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章 順水人情 作者:未知 第一四二章順水人情 今天,毛孩組織了一次宏大的活動,說動家主領着所有人下白菜地。 白菜總是攤在地不好,他用馬蓮草編織了很多草繩,準備用繩子把白菜捆起來,看看能不能改變一下白菜的形狀。 對於這樣的科學研究,雲琅自然是全力支持的,是覺得這樣做有些晚,不過呢,晚一些總什麼都不做要好。 地裏的白菜如今長得像一朵朵盛開的綠色蓮花,想要把葉片用繩子綁好讓他閉合起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不小心會弄斷外邊的葉片。 太陽出來的時候,雲氏的白菜地裏擠滿了人,雲氏今年種的白菜不算多,也百十來畝地,一千多人進入蔡地之後,即便捆紮白菜是一個細發活計,人手多,幹起來自然很快。 也是一個時辰的功夫,百十畝地裏的白菜一個個捆紮起來了,樣子沒有攤開好看,在雲琅眼卻順暢多了。 昨晚來雲氏做客的張湯也歡喜的加入了捆紮白菜的集體活動。 只要是人,面對即將收穫的莊稼,總是從心底裏透着歡喜,尤其是張湯這種捱過餓的人。 種莊稼這種事還談不到掉身份,張湯尤其的喜歡這種簡單的滿足感。 雲琅跟張湯站在地埂子脫下鞋子在大樹磕鞋子的泥巴,弄清爽了腳,張湯卻不願意回雲氏了。 指着沃野千里道:“走走!” 雲琅不滿的道:“全是泥巴啊。” “那也走走。” 雲琅拗不過張湯,兩人淌着草葉的露水去了田野深處。 沉甸甸的穀穗已經低下了頭,今年的小米豐收已成定局,遠處的糜子也露出紅褐色的成熟徵兆。 這些原本是主糧的作物,如今被麥子給完全替代了。 “這才幾年啊,想喫一口糜子已經快要找不到了。”張湯撫摸一下田野裏的糜子,有些感慨。 “糜子的口感不好,最重要的是它的產量不如麥子,被替代也是理所當然。” “你家夏收之後播種的糜子產量,沒有春日裏播種的糜子產量高吧?” “那是,地裏的肥料已經用來養麥子了,儘管夏日裏又施肥一次,終究地力跟不,產量低是必然之事,這時候沒法子講究這些事,只要有收穫是賺的。” “我以爲你家會把土地都種麥子,結果,出乎所有人預料,你傢什麼都種。 山坡那一片綠油油的東西該是油菜吧?” “是啊,秋日裏種油菜,過一個冬天,春日裏再長出來,五月天看油菜花,也算是一道勝景,到時候請你來喝酒。” 張湯笑道:“不得,不得,全關的農家,沒有誰家雲氏的油水更足了。” “你這是說油菜呢,還是另有所指?” “另有所指!” “哦?誰又開始妒忌我家了?” “連我都妒忌!” “這好辦,把你的家底全部給我,投進我家的某一個作坊裏,把作坊擴大一下,然後你能收到紅利了,不多,三五年之後,你能在林苑蓋一座大院子,買一些地,養些雞鴨,蠶,牛羊一類的東西,再過兩三年,算你沒有俸祿了,全家一樣過富貴日子。 問你幹不幹?” 張湯想了一下道:“我目前能拿出來的兩百個金餅子,你看投哪裏好?” “兩百個金餅子?嗯,確實少了點,算你兩千……” “住嘴,投身商賈已經沒皮沒臉了,你還要拉我下水,這不成,兩百個,你看着投。” “老張啊,要錢不能要臉,你這樣讓我很難辦,我又不能去放印子錢,雲家都是正經產業,兩百個金餅子確實少點。” “因爲你雲氏都是正經產業,我才投,我覺得你家的那個印書作坊應該很有前途,投他了。” “咦?你這時候怎麼這麼聰明?你怎麼知道我家的印書作坊會發財?” “聽說你家正在給太學印書呢是不是?那可是皇家藏書啊,被你家每卷書都印一遍,豈不是說,皇家有多少藏書,你家有多少? 天下讀書人都等着唸書呢,你家有這麼多的藏書,豈不是會發大財?” 兩人說說笑笑走到了一塊巨大的臥虎石邊,雲琅見這裏乾燥一些,爬臥虎石,坐在面道:“老張,老實說,你的局面是不是很糟糕?” 