較寬。

  因此兩人都適合留一些絡腮鬍。

  這樣可以使臉部看起來更協調。

  顏白舒服的躺在溫水裏舒緩經絡。

  李元嘉馬不停蹄的衝到了曲池坊。

  聽着馬蹄聲裴茹興匆匆的開門……

  歡喜地笑僵在了臉上。

  “你師父呢?沒有接到麼?”

  “回師娘,師父在平康坊洗漱,孩兒回來拿官服。

  師父準備進宮面聖,怕時間來不及,所以就……”

  裴茹默默的嘆了口氣,心裏酸了一下。

  但還是急匆匆的準備換洗的衣衫。

  李元嘉拿到衣衫後急衝衝的離去。

  “大肥!”

  大肥猛地擡起頭:“啊?”

  “哎呀,我把魚符忘了,你去平康坊把大郎的魚符送去。

  平康坊知道不,大郎在那裏,你去看着大郎去!”

  大肥把懷裏的貓一扔,喜滋滋道:“好!”

  “大郎走了千里路,累了,他要是睡着了你就站在一旁。

  記住,別讓閒雜人等靠近他,耽誤他休息。”

  “大肥記住了!”

  “去吧!”

  說着裴茹掏出一把銅錢塞到大肥手裏,低聲囑咐道:

  “天熱了,渴了自己買梅子水,多的你去買糖!”

  “嗯!”

  “別被騙了,記得殺殺價格,先嚐後買,多想一想,看看別人怎麼買的……”

  “哦!”

  大肥騎着還沒有他高的馬喜滋滋的跑了。

  他開心的不是可以喫糖。

  而是大郎回來了。

  他不準備買糖。

  用這些錢全部買梅子水。

  大郎最愛喝梅子水了。

  頭髮洗完,鬍鬚也修剪完了,氣氛有些微妙。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

  顏白對天發誓,剛纔起身俯身那耀眼的白,自己可是不小心看到的。

  顏白此刻覺得自己有些尷尬。

  隨着霧氣蒸騰,如花穿的越來越少。

  顏白也覺得自己越來越有些心猿意馬。

  飲食男女,顏白覺得自己有些把持不住了。

  背家訓都沒用,那一股火直衝腦門。

  腦子裏全是那些怪玩意。

  就在顏白想着妥協的時候,門突然被撞開……

  “哎呀……”

  如花怪叫一聲,雙手死死地捂着胸口。

  大肥看都沒看她一眼,而是喜滋滋的看着顏白。

  然後喜滋滋的伸手。

  “給!”

  一杯加了冰的梅汁下肚,小腹的那股邪火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徹底回過神來的顏白一口氣把一杯梅汁喝的乾乾淨淨。

  “元嘉!”

  門口的李元嘉這才走了進來。

  同樣的看都沒看一眼如花。

  而是目不斜視的捧着衣衫,規規矩矩站在那裏。

  “穿衣!”

  如花快步走了過來,李元嘉拉着大肥退了出去,兩人站在門口。

  片刻之後,一個乾乾淨淨的顏白離開。

  “師父是美髯公!”

  “師父是黑蛋蛋!”

  李元嘉嘿嘿的笑着,師父的確黑。

  李元嘉最後走。

  他回頭看了一眼如花,鼻孔發出一聲淡淡的冷哼。

  人都離開了,想着剛纔的一幕,如花嘆了口氣。

  一想到顏白如花就渾身發熱,脫掉衣衫,她滑入了澡桶裏面。

  水溫有些涼,她覺得這應該就是顏白身上溫度。

  如花覺得這是顏白在抱着自己,她美美的笑着……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君不見…朝如青絲暮成雪……”

  水越來越凉,如花卻覺得身體內的火越來越盛。

  她下意識的咬着嘴脣,死死地剋制着體內的躁動。

  一輩子不動情,一旦動情難以自制。

  門被蠻橫撞開,如花猛地一愣,見來人是班弄,長吐了一口氣。

  班弄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走到香爐處。

  伸手碾了碾爐灰,老斑鳩班弄伸手放到鼻子前嗅了嗅。

  臉上淡淡的笑意也變得越發冰冷了起來。

  “‌鵝梨帳中香?我是說你傻呢,還是說你不要命呢?”

