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1章 死間（六）
至於幷州尚未克復之地，則皆交給了夏育、徐晃二人平定了。
滏口陘在滏水（今河北省滏陽河）上源，乃是從上黨進入河北大地最便捷的道路。袁紹也沒想到高幹會這麼快便丟了上黨，因此並未在此設防。
於是曹昂順利走過了這道太行天險，神奇般地到達了鄴城西面的污城。
污城是一座小邑，有污水流過，當年鉅鹿之戰，項羽便在此地擊敗過秦軍。此城不大，可足夠曹昂將其作爲攻打鄴城的基地了。
污城本來有數百駐軍，審配以州府之令，徵調各處兵馬，前來鄴城守衛，所以這裏便空了，倒是讓曹昂不費吹灰之力便拿下這個戰略要點。
曹昂到達污城後，便得知典韋在黎陽大破冀州軍，正北上鄴城。
曹昂雖然知道有曹鑠在黎陽，此戰必然得勝，但是聽到勝利的消息，還是格外地興奮。他之前還擔心，憑他這一部，未必能拿下鄴城，現在有了典韋一部生力軍，整個冀州都將是他的樂園。
曹昂立刻派人去聯絡典韋，又命各部加快速度，直抵鄴城城下。
此時的鄴城之中，已經是亂作一團，本來以爲徐州軍要從南面來，誰能料到，西線也告破，現在的鄴城，面臨着徐州軍兩線的夾擊。
鄴城上下皆是慌了神，流言蜚語四起，衆人也是心思各異。尤其得知對面的統帥是曹昂後，更是讓無數人喪膽。
這種局面，讓審配生出深深地無力感來，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了，難道真的是要大廈將傾？
與其他人傾頹的心思不同，曹鑠卻是心中大喜。
兄長來了，他要回家了。
而此時的李參也是大喜，他等的機會終於來了，他可以和曹鑠攤牌了。
這日晚上，曹鑠在城頭組織了一整日防禦，回家後剛喫完飯，李參便匆匆前來，要與他商議破城之時。
雖然曹昂就在城外，可是雙方還是需要配合的。
曹鑠也沒有懷疑，便和李參一起來了書房，又摒退了所有人。
“關於破城之事，李先生可有主意。”
李參沒有回答，而是看着曹鑠，突然問道：“若是有一日，需要甄將軍爲大將軍去死，甄將軍可願意？”
曹鑠聽了李參之言，大喫一驚。
“李先生這是何意？”
面對曹鑠的疑問，李參笑道：“甄將軍以爲，當今大將軍的通天之路，最大的阻礙是什麼？”
曹鑠聽了，似乎還是不明白。
“自古以來，人臣如大將軍之尊貴者，不過霍光、王莽等區區幾人。霍光、王莽二人是兩個很好的例子。
二人都是權臣，都是外戚，都有篡位的能力。
霍光沒有篡位，所以等霍光死後，天子收回了權利，霍家因此而族滅。
而王莽篡位了，所以漢家的天下，成了王家的天下。”
曹鑠聽了，冷冷地說道：“王莽篡位，王家也亡了。”
李參道：“所以我纔會問甄將軍覺得，大將軍若是效王莽之舉，所面對的最大阻礙是什麼？”
曹鑠不是小孩子了，李參之言，並不讓他驚愕。實際上曹鑠也想過曹家未來的路，而結論似乎與李參的相同。
“我不知道，李先生覺得是什麼？”
“大將軍最大的阻礙，不是哪一個人，哪一個勢力，天底下還有人能擋得住大將軍嗎？
真正能阻礙大將軍，乃是漢家四百年江山的威望，王莽的前車之鑑。
若是大將軍效仿王莽，很多人都會反對。甚至大將軍苦心經營多年的名聲，也會徹底消失殆盡。
所以大將軍要篡位，必須要找到一個讓天下人都信服的理由。”
“什麼理由？”
“其一，天子不賢；其二，天下無主。”
“天子不賢我倒是理解，天子爲了皇位，殺了親兄，天下人人唾棄，至於天下無主，又是何意？”
“自衝帝死後，天子多斷祀，每次尋找皇位的繼承者，都要從孝章皇帝的後人中去尋找，當今天子無子，若是身死，還有何人可承繼。誰來做這個天子，只怕都不那麼名正言順。到那個時候，大將軍纔有機會。”
曹鑠看了李參一眼，目露寒光。
“你要大將軍弒君？”
“不，不，不。大將軍乃是聖人一般的人物，如何能背上弒君的罵名。弒君之人，絕對不能和大將軍扯上一星半點的干係，一丁點都不成。”
“李先生到底是何意？”
李參看着曹鑠，低聲說道：“大將軍手下有很多人，可無論是誰，都不能弒君，否則必會影響到大將軍。可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他去做，絕對跟大將軍無關。”
曹鑠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低聲問道：“是誰？”
“甄將軍你！”
曹鑠臉上沒有喫驚之色，平靜地問道：“爲何是我？”
“甄將軍是袁紹的愛將，審配的女婿，河北大族子弟出身，不管哪一條都跟大將軍扯不上干係。”
“可是我要幫着大將軍拿下鄴城。”
“誰都能幫大將軍拿下鄴城，不差甄將軍一個，可是能幫大將軍掃平成爲天子障礙的，只有甄將軍一個。”
曹鑠看着李參道：“弒君乃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哪怕大將軍成爲天子，也不可能容我，我爲何要做這種事？”
“因爲你是大將軍的忠臣。”
李參要和曹鑠攤牌，卻並不準備說破對方的身份。有些事情，不說破比說破了好。就比如現在，他要是指出了曹鑠的身份，再逼對方去做冒險的事情，往後就不好應對曹昂了。
曹鑠沉默了許久，方纔問道：“是大將軍讓你來勸我的嗎？”
“我敢向甄將軍發誓，弒君這個念頭，除了你我二人，再無第三個人知曉。而且出於我嘴，聽於君耳，出去了我可不會承認。”
“一定要去做是嗎？”
“當今天子死後，大將軍不立天子，然後慢慢地將統治深入人心，最後再順勢登基。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好辦法。”
幾乎是那麼一瞬間，曹鑠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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