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章 貧僧再開殺戒
但狄仁傑卻又必須得做。
不這麼做就容易得罪人。
既然有佛門的高僧參與,狄仁傑固執的認爲佛門就該表態。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話糙理不糙。
這麼說來其實很不好,但道理就是這麼一個道理。
最主要的是狄仁傑不知道躲在暗處的敵人厲不厲害。
狄仁傑聽說了,佛門的高手其實很多。
書院講課的那個什麼和尚算一個。
佛法好,手中的功夫也高。
窺基僧人算一個,拳腳功夫極其了得。
所以,玄奘必須得見,必須借力。
玄奘似乎知道有人要來。
在小沙彌還在揉着瞌睡的眼睛的時候。
玄奘就已經來到了大門口,把狄仁傑迎了進去。
“大師,小子莽撞了,實在是沒有法子,這才耽誤了大師休息。
長話短說,小子只需大師的一句話!”
玄奘笑了笑,伸手拿起狄仁傑從衙門帶來的度牒和戶籍檔案。
藉着微弱的燈光,玄奘細細地看着。
狄仁傑不敢打擾,安靜的等待着。
待這些證據合上,一聲嘆息在屋裏輕輕地盪漾。
這些也是他沒有想到的。
如果不是證據擺在眼前,他也不敢相信這些人竟然做出如此忤逆之事。
竟然放火燒糧庫。
“不知狄縣尉準備何時動手?”
“宜早不宜遲,我準備今晚就動手。
白日雖然更方便一些。
但白日的的百姓多,小子怕造成更大的混亂。”
玄奘點了點頭,起身從門口的角落抽出一根灰撲撲的齊眉棍。
玄奘又嘆了口氣,袖袍從棍身滑過……
灰撲撲的齊眉棍在燭火下泛着光。
如同東市裏最厲害的匠人在傢俱上塗抹好的漆器在反着光。
狄仁傑呆呆地看着。
燈光下,玄奘投射着的影子彷彿要把屋舍撐破。
狄仁傑在書院讀書的時候有幸作爲優秀學子陪着陛下游樓觀學。
狄仁傑清楚的記得。
那時候陛下手裏捏着一對核桃。
那核桃上被盤出來的光澤和玄奘大師手中的這根棍子上的光澤一樣。
紅潤透亮,自帶一股天然的玉色。
陛下手裏是核桃,盤了十多年。
玄奘大師手裏的是棍子。
這麼長,這麼粗。
老天爺,這是得盤多少年。
就算不睡覺來回搓也搓不到這種地步吧!
“走吧!”
“啊……”
狄仁傑回過神來,趕緊道:
“大師一個人?”
玄奘點了點頭:
“夜深了,大家都安睡了,就不用麻煩其他人了!
我一個人就夠了,快些走,完事之後老衲還要休息!”
狄仁傑不自覺的嚥了咽口水。
他覺得他這些年有些輕視佛門之人了。
佛門能從西漢傳承至今,數百年的時間不停的壯大。
果然是有些門道的。
“大師懂武藝?”
玄奘笑道:“略懂一些粗略的拳腳。
都是一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年少輕狂的時候學了一些,皮毛罷了!”
狄仁傑木愣地點了點頭。
他不知道自己是信還是不信。
更夫的梆子聲在坊間遊蕩。
二更已過,馬上就是三更天了。
夜色裏,穿戴整齊的不良人和衙役一言不發的朝着懷德坊衝去。
走在隊伍裏的狄仁傑頻頻回頭,他怕玄奘的腳力跟不上。
可無論隊伍跑多快,玄奘總是能不緊不慢的跟在隊伍後面。
閒庭信步一般。
“縣尉不用刻意放慢腳步,不用刻意照顧貧僧。
克里馬擦些,貧僧明日還要修塔,還要翻譯經書……”
狄仁傑放下了心,一聲吆喝,大家速度猛然加快。
尉霖望着玄奘。
望着依舊不緊不慢跟在後面的玄奘。
尉霖撓着頭喃喃自語道:
“見鬼了,真是活見鬼了!”
