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 章 鴰貔,鴰貔.....
唯有後山依舊熱鬧。
知了成羣結隊的趴在樹葉底下,不斷地喊着“熱了,熱了……”
顏白帶着裴茹和伽羅又住到山腰的茅草屋了。
天氣正熱,李晦原先挖出來用來釣魚的池子只剩下半池子的水。
小溪淌着的河水也變成了暗流。
幾條要死不活的魚依舊堅挺,頑強的把嘴巴伸出水面呼吸。
欽天監說的沒錯今年是個多災之年。
開年南域開春晚,到了如今,關中大旱。
仙遊醫署的學子在孫神仙的帶領下去了長安,去給趙郡王看病。
顏白以爲會待上幾日,誰知第二日就回來了。
酒色掏空了他的身子,加上年歲已高,回天乏術了。
誰看都是一個結果,孫神仙連脈都沒把,看了一眼就離開了。
擡頭紋開了。
(ps:奶奶臨死前讓我給她拿鏡子,她對着鏡子看了一眼,說,擡頭紋開了,活不了多久了!)
李崇義來了。
帶着他的幾個金髮的兒子從橋頭一路走到了山腰的草廬邊。
然後望着光着膀子的顏白在那裏咧嘴笑:
“墨色,我也辭官了!”
李崇義的確辭官了,在長孫家被查沒收家產之後他就立刻的上了乞骸骨的摺子。
連續上了五道摺子,李承乾留中不發。
“這次你不嫌我成爲權臣了吧!
這次你不用擔心我會讓高明難做了吧!
你顏白有情義,我李崇義難道就是愛權的無情之人。”
顏白輕輕地嘆了口氣,望着李崇義道:
“我哪裏是嫌棄你成爲權臣,我是害怕你被權力迷住了眼不得善終,我是害怕我帶兵去殺你!!”
李崇義望着顏白笑着。
“我知道你也是心疼我,殺兄弟的滋味不好受!
孫神仙給太上皇開的藥物裏就有一味安神的藥!”
“打住!”
李崇義白了顏白一眼,嬉笑道:
“唉,裝了快一輩子的紈絝性子,真等到不紈絝了,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一天是開心過的。
這半年以來,事情一大堆,整天和這個和那個算計。
我還是習慣不了成爲權臣的日子,還是覺得無拘無束的好!”
顏白好笑道:“感悟人生呢?”
李崇義擺了擺手:
“別笑我了,就像你說的那樣。
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來了,僞善一輩子的人最後也是大善!”
顏白笑了,他真的怕李崇義捨不得權力,被關隴推了出來。
等到李厥坐上那個位置,然後又開始一個新的輪迴。
“別站在那裏了,你又不是我的學子,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
也不知道裝給誰看,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倚老賣老!”
李崇義鬆了口氣,伸手朝着遠處一指。
他的幾個兒子就飛快的朝着一旁正在騎車的王勃跑去。
望着伽羅端來的茶水,然後又快速的離開。
李崇義這才邁步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躺椅上,然後癱在上面。
“我阿耶要死了你知道吧!”
“昨晚才知道。”
李崇義望着遠處馬場裏騎馬的學子笑了笑:
“死了也好,這麼大年紀說什麼都不聽,倔得像頭牛。
說不能喝酒偏偏往死裏喝,好了,如今心滿意足了。
原本能活到年底的,現在只能活到八月。
就這樣還不禁嘴,還在喝呢!”
李崇義若無其事的說着,顏白知道這都是裝的,故作平淡。
顫抖的聲音卻是將他不安的心賣的乾乾淨淨。
“今日來找我做什麼?”
李崇義望着幾個兒子的方向,懇求道:
“挑一個吧,不求別的,你找一個順眼的使喚,隨便教一下就行!”
“做夢!”
“那給幾個名額吧,這幾個孩子你知道的。
母族是什麼族我都不知道,又不是首領的孩子,以後絕對不會生亂子!”
這個要求顏白還可以滿足,點了點頭。
“今日來就是爲了跟我說這個的?”
李崇義聞言慢慢的坐直了身子,看着顏白道:
“進宮吧,去看看陛下,他已經不管國事了。
這月朝會都是太子在主持,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
顏白眯着眼望着李崇義,低聲道:
“又在搞什麼幺蛾子?”
“什麼意思?”
“我說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崇義擡起了頭,淡淡道:
“自此以後大唐沒有了一個叫做李象的人,而火藥監多了一個一輩子不能見光的李家小子!”
