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章 可愛的玩偶
長安的這邊卻是迎來了蓋房子的熱潮。
每一日都會有茅草屋被拆掉,每一日都會有兩層高的水泥房拔地而起。
長安成了一個大號的工地。
長安百姓會算計。
水泥不貴,瓦片價格居高。
因此,幾個坊長坐在一起後一商議。
幾個坊聯合修建了一個燒瓦的小窯。
只需要花一點錢,請一個會看火的匠人就行了。
唯一不好的是,蓋房子時要幾家一起。
因爲這樣最划算。
如今的大慈恩寺也是一片火熱的工地。
從宗人寺出來的李象每隔幾日都會以盡孝爲名來這裏燒香拜佛。
爲皇祖父祈福,爲父皇母后祈福,爲故去的皇祖母追崇福業。
大慈恩寺很大。
寺廟內重樓復殿,雲閣洞房,共有一千八百九十七間。
屋舍內牀褥器物等諸多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廟宇大,香火就更不用說了。
自從貞觀二十二年,皇帝爲玄奘舉行了盛大隆重的入寺升座儀式後。
無漏寺改名爲大慈恩寺。
大慈恩寺就變成了玄奘這一門的祖庭。
名望迅速的超過仙遊寺,法門寺。
每日來往僧衆香徒數以萬計。
在大慈恩寺最深的一處小別院裏,城陽公主一個人安靜的住在裏面。
李象來這裏也是爲了看望自己的姑姑。
城陽現在很安靜。
每日在這小院裏面種菜養花。
爲了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脆弱。
她還給小兕子寫了信,要了五十個花生的種子。
如今才把種子種下,毫無動靜。
倒是那蒜苗和菠菜不怎麼照看反而長得鬱鬱蔥蔥。
看着都喜人。
城陽如今已經學會種地了。
她都不知道她是怎麼會的。
平日裏城陽就自己忙一些針線活。
心靜下來了,手藝自然進步的飛快。
在她的巧手下,她縫製的布娃娃惟妙惟肖。
鼻子眼睛都格外地傳神。
看着有些嚇人。
衆所周知晉王是最愛布娃娃的。
但他的布娃娃是醜,醜的別緻。
醜的讓人忍俊不禁,醜的自成一派。
每當深夜來臨,城陽還是會輾轉反側的難以入眠。
爲了不沾這渾水,孩子過繼到了兄長那裏。
如今母子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
這還是阿耶留下的那些門生故吏,那些情義人在朝堂上據理力爭後的結果。
若沒那些人,結果不用說。
趙國公連車裂之刑都拿了出來。
那些什麼事都不知道的孩子他自然也不會放過。
他是主審官,他說的算。
城陽從沒想過,自己一直喊着舅舅的親人會如此地心狠。
城陽知道,這都是爲了權力。
杜荷的結果不用多說,除了死別無他途。
原本的杜家只要安安靜靜的做學問,依舊是令人仰望的存在。
杜如晦留下的門生故吏足夠這一大家子安安穩穩的活下去。
房家其實也一樣。
只要不作死,只要好好地做學問也是一樣的。
雖很難達到房謀杜斷的高度。
但在這大唐,也是站在最上面的豪族。
受人尊敬,讓人羨慕。
可是……
不滿的是人心,別人看出來了,被人把貪慾挑起來了。
現實沒有可是。
如今大樹倒了,砸死了很多人。
但也讓很多人因此獲利。
大樹的枝幹被瓜分,連枝丫都被人撿了回去。
一鯨落,萬物生。
好肉都被最兇橫的虎狼瓜分了。
碎肉殘渣也都被跟在那些虎狼後面的蟲鼠瓜分一空。
沒有人會去關心這兩家如何。
不是那些門生故吏無情不去搭救。
而是“沉船莫救”。
攤上了這樣的事情,就算是過命的交情。
以目前兩家的情況,誰也救不了。
哪怕是陛下親自開口都不行。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假傳聖旨去樓觀學。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去國子學殺了人。
在國子學殺了人,就算陛下願意鬆口,那些家也不願意。
所以,長安一直打雷,所有家都去護着顏白。
因爲,這件事觸碰了所有家的底線。
李象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望着已經有了白髮的姑姑,李象心裏不是滋味。
她纔多大,怎麼能這麼老了。
“父皇讓你這小子來說什麼?”
