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章 龜茲
身在且末城的顏白沒等到祿東贊派兵來救兒子的消息。
反而得到了吐蕃下高原準備渡過扁擔口的軍報。
在看到軍報的那一刻。
顏白就知道西突厥如裴行儉說的那樣造反了。
他們要把西域變成武德九年那時候的模樣。
突厥控制北面的草原。
吐蕃控制南邊的西域各國。
一旦南北夾擊成功，商道被斷，萬里國土就會被切割出去。
而呆在西域的大唐府兵沒有了後勤。
就會變成甕中之鱉。
“收拾一下，我們就要離開了！”
李景仁不解道：
“咱們若是走了，吐蕃人來，這且末城就不會有一個活口。”
顏白把軍報遞給了李景仁，低聲道：
“吐蕃一定會來且末城。
但在沒有拿下甘州之前他們是不會看且末城一眼！”
李景仁飛快的看完軍報，然後看着地圖道：
“青海，赤海城，甘州城，吐蕃這是孤注一擲了。
真當咱們大唐還是二十年前的大唐麼。
這三座城市可全都是用水泥堆起來的，人頭得堆到城牆這麼高才進得去。”
李景仁說的沒錯，自從打完高句麗之後大唐兵部的政策就變了。
大唐現在也學會了在各種險隘的地方插釘子。
你要過就得拔釘子。
不拔你就過不去。
“如果吐蕃已經和突厥聯合起來了，一前一後的夾擊呢？”
李景仁倒吸了一口涼氣，再次飛速的掃視着地圖，忍不住低聲道：
“青海城大都督是誰，有多少人馬！”
“根據兵部的消息，一萬左右的吐谷渾僕從兵，七千人的大唐府兵。
唯一可依靠的是蘭州，那裏有一萬人！”
“一萬不行，這一萬人是防着關隴的，大總管，守將呢？”
“席君買！”
李景仁聞言恨恨的捶了捶大腿：
“孃的，酸死我了，還真讓他等到了。
這些年獨守西域，如今若是再有了退敵之功。
好傢伙，一個關外侯是跑不了了！”
顏白笑了笑，伸手往地圖上一指，沉聲道：
“通知大家開始收拾，明日一早我們就出發。
我們先到蒲昌海，然後沿着多赤河往西走，直達龜茲安西都護府。”
“喏！”
且末城的臭味在忙碌的那一刻起達到了巔峯。
城外靠着城牆根休息的駱駝全部進了城。
成捆的糧草開始往它們身上掛。
噶爾·達古日聳望着忙碌的唐人心若死灰。
他現在真的懷疑自己是小妾生的了。
三兄贊婆在且末城身死，父親會派人自己帶領九千人來救。
自己兵敗被俘，如今且末城的唐人都要走了，卻依舊沒有丁點音訊。
同樣是父親的兒子，爲何沒有人來救自己？
沒有人去安慰噶爾·達古日聳，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對於離開，所有人都顯得很淡然。
自己走這麼一路就是收集糧草的。
自己等人最終的目的依舊是安西都護府。
如今，糧草齊全且富餘，不離開做什麼？
要說都淡然也不盡然。
鹿入林就很不淡然，他甚至不捨得離開。
其實他就是捨不得離開公主。
熱情，開朗，大方的公主讓他在西域感受到從未感受過的美好。
“阿吾哥你們是要去狩獵了對麼？”
鹿入林苦澀的搖了搖頭。
他不忍欺騙這個純真的女孩子，實話實說道：
“不是的，我是要去更遠的地方！”
“還會回來麼？”
鹿入林看着天空的繁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可能會回來，也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你知道的，我的家在遙遠的長安！”
說着，鹿入林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東西：“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
“這是我在赤海城買的狼牙！！”
公主緊緊地握在手心，忽然就哭着跑開了！
陸拾玖從遠處走來，輕輕用肩膀撞了撞失魂落魄的鹿入林。
難得沒有調笑，而是認認真真的低聲安慰道：
“對她而言是好事！”
鹿入林忽然擡起頭，目光灼灼的看着陸拾玖：
“我要娶她！”
“你鹿家的頂門大婦？”
“嗯！”
“老鹿啊，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
