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章 我可爲大儒否?

作者:微微的薇
“周興,你要查我家土地?”

  周興腰桿彎的低低的。

  面對顏韻不善的目光他還是有些畏懼的。

  可畏懼又如何,有些事是要做的。

  族人已經分宗,直系子嗣已經改姓,自此以後姓李。

  陛下答應的事情已經做到了。

  那就沒有什麼好畏懼的了。

  周興擡起頭,挺直了腰桿,苦笑道:

  “師弟,先生一直教我大義。

  在書院我曾不止一次的研讀史書。

  我發現數百年王朝覆滅的根本就是土地!”

  周興笑了笑,繼續道:

  “師弟,大唐已經安穩了數十年,長安、洛陽做工求活的百姓越來越多。

  你知道嗎,他們原先是有土地的。”

  見顏韻不說話,周興嘆了口氣:

  “百姓目光淺,看的不遠。

  爲了一時之利,售賣了手中的土地。

  那些家族勳貴,開始利用自己的權勢和財富,大肆兼併土地!”

  “我曾聽先生言,江州百姓以爲自己是大唐百姓。

  每年按時納稅。

  殊不知他們繳納的糧食全部落到當地豪強手中。”

  周興笑了笑:“長安洛陽也是如此。

  百姓想往家裏多屯一些糧食,就自願依賴權貴身邊。

  只需要把糧食交給權貴就行。

  因爲交給權貴的比交給朝廷的少一點。”

  周興揹着手看向了遠方,淡淡道: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這樣做留在手裏的糧食是多了。

  可他們的土地就等於變相的成爲了權貴的土地!”

  周興扭頭看着顏韻道:

  “師弟,承平日久,大唐富裕的人越來越多。

  富裕的人就會買地,就會成爲地主。

  把同村同鄉比較窮困的百姓變成他的佃農。”

  “過去的幾年我走遍了整個山東道。

  你就知道嘛,河道兩邊成片的土地,一眼望不到邊。

  你敢信這些土地其實就是一個人的?”

  顏韻嘆了口氣,伸手虛引,輕聲道:

  “師兄,進屋喝杯茶吧,你說的我都知道,你慢慢說,我認真聽!”

  周興彷彿沒有聽見,繼續自言自語道:

  “我細細的思量過,如果不加以控制,到最後……

  最後事情會發展到“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的地步。”

  “所以呢?”

  “所以,我來做!”

  顏韻忍不住出聲勸解道:

  “父親說這是碰不得的底線,誰碰,誰就會死。

  你碰了,你就等於和所有臣子走到了對立面,你會……”

  “我會被人咒罵,我會成爲酷吏,我會被寫到史書。

  我會成爲迫害宗室和大臣的惡毒之人。

  我會死無葬身之地。”

  周興擡起頭,笑道:“我不怕。”

  顏韻深吸了一口氣:

  “走吧,去查土地吧,我帶着你去查!”

  周興眼眶紅紅的,低聲道:

  “師弟,能不能去微言樓把我的學籍和初心拿出來,我想拿回家去!”

  顏韻猛地擡起頭:“你……”

  “我不能拖累書院!”

  “唉!”

  顏韻說不了什麼,唯有一聲聲長長的嘆息。

  也總算明白周興回來是做什麼了。

  這哪裏是查土地,這是在做告別。

  “求師弟了!”

  “唉!”

  顏韻轉身去了書院,片刻之後歸來。

  望着手裏的學籍,和當初稚嫩筆跡的初心。

  周興笑了笑。

  脫去官帽,朝着樓觀學認認真真的三拜九叩。

  周興知道,從此刻起,他就再也回不到書院了。

  “先生,逆徒周興來給你們磕頭了!”

  擦掉眼淚,戴上官帽,周興好似換了一個人。

  開始清查仙遊土地。

  仙遊的土地沒有什麼好查的,就那麼大點地方。

  周興查的很細,對照着朝廷的律法一點點的查。

  查到最後,有三畝地出了問題。

  這三畝地的戶主叫做蕭與白。

  按照朝廷規定,如果爲戶主,每人受永業田二十畝,口分田三十畝。

  就算是孩童,減半來算。

  顯然這個三畝也遠遠地是不夠的。

  上午丈量完土地,下午就有戶部和大理寺的判罰下來。

  作爲郡公的顏白監管不力,罰俸一年。

  這個判罰下來,所有功勳都以爲聽錯了。

  一個孩子,少了七畝地,把一個傳國郡公罰俸一年?

