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臧僖伯諫觀魚 作者:未知 第五十六章臧僖伯諫觀魚 東方朔認爲雲氏的家法堪稱完美。 他以爲雲氏的做法完美的兼顧了人情禮法各個方面,在滿足那些內奸的要求之餘,還讓他們在一個安穩的環境裏繼續生活,全程沒有一人流血,沒有一人受到肉刑,沒有這更加人性化的家法了。 司馬遷也對雲氏的做法大加讚歎——自從他親自試驗了雲氏小範圍內製造的一些白紙以後,雲琅即便是要造反,他也會大加讚歎的,對他來說,什麼萬世功業,都沒有他桌案的那五十餘張可以留下清晰墨痕的紙張重要。 更要命的是,雲琅還用印章做了演示,證明一本書籍的重複出現,不一定要用手抄…… 自從雲氏用家裏的寡婦威脅了那些讀書人之後,沒有一個讀書人願意來雲氏鬧事。 讀書人最怕的是跟寡婦沾染什麼瓜葛,不管他們有沒有事情,坊間也會流傳出他們之間最香豔的傳聞,大漢人喜歡聽這個! 警告發出去了,但凡再有讀書人前來,大家會認爲,他的目的不在什麼書生袁武一,而在於雲氏那些千嬌百媚的寡婦…… 這主意是劉婆出的…… 是雲琅執行的…… 是平遮散佈出去的…… 雲家的武力不值一提,但是,家裏的寡婦們卻非常的強大! 五六年下來,雲氏沒有幹別的,是製造出來了一大批富裕的寡婦! 這些昔日衣衫襤褸無人問津的婦人,如今成了陽陵邑,乃至長安城最受歡迎的婦人。 她們自己本身有錢,有錢之後腰板非常的硬,雖然還是雲氏的僕婦,卻早早的給自己的孩子立下了戶籍,而她們是家裏的掌門人。 一兩個富裕的僕婦出現並不算大事,當陽陵邑乃至長安出現了七八百富裕的寡婦,這成了一個天大的事件。 當這些僕婦們舉着錢袋給自己的孩子置辦田產,宅子的時候,那些商賈們紛紛對她們彎下了腰。 當她們強勢的一不少的給自己的孩子繳稅的時候,那些平日裏驕橫習慣了的稅吏們也對她們和顏悅色,尊一聲“大娘子”是少不了的。 當她們成羣結隊的走在集市,那些缺錢的風流浪子們會圍着她們用盡手段來討好她們。 甚至還有一些走投無路的讀書人,悄悄地拜託了媒人,希望能娶一個回家,然後再由這個富裕的婦人來供養他繼續讀書。 “啐!下作!” 阿嬌朝雲氏啐了一口,而剛剛聽完大長秋稟報的劉徹卻笑得倒在軟榻,氣都喘不來。 阿嬌連忙幫着丈夫順氣,然後羞惱的道:“寡婦對書生!他是不按常理來處置事情!” 劉徹用袖子擦乾了笑出來的眼淚,撫摸着胸口道:“書生對寡婦……哈哈哈哈……你不要再說話了……朕快要笑死了……”阿嬌跟大長秋擔憂的看着倒在錦榻笑的快要抽搐的皇帝,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劉徹笑了良久,面前坐直了身子攤着腿對阿嬌道:“你說朕該不該逼幾個不聽話的博士去雲氏呢?” 話剛剛說完,他好像又聽到了世最有趣的笑話,再一次倒在錦榻瘋狂大笑。 對於這件事,劉徹整整龍顏大悅了一整天…… 曹襄對雲琅的做法驚爲天人,又跑了一整天的路來到雲氏,準備認真學習一下雲氏的做法,畢竟,自從跟雲琅成爲好友之後,家裏的產業也逐漸變得跟雲氏相似,也收留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婦孺。 “別糟蹋人,雲氏無權無勢的,用這樣的撒潑手段別人說不出什麼來,你平陽侯府這樣做試試,你敢把寡婦塞給那些讀書人,人家敢要,到時候,看看到底是誰丟人!” 曹襄對於自己家不能用這麼有趣的手段覺得很遺憾,不過,先期用手工製作出來的紙張纔是他來雲氏的最重要原因。 “娘說了,她現在不方便來雲氏,不過呢,造紙作坊的事情,娘不允許我們幾家獨佔,陛下至少要佔五成的份子。” 