你當過陛下的護衛，陛下知道你的名字。
如今又是恆山王的親衛。”
“等這次的大戰打完，等你人到中年，你鹿入林怎麼也能混到六品。
不說北衙，在南衙當個都尉問題不大。”
“她若爲你大婦，你今後無論做的多好。
你在兵部，吏部的考覈裏你最高只能爲中。
門當戶對的道理我就不說了！”
鹿入林知道陸拾玖是什麼意思。
在長安，如顏白，如裴行儉，如很多人，很多官吏都娶了胡人。
但這些人裏沒有一個是家族大婦。
鹿入林認真的看着陸拾玖道：
“陛下說胡汗一家親，這些年不斷的有官員和異族女子結親生子。
以後會慢慢的變得更好，郡公說這是大勢！”
涉及顏白的話，陸拾玖不會去辯駁。
因爲他是先生，自己是弟子。
目前看來的確如此，大唐百姓娶異族的娘子的人越來越多了。
“那也等把仗打完，你能好好地活着再說這些。
若是你給人姑娘說了，你戰死在沙場。
不得害人家一輩子啊？”
陸拾玖輕輕嘆了口氣：
“我看的出來，這姑娘是真的喜歡你。
西域這邊雖然禮儀道德淡薄，但也不乏爲愛守節之人。”
鹿入林點了點頭，心裏更加的苦澀了。
太陽緩緩升起，高原上的祿東贊又開始每日必不可少的祈禱。
他的心一直是懸着的。
從回到吐蕃就沒有安定過。
自從在大唐見識了火藥之後，他就一直在想。
若是自己領軍。
自己若是碰到了攜帶火藥的大唐軍人自己該如何面對。
祿東贊在沙盤上排兵佈陣了很久，也嘗試了無數種方法。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
除非領軍之人是傻子。
不然，遇到有火藥的唐軍根本打不過。
終於，在一次和長安官員閒聊的過程中，祿東贊有所感悟。
他偶然聽到了一句話，叫做一力降十會，一巧破百拙。
祿東贊悟了，與其思索破敵之法，不如加強自身。
只要自己實力夠強大，突破了大唐的騎兵戰線。
只要能有機會和大唐府兵貼身而戰，那火藥就沒了多大的用處。
除非大唐軍人不怕死，選擇同歸於盡的打法。
如果是這樣，祿東贊反而覺得開心。
祿東贊知道，自從顏白當了兵部尚書之後，大唐邊關常駐府兵的基本要求一兵抵五胡。
一想到這裏祿東贊心又開始疼了。
一兵抵五胡裝備的碾壓。
如果自己吐蕃和大唐和親成功。
一旦那些匠人來到自己吐蕃。
自己吐蕃就能不斷的縮小這個差距。
當初突厥就是這麼慢慢的崛起的。
可這件事，卻被顏白一個人生生的攪黃了。
自己送了那麼多錢。
找了那麼多人在朝堂之上幫自己發聲。
結果他們全部把錢給退了回來。
生怕自己的女兒被當作公主嫁了過去。
這些家到現在還在後悔。
後悔自己當初爲什麼要拒絕皇室的聯姻。
以至於現在聽到番臣和親都害怕。
鹿入林不後悔自己來這西域，不後悔遇到公主。
“我的阿吾哥哥誒，妹妹在後面誒~~~~”
歌聲清脆且悠揚。
在胡琴的伴奏下，越飄越遠，一直送到了那天邊。
且末城在太陽升起後就空蕩了起來，顏白領軍在前面走，隊伍後面是清一色的駱駝隊伍。
那些商家很聰明，選擇跟在大軍後面。
如此，這一路都會格外的平安。
當然，顏白不會讓這些人白白佔便宜，跟着可以，但你要負責糧草的一部分。
斥候在前面瘋狂探路。
在苦行二十多日後，斥候終於看到了龜茲。
而躲在龜茲的李崇義也得到了消息，他興奮的跳上了馬車，準備去迎接顏白的到來。
當故人相見，四目相對。
顏白看到了長胖了的李崇義，而李崇義看到了黑魆魆的顏白。
“墨色，哦吼~我親愛的墨色，你終於來了，你終於來了.....”
顏白看着白胖胖的李崇義，看着站在李崇義身側兩邊的美麗娘子。
望着娘子的那高聳的胸脯，深深的溝壑
顏白咧嘴笑道：
“哦吼，沒想到崇義兄你在西域的伙食這麼好？”
李景仁聞言，一愣，忽然猛的低下頭，不斷的咳嗽。
鹿入林也是一愣，隨後捂着嘴在那裏笑。
李厥蒙了，忍不住道：
“笑什麼，笑什麼，喂，笑什麼啊？”
“伙食好，長的胖了，是好事啊，爲什麼都在笑？”
李景仁不知道怎麼解釋，硬着頭皮道：
“對，伙食好！”
“哈哈哈哈，哎呀，我受不了了，鹿入林還是你說吧，哈哈哈.....額滴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