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章 黑衣
八月的西域又開始下雪了。
雖然下了一小會就停下來了，但遠處的高山卻變得更加的明亮和耀眼。
在這數月裏，顏白一直在默默的囤積糧草。
人喫的夠了就囤積戰馬喫的。
搶了一路的錢很快就用完了。
不光用完了，顏白還欠了一屁股債。
那些跟着來的商隊拿着顏白的“空頭支票”在西域這片土地上如倉鼠一樣忙碌着。
這裏搬一點，那裏搬一點。
然後把收集而來的糧草全部堆積在龜茲都護府。
這也是顏白的名聲足夠好，也幸虧李厥坐鎮軍中。
要是沒有李厥，顏白就準備帶人扮作馬匪去搶了。
“郡公，小的來就是確認一下軍令，這仗打完小的真的能有軍功？”
顏白耐着性子認真道：
“最多策勳三轉，實權官不要想了，蒙蔭也不用想了。
就三轉，也就這一代人！”
漢子興奮的搓着手，有了顏白的這句話，那就是穩了。
這次來西域是來對了，運糧都能有功勳。
望着眼下密密麻麻的商隊管事，顏白繼續道：
“還是那句話，這仗打完了，軍中的戰獲。
將士們手裏的財貨各家有權優先採購，但也僅限皮貨。”
“甲冑金銀銅這些大家別想了，這東西拿在手裏犯忌諱。
但我給大家保證，回到長安之後，你們的付出會得到回報！”
顏白親口說出來的話讓大家的心徹底放到了肚子裏面。
這次這些人來到西域就是來賭命的。
賭贏了，今後龜茲的香料就能分一杯羹。
輸了，命就沒了。
如今長安對香料的需求就像是一個無底洞。
無論多少香料進了長安，頃刻就會被搶購一空。
不光如此，這邊還產白疊子。
白疊子運回長安是白癡行爲。
如今的長安家家戶戶都種，根本就賣不上價格。
但如果去買樓觀學的機器運過來。
在這裏把白疊子變成布，做成衣服再賣成錢。
把錢運回長安是最賺的。
而且這裏的異族人很閒，人工費很便宜，只要給一口喫的。
你就能找一個人幹一天的活。
唯一難的就是不知道書院的紡車貴不貴？
解決了商賈的疑慮，顏白就看速臺他們去了。
如今他們又幹起了老本行，架起了爐子，開始打鐵。
如今衣食無憂，他們就變得更加的雄壯了。
大鐵錘哐哐的往下砸，哐哐的打鐵聲從早響到晚。
在速臺這一族裏無論男女，他們都會鍛鐵。
當然，他們也會建造城牆。
過往族羣悲慘的歲月給了他們部族不好的回憶。
但也給了他們令人驚歎的技藝。
他們的手很大。
也很巧。
裴行儉控制了這方圓百里的所有礦山。
速臺他們不缺礦石。
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裏，速臺他們就給自己族裏的每個人都造了一身盔甲。
他們打造的盔甲狗看了都搖頭。
大唐的盔甲是美觀和實用並存，
速臺他們打造的盔甲，不說大小，光是從重量而言，除了他們能穿，外人根本就穿不起來。
半寸多厚的鐵片子從頭到腳。
不說衝鋒打仗，這抱着敵人摔一跤就能把人壓個半死。
李厥沒事的時候就會跑過來看這羣大漢揮汗如雨的打鐵。
他不是不怕吵，而是他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他每次來都帶着各種好喫的。
那些商隊進貢的甜點一大半都落在速臺他們的肚子裏了。
“好喫麼？”
“好喫！”
“還想喫麼？”
“不想！”
幾乎每天都是這樣的對話。
李厥他太想這批人當自己的護衛了。
部族就剩這麼點人了，無利益的牽扯。
這羣人一旦歸心，那真是實打實的忠臣之人。
皇祖父只有一個史大奈。
自己可以有一羣。
可無論李厥如何獻殷勤，這羣人就是無動於衷。