  (ps:相傳鵝梨帳中香與依蘭花和蛇牀子放在一起使用時,具有催情效果,我沒試過,材料是沉香、檀香和鵝梨……)

  如花臉色大變,他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機被人一語道破。

  “貴人,我老了,今年三十二了,我已經呆不久了。

  我想要一個孩子而已,別無他想,別無他想……”

  “長安那麼多人,你偏偏對我家郎君下手啊。

  用的還是催情之物,你自己說今日是死還是活呢?”

  如花臉色大變,沉默了許久忽然咬着牙道:

  “我願意,讓我做什麼。”

  “荷花荷葉兩位姑娘去了哪裏?”

  “崇化坊!”

  “被誰買了去!”

  “楊政道!”

  “好,我今日沒來過,你也沒見過。”

  老斑鳩班弄離開,如花這才從水裏站起來。

  不知道是冷着了,還是嚇着,渾身發抖,站都站不穩。

  這些小事顏白什麼都不知道。

  只知道李二現在狀態很不好。

  求見了三日,在第四次的時候顏白才見到李二,也見到了長孫皇后。

  他們夫妻在這段日子除了見孫思邈誰也不見。

  李二固執的想把長孫皇后的最後一段時間留在自己心裏。

  在見到長孫皇后的那一刻。

  顏白愣在那裏忘了行禮。

  長孫皇后笑着朝顏白招招手:“墨色,回來了。

  這一路苦了你了,我要走了,別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

  顏白木愣地點了點頭。

  “後日來送送我!”

  顏白再次一愣。

  說罷,長孫皇后看着孫思邈和李二笑道:

  “陛下,不要再費盡心思了,我這身子太累了,讓我走吧!”

  孫神仙側目。

  顏白再也忍不住,蹲在那裏,捂着臉,不想露出醜態。

  長孫皇后扶着李二站起身:

  “來人啊,琅琊郡公有心了,賜酒,與本宮對飲!”

  “這第一杯酒敬天地聖人!”

  見到端來酒,顏白捧着酒碗一飲而盡。

  “第二杯,是我代替太子敬你。

  敬你諸事想着他,敬你開導他。

  敬你初心不變,敬你顏家之德!”

  第二杯酒,顏白一飲而盡。

  “第三杯,我和陛下敬你,敬你爲大唐立下的功勳。

  敬你爲待我如長輩,敬你念着我,也想着我!”

  顏白淚目,不知道是酒太烈,還是情感難以自制。

  “這第四杯酒,敬你我之間的諾言,墨色,本宮飲甚!”

  長孫皇后豪氣地亮出杯底。

  這一刻,長孫皇后霸氣無雙,光彩奪目。

  顏白哽咽着喝完酒,在大殿裏嚎啕大哭,孫思邈嘆了口氣,收起醫藥箱,悄悄的離去。

  在這一次之後,長孫皇后拒絕吃藥。

  宮裏的人越來越多。

  隨着長孫無忌的第一聲哭,哭的人一下就多了,哭聲也越大。

  在第三日一場大雨傾盆而下,大中午的天,黑漆漆的,彷彿末日來臨。

  長孫皇后靜靜地看着大殿前的所有人,最後把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

  李承乾哭成了一個淚人,嗓子都啞了。

  “承乾?”

  “孩兒在!”

  “莫哭,你今後將是帝王啊。

  莫要忘了你也曾被我和你的父皇高高舉過頭頂。

  別忘了,你也是娘拼了命也要生下來的寶貝。”

  長孫皇后喃喃道:“你哭,我也心疼啊!”

  李承乾胡亂的抹着眼淚:“不哭,不哭,孩兒不哭!”

  “生死終有別,不要遇到一點難事就紅了眼眶。

  不要覺得天地無情,人間不值。

  我的孩兒啊,你的路還很長。”

  長孫皇后喘着氣,喃喃道:“記着,凡事循循漸進,切莫急躁,繁花似錦,需要過程,孩子,春天播種,夏日纔會收穫!”

  密集的咳嗽聲一聲接着一聲,聽得人心如刀絞。

  長孫皇后看着李承乾,想擡起手,可手怎麼都擡不起來

  最後的目光定格在李二身上,大殿沒了聲息,隨後就是那衆人的大哭聲。

  李二愣愣的走出大殿,吶吶道:

  “銀杏樹,銀杏樹,觀音婢,等等朕,朕種完了樹就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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