李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聲道:
“還是那件事,上次出去後我去看了。
只能說他神宇輝傑,高標朗秀,頗有才學!”
李象原本是不信這些夸人的話語的。
因爲這些話都是吹噓的厲害。
如果要看實際如何,就得攔腰砍。
就跟砍價一樣,商家出價一貫錢,你就得砍二百文。
如此,才能堪堪知道實際的情況。
就這還高高的。
可這次不一樣了。
皇祖父重新給姑姑說了一門親事,出身河東薛氏,薛懷昱之子薛瓘。
李象見過薛瓘,不得不說這傢伙長得是真好看。
年輕不說,真的是公子如玉。
站在那裏感覺他都在閃閃發光。
相比一直練武,武藝還不行的杜荷,真的差距很大。
杜荷和那薛瓘比,真的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反正李象覺得這個薛瓘人很不錯。
家世、才學、相貌都是無可挑剔的上上之選。
自打見了,李象也覺得這回是個好姻緣。
“你覺得呢?”
李象尷尬的抓了抓腦袋,低聲道:
“侄兒倒是覺得薛瓘這個人很不錯!”
城陽無聲的笑了笑:
“既然是父皇安排的,我這殘花敗柳之身還有什麼選擇呢?
那我就聽從安排!”
李象知道自己的任務是完成了。
可心裏卻沒有一丁點的開心。
城陽扭頭望着李象,淡淡道:
“今後就不要來看我了,我這人渾身瘟疫,這佛法都鎮壓不住,誰沾染上了誰倒黴。”
李象知道姑姑在逐客了。
拱拱手後慢慢的退了出去。
望着李象離開,城陽喃喃道:
“你爲什麼能活着,你做的惡不比夫君的小。
就因爲你是陛下的兒子麼?”
城陽咬着牙道:“臨陣脫逃的懦夫,出賣故友的叛徒!!”
城陽喘着粗氣,拿着針線筐坐在門檻上。
筐子裏躺着數個半成品的小娃。
有顏白,有小兕子,有李承乾……
城陽隨手拿起來了一個。
一看是顏白,城陽愣了一下。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呆呆的坐在那裏好久。
“城陽孩兒,我要走了。
還記得我和高國公的打賭麼,我贏了,但我也輸了。
我走後,家裏要有過不去的檻,一定去顏家找顏白……”
“城陽孩兒,我有預感咱們家會出事。
老大性子軟,老二性子不軟卻無大智。
今後這個家苦了你了……”
“城陽,五年後書院若依舊在,一定要讓孩子去書院求學。
若書院不毀,那將會是陛下大局,今後的天下的中心。”
“城陽,今後這個家你要多擔待。
你十四歲就來了這個家,你知道的,
我一直把你當作親生女兒來對待的……”
零零散散的記憶再次在腦海迴盪。
城陽深吸了一口氣,她心裏明白。
若不是顏白,自己那夫君怕是要遭受那車裂之刑。
此次,顏家沒有落井下石,也沒有替杜家求情。
相比其他恨不得杜家全部死光的人。
顏家這個態度已經很難得。
城陽嘆了口氣,拿起了剪刀。
朝着模樣看着很像顏白的布娃娃輕輕地剪了下去。
剪刀鋒利,布娃娃很快就成了一堆碎布。
跟着變成碎布的還有娃娃肚子裏面的一張寫着生辰八字的黃色紙條。
把這一切收拾好,城陽又隨手拿起來了一個。
這次拿起來的布娃娃很像李承乾。
城陽笑了笑,手中的動作立刻就忙碌了來。
開始縫製小人的手腳。
“皇兄,別怪妹妹,要怪,就怪你爲什麼不讓我的孩兒喊我孃親?
那是我的至親骨肉,你是他的親舅父啊!”
“高明,妹妹我恨你!”
“我詛咒你,詛咒長孫無忌。
祖宗有靈,若宗社有靈,當讓其族滅。
父皇啊,你真的就什麼都沒見麼?”
“母親死後,長孫氏在亂國啊,他要做挾天子以......”
城陽帶着讓人不寒而慄的微笑。
輕輕說着這世上最惡毒的話語,
莊嚴的佛教祖庭煌煌大氣。
可在這最深的一處院落裏,一抹邪笑隨着燃香緩緩擴散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