他們很純粹，就像是修道之人一樣。
不喜歡跟人交流。
除了跟顏白說的話多一些。
幾乎很少主動去跟外人交流。
李厥其實不缺護衛和忠誠之人。
他現在在西域的實力很雄厚。
自從請了那些將領喝了一頓酒之後，李厥的親衛就組建了起來。
足足兩百多人。
除了那些背後無人的寒門子弟，剩下的全都是安西兵將領的嫡子。
這些將領說白了家世也不咋樣。
家世要好，也就不用來西域喫沙子了。
天老爺開恩，讓這些人等到了李厥。
就如要渴死的人看到了一汪清泉，撲上來死死地抱着。
一旦李厥即位。
自己家也算有出息了。
那可是從龍之臣。
和李承乾的親衛不同。
李承乾的親衛是各家人都有，而且是早早的就把坑位占上了。
所以，李承乾成爲皇帝難受就註定了。
他需要考慮這幫人的感受。
李厥就好太多了。
李承乾即位後沒有立刻立他爲太子。
而是從恆山王開始，等待長孫皇后的孝期結束。
如今李厥在西域，自己挑親衛。
等他回到長安，各家就已經沒有了機會。
李厥是不會傻到放棄自己手裏的兵權的。
就算各家給李厥壓力。
西域的安西兵可不會眼睜睜的看着這些人來搶自己碗裏的喫食。
他們自有手段去報復。
不要指望這羣大老粗會玩陰的。
人家喜歡跟你拼刀子。
鹿入林又找到了一條流着黑水的河。
他不光找到了流着黑水的河，還找到了隨處可見的純淨硫磺。
鹿入林開心的躺在地上朝天怒吼。
硫磺在長安很貴。
幾乎是每一個產硫磺的地方必有一位六品的官員。
而且這官員是三年一換。
聽秦月穎說這還不算什麼。
他甚至見到過五品的官員在遼東燒木炭。
自己發現了這麼多硫磺，那豈不是……
鹿入林的開心並未持續多久。
一夥三百左右人數，身穿黑衣，頭戴黑巾的異族人在天明的時候突然襲擊了採油的牧奴。
人頭堆在一起，在寒風裏張大着嘴巴。
“殺，把這羣雜種的眼珠子給老子扣下來。”
組織起來人手的鹿入林立刻發起了反擊。
雖然只有五十人，但鹿入林一點都不畏懼。
一馬當先，瘋狂的發起衝擊。
透陣而過，鹿入林調轉了馬頭：
“報數！”
“稟告校尉，折損五人，受傷七人！”
“鹿校尉，下官建議咱們立刻回龜茲。
這些人不是突厥人，是大食人，黑衣大食人，我們得活着回去！”
鹿入林舔了舔乾裂的嘴脣，吐了口唾沫：
“放你孃的屁，提煉的油桶就在這裏。
稍微有點腦子，這玩意一看就會。
不殺光這批人，我們全家都得死。”
火長咬着牙道：
“校尉，我們必須要活着一個回去！”
鹿入林抽出割肉的小刀，一下子紮在火長的馬屁股上。
戰馬突然躍起，猛地朝遠處猛跑。
火長的眼睛一下子紅了。
“你他孃的別回頭，往前衝！”
對面的三百人此刻也調轉了馬頭。
領頭的大食斥候滿心疑惑，剛纔僅僅一輪對衝，自己這邊就折損了五十人。
這他孃的是什麼人？
比突厥人還厲害。
鹿入林知道自己的苦戰來了。
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拿下了腰間的一個長長的竹筒。
身後衆人也都如此。
“兄弟們，日他祖宗的，穿黑袍是吧，不露臉是吧。
老子軍功不要了，老子要活活的烤了你們！”
“兄弟們聽令，頭戴雞毛的那個留活口。
殺了老子的採油奴，老子要讓他給老子採一輩子的油來償還。”
“殺~~”
鹿入林發狂了。
自己好不容易在這西域撿到這麼點人。
一下子死絕了。
這要是耽誤了總管的大事。
自己的腦袋也保不住了。
這可是軍令啊！
“注意點，不要撒到自己身上，火箭準備，烤了這羣狗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