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洞穴里布滿了石塊，她跑得非常艱難，還沒跑出一丈遠，便收不住衝勢，被一塊石頭絆倒在地。
她摔得頭暈目眩，躺在在碎石地上痛苦地掙扎。
身後有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拼盡全力起身，連滾帶爬地向着洞口逃去。
莘窈從小習舞，身手比常人靈活敏捷得多，可再靈活再敏捷，又如何能勝得過身後那個殺手中的極品？
當她再次摔倒在地時，寒冷的刀風已近在咫尺。
莘窈只能閉目等死，誰料一道銀光突然從她的頭頂劃過，楓肅公子收刀急退，只見一柄鐵鉞迎面飛來，鋒利的鉞刃擦過他的臉頰，釘入了洞壁中，發出一陣迴響。
莘窈詫異地睜開眼睛，只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出現在了洞口。
海風吹拂着少年的衣袍，他滿面血污，一雙眼睛卻亮如朗星，他的手中提着一柄染滿鮮血的銀斧，方纔不知經歷了怎樣的一場惡戰，鋒利的斧頭竟已砍得捲了刃。
“阿晏……”莘窈喫驚地動了動嘴脣。
莘晏死死盯着洞窟裏的殺手，他剛從一場漫長的惡戰中脫身，體力已消耗大半，此時若要與楓肅公子硬戰，可謂絕無勝算。
然而，他別無選擇。
劍拔弩張的時刻，莘窈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她的腳踝已經腫了，腿上也開始流血，她小心翼翼地向着莘晏的方向挪動。
地上的碎石撲簌簌地往前滾，少年突然暴起，他手持利斧徑直衝向楓肅公子。
黑暗的洞穴裏，燭光早已熄滅。
長刀伴隨着青光由遠及近，劃出一道可怕的弧線，而銀斧的光芒鋥亮，少年反手斬下，劈開了一道青色的弧光。
莘窈勉強支起身子，焦急地查看戰況，然而洞窟中一片漆黑，她只能隱約看見人影交錯，還有兵刃相接時冒出的火光。
少年和殺手的身形極其相似，若不是一個使刀，一個持斧，她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莘晏深知自己絕不是楓肅公子的對手，就算他此時體力充沛，精神旺盛，也絕不可能擊敗一個精神失常，殺性大發的怪物。
面對烏翠刀急風驟雨般的攻擊，他只能不住地閃躲防守。
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少年雙手持斧，橫擋住對方的致命一擊，被震得連退了三步，後背撞在了洞壁上。
莘晏的喉嚨發甜，卻冷不丁瞥見楓肅公子斜插在腰間的骨笛，他腦中靈光一閃，待對方再次進攻時，突然一彎腰，探手順走他腰間的笛子，用力扔向了黑暗的洞穴深處。
骨笛掉落在地上，發出接二連三的輕響，它迴盪在洞窟中，好似少女的幽泣。
楓肅公子的進攻突然停止了，他手持長刀，面向着洞穴深處，原本殺氣瀰漫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片迷茫的神情。
就在此時，少年悄悄繞到他身後，他舉起銀斧，轉開斧刃，對着他的後頸一記平拍！
楓肅公子登時暈倒在地。
莘晏鬆了一口氣，他吐出嘴裏的血絲，喘着粗氣低頭看了他一眼，他本可以殺了他的，他並不是心軟的人，但不知爲何，對楓肅公子，莘晏沒有殺心。
解決完對手，少年飛快地奔至莘窈跟前，他焦急地問道，“姐姐，你沒事吧？”
他伸手摟住她的肩膀，低頭仔細打量她，見她身上沒有受傷，才慢慢將她攙扶起來。
莘窈站穩了身子，立刻緊緊握住他的手，聲音微微發抖，“阿晏，你沒事吧？可有受傷？”
“都是小傷，不礙事。”少年對她寬慰地一笑，他已忘了自己此時滿臉都是血污，只是低聲道，“咱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好。”
莘窈倚靠着他緩緩向前走去，一陣冷風從洞口吹了進來，夾雜着海水的腥氣，莘窈打了個哆嗦，她尚未從驚恐中恢復過來，心還在砰砰直跳。
海風穿梭在幽長的洞穴中，穿過石塊的孔縫，發出奇特的尖嘯聲。
兩人剛走出一丈遠，少年的身子忽然一僵，莘窈疑惑地擡頭看他。
她還沒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莘晏突然將她撲倒在地，抱住她向前滾出了好幾圈，最後將她牢牢護在身/下。