顏白皺着眉頭道:“誰的主意!”
“李象他自己選的,在罪責下來後他就咬舌自盡了。
你當過縣尉你肯定知道,咬舌自盡幾乎不可能死,所以他沒死,就是說話模糊了!”
顏白的心像是被人猛的揪了一下。
“然後呢!”
“然後他就乞活了,準備用一輩子來贖罪。
陛下就同意了,去了宗籍,劃掉了族譜。”
“也就是說陛下沒想殺他”
李崇義點了點頭,壓低嗓門道:
“陛下就算想殺,他也不能開口。
三月朝會你不在,太子痛哭爲兄長求情,百官求情。
大理寺最後酌情處理。
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按照律法,李象在今年的七月被貶爲平民至安南,然後此生不得回長安!”
顏白點了點頭,這個倒是和所料的差不多。
就李祐是個笨蛋,把權萬紀分屍了,還被陰弘智利用。
“火藥監就是一個籠子,這些年只有進去的,沒有出來的。
李象的身份不一樣,但看管定會更加的森嚴。”
顏白長吐一口氣:“活着進去,死了才能出來。
你們李家人的血脈執拗又偏激,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李崇義摸着鼻子笑了笑,這話他反正不敢說。
他知道,自從大食人來了以後,火藥監的人已經在慢慢的替換了。
而且火藥監的火藥已經和顏白當初搞出來的那種不一樣了。
在李二,李承乾有意無意之下,火藥監的火藥已經走在了顏白的前面了。
威力更大,而且更厲害。
如今,顏家的火藥嚇人可以,自保可以。
但顏白要想有謀逆的心思以此來做大事,基本不可能了。
木炭可以輕鬆搞到。
硫磺、硝石這些基本不可能了。
朝廷已經控制了源頭,雖然不可能百分之一百控制。
但大部分都在朝廷手裏捏着。
那露出的一點點誰知道是漏網之魚?
還是故意放出來的誘餌呢?
李崇義又躺了回去,顏白的話他很贊同。
火藥監有多森嚴他是知道的。
長孫家謀了快二十年,結果手都伸不進去。
李崇義不敢打聽火藥監的選人標準是什麼。
但他知道,自從大食人來了以後,火藥監的人已經在慢慢的替換了。
李崇義還知道,薛之劫去登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倭奴。
然後會拉一批倭奴和新羅人回來。
朝廷會從薛之劫拉回來的人裏挑一部分人進入火藥監,剩下人的全部扔到造船廠去幹雜活。
“對了,周興你知道吧,估計活不長了!”
見顏白扭頭看來,李崇義淡淡道:
“這傢伙就不是一個人,去了山東道,羅織罪名,迫害當地的官員和士紳!”
“迫害?”
李崇義尷尬的抹了抹鼻子:
“別瞪我啊,這麼兇做什麼,彈劾他的人是這麼說的,我也是實話傳達而已!”
“爲什麼活不長?”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髒活累活做完了民憤也差不多起來了,殺了他,這件事就算過去了,皆大歡喜!”
顏白站起了身,望着李崇義道:
“以後來找我就不要說這些不是這個死就是那個倒黴的話,好好的心情被你搞的一團糟!”
“墨色,你真的不去朝堂了麼?”
見顏白開始握拳,李崇義也緩緩地站起身,自信道:
“怎麼?要打一架,年少時和你不分上下是我讓着你,今日沒有馬槊在手,你的拳腳不如我!”
“大肥~~~~”
“墨色這麼玩是吧!”
顏白望着李崇義笑道:
“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
李崇義望着露頭的大肥趕緊道:
“錯了,錯了,墨色,我錯了,我錯了……
墨色你聽我說,我真不是說客,我只是跟你說心裏話。”
“說!”
“墨色,權和錢不可分割,有權纔有錢,我的意思是書院要想繼續安穩下去,你就握着權………”
顏白聞言扭頭就走。
“墨色,你要去做什麼!”
“上課!”
“你上個錘子的課,現在你不覺得,等再過幾年,就會有人伸手。
官場如戰場,你不動,別人就會動!”
見顏白頭也不回,李崇義着急地大喊道:
“墨色,你糊塗啊!”
“鴰貔,顏白你就是一個鴰貔!”
李崇義的罵聲顏白聽到了,望了一眼和書院渾然一體的顏家,望着文廟,顏白得意的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