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卒王甫
唰。
刀停了,就在郭磊的鼻尖前。
郭磊清晰的感受着那冷厲的刀鋒上傳來的煞氣,腿肚子隱隱抽搐不停。
“梨兒,你如何來了?啊,那個王父不是要打他,是跟他比劃着玩哩。梨兒這些日子不來尋王父,莫非不想王父了?”王甫一見梨兒,陡然收了刀,滿臉慈祥,哪還有方纔半點凌厲氣勢?
梨兒竟認識王甫?
郭磊心中大喜,好人有好報啊,果然天不欺我。
“世伯,梨兒是我在南山裏遇到的,我聽里正說她是孤兒,所以便讓她跟在身邊。本爲世伯帶了一塊臘肉,也分與裏內吃了。”
郭磊忙將梨兒抱了起來,嗯,小丫頭看着瘦小,可還真不輕。
“哼,你能活他們一日,又豈能活他們一世?”
王甫冷哼一聲,這三月的天氣,也不知從哪摸出了個梨子,對着梨兒笑道,“來,梨兒喫吧,甜着哩。”
“郎君喫。”
“叫大兄。”郭磊見王甫又瞪了過來,忙笑着將梨兒放下,把野梨放到她手裏,“以後你就是我小妹了,記住了麼?”
梨兒這才點頭,使勁吃了一口野梨,笑了,“王父,你也喫一口。”
“王父喫過了……”
“王父騙人,這梨子是王父特意留給我的,”梨兒眼圈一紅,“他們不讓我來找王父,因爲吃了王父的東西,王父就沒的吃了。”
“莫胡說,王父家喫食多着哩。”王甫反駁道。
“那王父你喫一口。”梨兒笑道。
王甫無奈只得咬了一口,“梨兒喫。”
梨兒笑着咬了一口,滿臉幸福,“阿兄,奴去外面等你。”
到了門口,又望向王甫,“王父,你別打阿兄了好麼?阿兄給梨兒肉喫,是好人。”
“不打,不打,王父向梨兒保證,絕不打他。”王甫連連點頭。
梨兒這纔出去尋熊大了,熊大先前可是被王甫嚇夠嗆,見梨兒闖進來,卻不敢跟着,此時見她出來,這才長出了口氣。
探頭探腦的望了一眼,這才帶着梨兒去逗弄雉鳧了。
“世伯。”郭磊可憐兮兮的看着王甫。
“某隻會殺人。”
“小子學的便是殺人之技。”郭磊忙道,“如今世道艱辛,多有盜匪山賊出沒,且上黨地處幷州邊地,小子若不懂如何殺人,只恐他日便要爲人所殺。”
“你既入縣學,日後自可爲吏,縣內那些夫子,也習騎射。你爲何不向他們學?”
“唯恐不精。”
漢朝的儒生,可並非如同後世一般,只懂得抱着書本之乎者也。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乃是當今儒生的必修課。
像皇甫嵩,盧植,朱儁這三個大漢最後的名將,便是儒家文武全才的代表。特別是盧植,大儒之名滿天下,在帶兵剿滅黃巾前,便曾開山教學,劉跑跑公孫瓚等大佬都曾在他門下做過記名弟子。
可問題是,縣城的夫子能與他們三個比麼?經史不能,這射御怕也不能。
至少他未來的夫子跟王甫單挑的話,郭磊敢押上全部身家賭王甫贏。
征戰十七年還活着,這王甫必有他的本事。
“哼。”王甫突然冷哼一聲,陡手摸出長刀直接劈了過來。冷冽的寒光帶着死亡的氣息,在郭磊的眼中瞬間放大。
汗毛陡立。
郭磊根本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話招惹了對方,他也來不及想,整個人的心神,好似都被那一刀給佔據了。身體根本反應不過來。
啪!
刀鋒一轉,一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郭磊悶哼一聲,趔趄一步。
唰!
第二刀又來了,啪……
“想學殺人之術,那你可知這人,如何殺?”王甫冷喝聲中,第三刀再次抽在了郭磊身上。然後是第四刀,第五刀……
“刀砍,劍刺,槍挑,手扼,牙咬,不惜手段,如殺犬彘。心要冷硬如刀劍,視命如草芥,別人的,自己的,一般無二!”
王甫猛的收刀,這才望着郭磊冷笑道,“你若隨某學,便只有先學如何在某刀下活命。還學麼?”
郭磊被抽了十餘刀,整個人搖搖晃晃,手臂,後背都火辣辣的疼。他嘴角抽搐,眼淚都疼的快要下來了,嘴裏卻依舊發狠道,“學!”
王甫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冷哼道,“倒是有幾分北地男兒的血性。”
血性個屁。老子要是有的選,早跑了。郭磊心中暗罵,我呆在家裏喫飯喝酒不香啊,來這受罪?可不練不行啊,亂世將至,他想要活着。自己沒幾分本事是絕對不行的,死亡和受罪兩者之間,他堅決選擇後者。
唰!