莘窈被壓得無法動彈，身上的少年呼吸粗重，他雙手支地，勉強撐起身子，手臂上不知何時竟然中了一刀，鮮血染紅了淺色的衣襟。
女郎大驚失色，她扭頭一望，只見黑暗中一把長刀閃閃發光，伴隨着一點瑩綠，讓人膽寒心驚。
方纔莘晏那一擊並不輕，普通人怕要暈上一個時辰，但楓肅公子並不是普通人，他很快就轉醒了。
少年只覺怒火中燒，果然他就不適合發善心！早知如此，他應該一斧頭砍下他的頭！
此時兩人已陷入絕境，莘晏只能放手一搏，他握緊了手中的銀斧，俯下身貼在莘窈耳邊道，“姐姐，你先往洞口跑，我來斷後！”
“什麼？”
莘窈還沒來得及反駁，少年已一躍而起，衝向了黑暗中的對手。
“阿晏！”她大喊了一聲。
莘晏沒有說話，迴應她的是刀斧相交的激烈打鬥聲。
莘窈使勁爬起來，她的腳崴了，只能一瘸一拐地向洞窟裏走，剛走出三步，又停了下來。
她扶着洞壁微微喘息，如果真就這麼不管不顧地衝進去，除了給莘晏添亂之外，沒有任何用處，女郎努力定了定神。
一片慘白的月光從洞口滲了進來，莘窈回頭望着那片月光，心思轉了又轉。
她忽然彎腰撕下了一片裙角，用它矇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這才繼續往前走。
洞窟深處的激鬥進行得如火如荼，很快勝負便有顯現。
莘晏今晚剛突破長時間的圍攻，又立馬陷入了與絕頂高手的對決，他滿身是傷，此時已精疲力竭，而楓肅公子則恰好陷入狂亂，他神智不清，一心殺戮，猶如邪神附體一般，所向披靡。
少年已落入下風，他右臂上的刀傷深可見骨，楓肅公子的長刀迎頭劈下，他揮斧擋格，手臂竟是一軟，斧頭當啷一聲落地。
長刀接連劈下，每一刀都又快又狠，他拼盡全力左閃右避，直至被逼入死角。
少年背靠洞壁，只覺眼前陣陣發黑，似要就地暈倒。
當明晃晃的大刀再次高高舉起時，他已沒有了躲閃的力氣。
莘晏本以爲這條命即將交代於此，誰料就在這時，黑暗中忽然響起了一個非常柔和的女聲，“等等！”
舉在半空中的烏翠刀頓住了，它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收了回去。
只聽那個溫柔的女聲輕幽幽道，“你爲什麼又要殺人？你寧可殺人也不要陪我嗎？我回來了，你轉身看看我，我就在這裏……”
楓肅公子的身體僵硬地立在原地，他臉上的殺氣依然濃郁，但握刀的手卻開始發抖。
“你不想再看我一眼嗎？”
莘窈就站在他身後的五尺之外，她正在用平生最溫柔的聲音對他說話，“我就在這裏，你回頭就能看見我……你看看我啊……陪我說說話……”
他慢慢轉過了身，只見慘淡的月光朦朧地映照出一個窈窕的身影，她臉照輕紗，杏眼流光，似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訴說。
楓肅公子的身體忍不住開始發抖，他咬緊牙關，面露猙獰，似乎身體裏有另一個人要突破束縛，衝將出來。
危機時刻，他突然獰笑起來，笑聲迴盪在陰冷的洞窟中聽上去瘋狂又淒涼，緊接着，他忽然舉起了手中的烏翠刀。
莘窈沒有動，她仰起頭無畏地迎向他的刀刃；而莘晏則拼盡全力站起來，準備從身後撲向發狂的楓肅公子。
下一刻，他的刀落了下來。
這一刀快到了極致，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但它卻奇蹟般沒有落在莘窈身上，
誰也想不到，烏翠刀在半空中竟然轉了一個方向，它的刀尖對準了它主人的胸膛，閃電般刺入，又從後背上穿出。
莘窈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腿卻紮根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長刀沒入楓肅公子的胸膛，將他刺了個穿，他的手從刀柄上滑落，嘴裏漸漸涌出鮮血，他踉蹌着往前走了兩步，擡頭注視着月光下纖瘦的身影，還有面紗後熟悉的眼睛，慢慢地跪倒在地，很快就一動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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