懷德坊位於西城,離西市不遠。
它和羣賢坊一樣,離西市就只隔了一條街道。
因爲長安的窮富之分,又因爲西市這邊的異族人多。
窮人多,異族人也多。
因此,各種教派也多,他們聚集在這裏爭搶着信徒。
光是一個小小的懷德坊就有四座不小的寺廟。
平信,也就是鬼信福尚就住在這裏。
他以奴僕之名進入大唐,逃過了鴻臚寺的監管。
遣唐使回去後他就留在大唐。
依靠錢財和關係的走動。
他在朝廷力量薄弱的南域入大唐籍,出家。
然後來到長安。
這些年在長安苦修佛法,救治百姓,搏出了很大的名聲。
在倭奴他是平氏族人。
在倭奴國,“氏名”來源於其母國的國名。
其根源來源於大和朝廷,一個氏族聯合倭國政權。
平氏就是這些氏族裏面的一個。
倭奴人的氏成了貴族男子的專稱,用來區別貴賤。
他們走的路其實就是先秦老祖宗們走過的路。
所以,母國名字是什麼,他們就姓什麼。
例如商鞅。
商鞅是魏國人以國爲氏,可以稱爲衛鞅。
他又是魏國的公族,可以稱他爲公孫鞅。
他在秦朝爲官時商於之地是他的封地。
所以他也可以叫商鞅。
因此,平信是鬼信福尚,鬼信福尚也是平信。
沒有什麼真名假名。
兩個名字都是真的,也都是他。
自從火燒西市糧倉之後,自從扶余義慈拒絕了自己之後。
平信就知道自己會死。
他來大唐時還是一個少年。
如今已經快四十多歲了。
他比任何人都瞭解大唐。
他比任何人都瞭解大唐是如何的恐怖。
大唐的帝王對臣子魏徵的規勸。
一邊破口大罵,罵完了還虛心採納。
如今的新皇帝比先王更虛心。
不光聽臣子的,他還聽讀書人的。
還會讓讀書人定期給他寫摺子提建議。
在自己的國度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這樣的大唐還不夠恐怖嗎?
更恐怖的是大唐有一個如此大的書院。
裏面的學子比倭奴國土上的一個諸侯國的人口都多。
每每想到此,平信就覺得難以呼吸。
平信其實最想燒的是書院。
可惜,這些年來,無論他的名望多麼的高,在百姓中多麼的有地位,但就是進不去書院。
還沒到門口,獵犬就圍了上來。
所以,燒糧倉是最下等的計謀。
他原本想借着天乾物燥的冬日讓烈火蔓延。
可天不隨人願,那些人……
那些不良人不要命的往上衝,寧願自己被燒死,也要把火分開。
這份果決讓平心膽寒。
自己的國度缺乏這樣的武士精神。
火滅了,長安還是長安,一點沒見慌亂。
所以,他把見到的一切寫成了書,在昨日已經送了出去。
現在他在等着,等着大唐人來,然後廝殺一場。
用自己的死來告訴隱藏在大唐的國人。
繼續隱藏,繼續學習。
平信擦拭着自己的長刀。
聽見外面有腳步傳來,平信站起了身。
他知道大唐人來了。
沒想到速度如此快,這才一日就找到了自己。
大唐果然是人才輩出。
自己做的如此隱蔽,怎麼就這麼輕易的被發現了呢?
平信扭頭望着身後的衆人。
然後望着這院落的菊花,輕笑道:
“今日就是我等爲天皇盡忠的時候,今日以吾等的血,來讓我國之人覺醒!”
“喏,爲皇族盡忠,爲日出之國而死。”
平信笑了。
(ps:鎌倉時代至江戶時代菊花成爲日本的國花,唐朝的日本沒有菊花。)
大門被撞開,狄仁傑一行人快速的衝了進來。
不良人搭着人梯翻上了高牆。
手中的摺疊弩對準了大殿前的一羣和尚。
狄仁傑嗅了嗅,濃重的血腥味。
他臉色大變。
他知道,這寺廟裏的大唐人應該全部死去了。
“無辜的人你們也沒放過是吧?”
平信雙手合十道:
“前隋朝時我國來送國書的也是一羣無辜的人,他們你們又何曾放過呢?”
玄奘望着平信。
恨鐵不成鋼的惋惜隨着月光鋪滿了整個院落。
“真言,授首吧!”
平信神色複雜的望着玄奘。
他佩服玄奘,敬重玄奘,他也恨玄奘。
他恨。
恨這樣的人爲什麼自己的國家沒有。
恨爲什麼這樣大毅力的人,大本事的人都在大唐。
佛祖說衆生平等。
這是哪門子平等。
“大師,我是平信,不是什麼真言!”
玄奘笑了,很是慈悲。
伸手推開護在自己面前舉着盾牌的護衛,徑直走到最前面。
齊眉棍往地上一杵,繼而驚雷乍起。
玄奘突然爆喝道:
“如此,貧僧玄奘就再開殺戒,替我佛清理門庭!”
衆人呆呆地望着齊眉棍下碎裂的石磚,齊齊嚥了一口唾沫。
一棍之威,石磚崩裂,好恐怖的力道。
狄仁傑扭頭道:“元芳,你怎麼看?”
元芳嚥着唾沫道:
“師兄,打起來的時候你記得多保護一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