王甫又砍了一刀,嘴裏喝道,“瞪大眼睛看着,若是看都不敢看,如何躲閃,如何招架?”
郭磊被抽的一趔趄,他死死的握着拳頭,使勁盯着王甫手中的刀。
又來了。
只看了個模糊,便捱了一下。
……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郭磊被揍的腳步踉蹌,身形搖晃,卻是連一次都沒躲過去,倒是揍捱了個夠。
好在王甫下手得時候,收了不少力,他還能站着便是最好的證明。
“只有疼纔能有記性。”王甫收了刀,“若學,明日日出前來此。你且回吧,將梨兒暫且留在我這。”
頓了一下,又道,“再來記得多帶些粟肉。”
郭磊苦笑着點點頭,齜牙咧嘴的出去了。到了外面,熊大才要說話,剛纔他可是聽見郭磊鬼哭狼嚎來着,郭磊瞪了他一眼,這才蹲下身子道,“梨兒,你今日留在這裏陪王父,阿兄明日再來看你。”
梨兒眼圈一紅,可還是小聲道,“奴知道了。”
“以後,要說小妹,或者梨兒知道了,不是奴。我是你阿兄,你是我妹,記住了。”郭磊摸摸她的頭髮道。
梨兒使勁點頭。
“去吧,照看好你王父。阿兄明日來給你帶好喫的。”郭磊笑笑,梨兒這纔去了屋裏。
郭磊強忍着渾身痠疼,衝屋子行了一禮,這才帶了熊大一起離去。
剛離開南山凹,熊大便笑道,“阿樹,剛纔你跟老頭,不是,老君在裏面幹啥呢?莫不是捱揍了?”
見郭磊瞪眼,他忙改了口。
郭磊沒好氣的道,“你都聽見了也不幫我,算什麼兄弟?”
熊大脖子一縮,乾笑道,“那老君刀快的很,若是殺你哪容你喊叫出聲?所以,我覺得你不會有什麼危險,頂多是受些皮肉之苦。”
郭磊張張嘴,有些無語。
“阿樹,趕了這麼遠的路來,你不是就爲被他打一頓吧?”
“熊大,如果這一片林子裏,到處都是野獸陷阱,你說我們要如何活下來?”
“跑啊!”
“要是跑不出去呢?”
“放火……”
“剛下了雨,燒不着。”
“那就殺了,哪個要喫咱們便殺哪個。”
“是啊,最後還得是殺。可有的野獸很厲害,殺不了啊,想要不被它們吞了,就得變強,還得知道如何躲避陷阱纔行。”
郭磊笑笑,隨即長出一口氣,吐出心中鬱悶,“不是英雄不讀三國,若是英雄怎麼能不懂寂寞?獨自走下長阪坡,月光太溫柔,阿瞞不聽說一心要那荊州……”
“阿樹,你這嗚嗷的叫喚啥哩?我咋聽不懂?”
“聽不懂就對了,快些走吧,不然趕不上哺食哩。”郭磊大笑,兩人的身影前後快速的朝着安平裏而去。
回到家後,潘氏正好在做飯。不是小米粥,而是將剩下的虎肉都燉了。這是郭磊臨走的時候跟她說的。想要習武,不喫飽了身體可頂不住,尤其是王甫那種流氓教法。
“哎。”郭磊回了屋,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胳膊,前胸都是青紫一片。後背上估計也少不了。
“老傢伙下手可夠黑的,早知道就將酒留下些了。”暗自嘆了口氣,重新換了潘氏新做的乾淨縕袍,先前的縕袍是粗麻布,太粗糙了,若是劃破了感染可了不得。
好容易處理過後,潘氏已將飯端來了。
郭磊出去使勁吃了一頓,好在還有不少,他跑去竈上,留了些炭火慢慢煨着留做夜宵。
便在這時候,聽到外面有人喊他,出去一看,竟是方麻和陳五到了。寒暄一番後,陳五便笑着遞給他一筒竹簡。竹簡由十餘根一指寬,二十公分長的竹片組成,呈暗紅色,兩頭由細密的麻繩緊緊勒着。
郭磊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字跡刀刻而成,清晰的描述了他購買之地的範圍,時間,還有證人。中間,則簡略的畫了個圖形,註明了方位。
“此地作價十萬錢,可分作五年交於鄉里。不知郎君認爲如何?”陳五輕聲道。
郭磊眼一瞪,“十,十萬錢?”
“莫不是貴了?”陳五搓着兩手,“要不,八萬錢如何?”
咕咚。
郭磊吞了口口水,在圖上他買的地方不算大,可實際上東西足有三千多米,南北少說五千米,便是去掉一些聚水窪地,山坡荒野,保守估計也能開墾出自己那時代的一萬畝農田出來。
換成這個時代的小畝,怕兩萬畝都是有的。
十萬錢,五文錢一畝。要知道,便是最差的薄田,如今也能賣到三四百文啊。
就這價格還能少?蛀蟲啊,爾等都是大漢蛀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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