雲琅點點頭道:“造紙的事情,陛下不會允許掌握在別人手裏的,朝廷必然會參與進來,畢竟,這件事太大了,一旦紙張盛行,竹簡木牘會自然消失,連朝廷以及皇宮裏的書,檔案,也要重新收錄,對大漢的改變堪稱翻天覆地。” 曹襄笑道:“我們可以用造紙作坊跟陛下要求林苑的控制權!” 雲琅苦笑道:“一碼歸一碼,造紙作坊我們自然需要請功,也需要向陛下索取賞賜,唯獨不能提及林苑。 在司農寺的事情,陛下其實已經盡力了,如果沒有皇太后的阻撓,我們的目標早達成了。 這時候再提林苑,陛下能怎麼做呢?跟皇太后翻臉?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說不定陛下在惱羞成怒之下反而會怪罪我們! 既然人人都認爲我們想要謀算林苑,必須等皇太后賓天,我們只能耐心等待。 再說了,把造紙這麼大的事情跟陛下索要一點微不足道的權力,其實是很喫虧的。” 曹襄嘆口氣道:“這些天,我被長安城裏的勳貴們嘲諷的夠嗆啊,兩個侯爵種六萬畝地,真的很丟人啊。” “剛開始的時候,我也是這麼認爲的,後來呢,不覺得丟人了,能把六萬畝地種好纔是大本事。 我甚至覺得這六萬畝地也是陛下丟給我們的一個考驗,如果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種好六萬畝地,他纔會對我們有更多的信心,纔會託付重任給我們。” 曹襄聽雲琅這麼說嘆了一口氣道:“陛下誰都不信啊,哪怕我是他外甥,也沒有別人多給一點信任。” “不按照感情行事的皇帝纔是一個好皇帝,國家這麼大,要是處處都按照關係遠近來安排,那叫任人唯親,會出大問題的,這樣其實挺好的,像兩隻挨凍的刺蝟,總要試探着抱團取暖,最終會找到一個合適的距離的,既能保暖,又不至於刺傷對方。” 曹襄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張摺疊起來的灰白色的紙,小心的擦乾桌子的水漬,這才把紙張平鋪在桌面,並且耐心的用手擼平紙張,指着面的一段話輕聲念道:“凡物不足以講大事,其材不足以備器用,則君不舉焉。 君將納民以軌物者也。故講大事以度軌量,謂之軌;取材以章物採,謂之物;不軌不物,謂之亂政,亂政烝行,所以敗也。故春蒐、夏苗、秋獮、冬狩,皆於農隙以講事也。三年治兵,入而振旅,歸而飲至,以數軍實。 顯章,明貴賤,辯等列,順少長,習威儀也。 鳥獸之肉不登於俎,皮革,齒牙,骨角,毛羽不用於器,則君不射,古之制也。至於山川林澤之實,器用之資,皁隸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 雲琅平靜的聽曹襄唸完澀聲道:“《臧僖伯諫觀魚》?母親要你念給我聽的?” 曹襄搖頭道:“是我亞父,這面的字也是他寫的。” 雲琅瞅着紙略顯生澀的毛筆字苦笑道:“這個故事裏最重要的一句話是——望之不似人君。 看來大將軍認爲雲氏的做法過於下三濫了,不是一個關內侯該乾的事情,要我遵循守禮…… 阿襄,你能告訴我一個真正的侯爺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曹襄抓抓頭髮道:“你問我,我問誰去?我一生下來是侯爺!” 雲琅瞅着曹襄很想發怒,又覺得不該對他發火,瞅着桌子的衛青的親筆信,把牙齒咬得很緊,卻最終長嘆一口氣。 自己跟衛青到底不是一路人……雲琅喜歡快意恩仇,不是很喜歡什麼事都忍讓…… 弱小的時候忍讓是沒法子的事情,現在如果繼續忍讓裝一頭豬,裝的時間長了,真的會變成一頭豬。 無論如何,雲琅覺得自己有資格驕傲,至少,在這個滿是古人的時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