  而且這個郡公纔在西域大勝,威勢正盛。

  這是要做什麼?

  衆人的議論聲還未落下,許中書家的土地也被查了。

  相比於顏家搞錯的那點土地,許敬宗家可就多了。

  足足多出七百多畝。

  皇帝直接召見許敬宗,不知道被罵了多久,出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許敬宗不但被罰俸一年,還額外的罰銅千斤。

  許敬宗的臉比天色更黑。

  回到家,屋門一關,許敬宗卻笑了。

  還極爲開心的哼起了歌。

  長安這點土地對許敬宗而言不算什麼。

  就算一丁點都沒有,許敬宗都不在乎。

  許家的根基在揚州。

  長安的這點土地對於許家而言算不得什麼。

  陛下要的就是自己的態度,也就是一個表率。

  罰了,這事兒就過去了。

  許敬宗開心的是長安的天變了,而自己已經脫離是非之外了。

  那些豪族豪強纔是最難受的。

  許敬宗可是聽聞了,一個姓崔的七品官吏,名下有土地千畝。

  這一次,他們不死也脫層皮。

  夜深了,但對於很多人而言這注定是一個難眠之夜。

  王鶴年撐開沉重的眼皮,晦暗的瞳孔慢慢的有了色彩。

  看着皇帝正關切的望着自己,王鶴年慘慘的笑了笑。

  “陛下,臣行不了禮了。”

  “朕知道!”

  望着眼前形如枯木的老人,二十多年間的一幕幕飛速的在李承乾眼前閃過。

  望着這個陪伴自己二十多年的老人。

  李承乾雙目漸漸有些溼潤。

  “陛下,今日只有你我君臣二人,臣要說的不多。

  朝中諸臣對你的諸多不滿不要放在心上。

  在臣看來你做的是對的。”

  “就如顏郡公說的那樣,你的心是直的,走的路也是直的。

  陛下切莫過於心急,也切莫半途而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李承乾點了點頭,笑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王鶴年長吐一口濁氣,枯瘦的臉龐有了些許的紅潤。

  他認真的看着李承乾,望着消瘦的皇帝熱淚滾滾而下。

  “王皇妃是我的族人,本想着能給陛下解憂。

  如今看來也是目光短淺之輩。

  我走後,陛下不用看我的面子,該如何就如何。”

  李承乾點了點頭,抓着王鶴年的手道:

  “墨色已經打散了西突厥,他要回來了。

  你再多等幾日,就能見到他了。”

  王鶴年疲憊地點了點頭:

  “聽陛下的,我好好地活着。

  我還要等青海的捷報。

  青海一定,西域兩代人無戰事。”

  “嗯,西域是席君買在管。

  雖然我在任命他爲大總管的時候很多人都覺得我眼光有問題。

  但我相信他!”

  “朕相信吐蕃成不了多大氣候。

  朕相信席君買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相信他勝過相信我自己。”

  王鶴年開心的笑了。

  昔日的那個不自信的孩子長大了,越來越好了。

  已經不需要自己的督促就能好好地去做一件事了。

  就在李承乾的話音剛落下。

  九道宮門依次打開,插着紅翎的信使一路狂奔。

  一盞盞的燈火亮起,一隊隊的護衛衝了出來。

  然後又悄然退去。

  宮裏用來傳信的醒鐘響了。

  太極殿的燈亮了,密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小曹越過一個個臺階,一個個高高的門檻。

  “陛下,青海信使回來了!”

  “在哪?”

  “已經到了第七道宮門。”

  李承乾猛地站起身,急切道:

  “快快,召過來,召過來。”

  “喏!”

  片刻之後信使衝了過來,齊齊跪倒在門檻前。

  其中一人高舉手中密摺,高聲道:

  “稟告陛下,席君買大都督克吐蕃,陣斬吐蕃大將噶爾·欽陵贊卓。

  青海戰事已定,吐蕃再也下不了高原。”

  狂喜的李承乾猛地轉身,握着王鶴年的手開心道:

  “怎麼着,怎麼着,我就說席君買可以的,這才說完,好事就來了!”

  望着大喜的皇帝,王鶴年覺得格外的舒坦,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望着這個小心翼翼了半輩子的陛下,笑了。

  “恭喜陛下,臣恭喜陛下……”

  “陛下,我等不了了,我先走了,記得問墨色,我這樣算不算大……大儒……”

  一口長長的濁氣吐出。

  王鶴年笑着閉上了眼,李承乾摟着王鶴年泣不成聲。

  “說好的等墨色回來啊,你怎麼騙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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