張湯站在石頭下面道:“沒錯,莊青翟的餘孽開始找我算賬了,朱買臣這人你知道吧?” “知道,他不是被你弄到受降城去了嗎?” “沒錯,是給弄到受降城去了,還以爲去了蠻荒之地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誰知道這個傢伙厲害啊,居然把一個受降城硬是給弄成一個富庶之地了,那裏如今良田萬頃,今年的收息不但包住了白登山守軍的喫用,還通過白登山,將受降城的糧食輸送到了北地郡,太原郡,連雁門關守軍喫的都是受降城產出的糧食。 這已經夠厲害了,這個傢伙還通過大河,將西域的產出源源不斷的送到關來了,這麼大的功勞,沒人能忽視,算以前有罪,陛下也不在乎了,至少說明,這傢伙很能幹! 以前他書爲莊青翟開脫,大家當他是在放屁,現在不成了,人家是大功臣,即便是放屁,我們也只能捏着鼻子聽。 某家以爲他只是想單純的爲莊青翟鳴不平,沒想到,人家沒有指摘陛下的錯誤,只是一個勁地說我是罪魁禍首,逼死了莊青翟。 他還聯絡了一向對我有怨隙的趙王劉彭祖,抓住我的部屬的錯誤,通過先帝賈夫人告知了陛下,一個勁的準備弄死我。 如今,陛下正猶豫呢,按照我對陛下的瞭解,我應該還能蹦躂兩年,不能再多了。” “所以,你開始爲老母子孫謀劃了?” 張湯點頭道:“我家境貧困,這兩百個金餅子還是陛下見我這次辦事利索給的賞賜。 我死了沒關係,畢竟,我是爲陛下辦事,不管有罪沒罪殺了那麼多人,冤枉人也是家常便飯,現在被人冤枉也是理所當然。 現在要到兔死狗烹的時候了,總不能讓老母受苦,妻兒衣食無着吧?” 張湯對自己的處境從來都有一個清晰地認知,這一點雲琅是瞭解的,只是沒有想到,真正面對事情的時候,張湯居然會如此的冷靜,坦然。 “最近呢,我家人口擴張的厲害,可是找不到幾個讓我安心的管事。 你能不能給我推薦一兩個?” 雲琅想了一下,決定還是不參與張湯的事情,張湯說的沒錯,他殺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冤枉致死的人可以說是車載斗量,大勢之下,他這種人是沒有法子倖免的。 誰要是幫他,那是與大勢抗衡,孫先生有言:歷史大潮浩浩蕩蕩,順之者生,逆之者亡。 這些鬥爭了一輩子的革命家的話一定要聽,都是金玉良言,張湯屬於要被歷史大潮吞沒的人,救不得。 不過呢,他的兒子張安世爲漢宣帝麒麟閣十一功臣,且生性謹慎,劉徹晚期官至尚書令,是一個壽數與官職都達到頂峯的有福之人,即便在劉徹駕崩之後還能在昭帝,宣帝手裏擔任光祿寺卿,衛將軍,爵至關內富平侯的人,無論如何都要留在雲氏。 張湯被雲琅的話驚到了,過了半晌才衝着坐在石頭的雲琅拱手道:“雲侯不怕牽累嗎?” 雲琅笑道:“當然怕,如果不怕的話我要幫你了,現在看來,幫你的後果太嚴重,我只好兩權相害取其輕,讓你的兒子來我家當管事,在這裏讀讀書,幫我管些事情,鍛鍊一下他的人情世故,奉養你老母。 等你完蛋了,事情也平息了,再把這孩子弄進太學,能不能成器看你這些年教導的本事了。” 張湯聽到雲琅這句實在的不能再實在的話仰天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半晌,才朝雲琅躬身施禮道:“這一禮不爲雲侯幫我兒子,只爲雲侯事到如今依舊以誠待我。” 雲琅正色道:“我跟你說過,與你結交,我只說大實話,你張湯shā're:n無數,命數難逃,你不倒黴天道不公。 然而,你爲官清廉,持身儉樸,多年來爲了這大漢江山夙夜奉公,這是你自己積攢的福報,不可能會被族誅,這是我爲什麼會全力幫助你兒子的原因。” 張湯大笑道:“我一介小吏之子,能位及三公,不論善惡,煌煌史書終將留名,如今深陷危局,即便是被殺,也沒有什麼好遺憾地。 既然雲侯有心,我兒安世不日會來到雲氏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