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柳暗花明 作者:未知 第四十三章柳暗花明 “喫飯吧!” 雲音擦拭掉鼻子的菸灰,故作大方的指着琳琅滿目的食物對靠在門口看她的霍光道。 霍光驚疑不定的拿起筷子,猶豫的瞅着雲音道:“你都沒有接我。” 雲音笑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霍光笑道:“小孩子的時候不用迎接,現在需要。” “爲什麼?” “我想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你。” 雲音惡狠狠地道:“我迎接了你二十三次,你一次都沒來!” 霍光滿意的點點頭道:“哦,知道了。” 說完開始夾菜。 雲音如同一個小婦人一般跪坐在桌邊,給霍光倒了一杯酒,輕聲道:“郎君辛苦了。” 霍光吃了一大口菜,接過雲音送的酒杯,一飲而盡。 “聽說胡女美貌?” “是啊,不過可慘了,被匈奴人搶光了,剩下的嘿嘿……不堪入目。” “我還聽說龜茲女子善歌舞?” “錯了,是男子善歌舞。” “哦,那多喫些。” 霍光放下筷子,低頭瞅着用力捏着桌角的雲音道:“我已經跟師傅說過要娶你的話了。” 雲音淡淡的道:“我耶耶怎麼說?” “師傅說你說了算。“ 雲音嘿嘿笑道:“你才知道?” “我很早以前知道,只是想找師傅確認一下。” 雲音低頭看看自己瘦峭的身段,搖搖頭道:“十八歲之後再說,耶耶沒有規定我應該嫁給誰,卻規定了我什麼時候出嫁。 耶耶還說,凡我雲氏女子,出嫁之期都在二九之年。” 霍光點點頭道:“還有六年,不算長。” “雲氏女子只做鴛鴦,不羣!” 霍光點點頭道:“我母死於是,願作鴛鴦!” 雲音見霍光回答的乾脆,有些不忍的道:“母親說,她的財貨都是我的嫁妝。” 霍光笑道:“多要點,西北理工將來需要很多錢財支持。” “你是耶耶的大弟子,你也要爭取一些,莫要讓耶耶把錢財都給了張安世。” “給張安世的錢財我們不要,師傅把西北理工給了我,已經讓我佔盡便宜了。 財貨,你只能跟你母親討要,千萬不要被師母的表現的可憐狀給欺騙了,師母手裏的錢財,大師孃都要多。 僅僅是蜀的財物,足夠我們用很多年。” 雲音重重點頭。 雲音說的認真,霍光則是信口開河,他從不認爲錢財這東西有多重要,如果西北理工想要錢財,有一萬種辦法自籌,根本用不着琢磨師傅的那點家財。 只是雲音說到了興頭,他隨聲附和而已,加雲音做的飯菜味道實在是難以形容,他寧願跟雲音多說話,也不願意埋頭喫東西。 從進門到現在,雲音的表現非常的詭異,根本不是雲音的性格能做出來的事情。 出門迎接他二十三次這件事絕對是雲音的風格,至於後面給他做飯,跟他談將來,說一對鴛鴦,討論嫁妝這種事情,絕對不是雲音該說的,也不是雲音能說的出來的。 擡頭看看房間外那些縮頭縮腦的雲氏丫鬟們,霍光恨不得把那幾個多嘴的雞婆一個個捏死。 嬌憨模樣的雲音,纔是他心的雲音,斤斤計較的雲音,根本是那羣丫鬟們的願望集合體。 怎麼看怎麼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氣。 “這些話都是誰教你的?” “綠衣她們……”雲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一會讓小師孃用鞭子抽綠衣她們一頓,好好地貴女被她們給教成什麼樣子了。” “啊?這樣不好嗎?綠衣她們說女子跟郎君在一起的時候一定要先說明這些事情的。 還有好多我都沒有說呢。“ “如……” “如你一定要當大官!” “還有呢?” “十里紅妝,千人迎賓禮!” “還有呢?” “好像還有大雁……” 霍光又喝了一杯酒,重重的將酒杯頓在桌子怒道:“告訴小師孃,用鞭子抽綠衣她們兩頓!” “你不喜歡?” “當然不喜歡!” “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你迎接我二十八次,喜歡你跟我發脾氣,喜歡你跟我耍無賴,喜歡你笑的露出牙齒,更喜歡你穿一件嫁衣跑來嫁給我!” 雲音鬆了一口氣道:“這樣好,這樣好,你知道的,我不喜歡板起臉跟你說話,也不喜歡給你做飯,想跟你天天在一起。” 霍光哈哈哈大笑,掰開小老虎的嘴巴把桌子的飯菜一股腦的塞進去。 小老虎絲毫不嫌棄,全數吞下。 眼見一點都沒有剩下,霍光哈哈大笑着拍拍桌子道:“說的再對沒有了。 現在,讓廚娘再給我做一桌子飯菜出來,餓死我了!” 雲音露出潔白的牙齒大笑道:“我知道,我做的飯菜沒有那麼好喫…… 古婆婆,古婆婆,把你做的飯菜端來。“ “麪條,我要一盆!” 司馬相如一人在石羊河邊長吁短嘆,滿頭的烏髮在短短的一年時間裏居然染了些許白霜。 他都做不出讓皇帝滿意的辭賦。 皇帝不允許他回京。 雲琅要回來了,這讓司馬相如有一種大難臨頭之感。 他相信,等雲琅回到武威之時,是他人頭落地的時刻。 堂堂一位張掖刺史,麾下民戶一萬六千戶,丁壯兩萬一千,奴隸三千九百,加充足的修路物資,按道理來說,修建一條道路並非難事。 然而,修路的指令已經下達了一年之久,司馬相如至今連一寸道路都沒有修建出來。 司馬相如知曉,雲琅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身爲涼州牧屬下的刺史,如果不遵守武人出身的雲琅的命令,不用想都知道是一個什麼下場。 然而,雲琅的命令已經下來兩次了,最後一次明顯的沒有好聲氣。 刺史的民政屬官長史姜環,軍政屬官司馬吳彤卻屢次抗拒司馬相如的指令。 這一拖,是一年。 司馬相如頹然跌坐在一塊石頭,拍打着大腿卻束手無策。 不論是姜環,還是吳彤,都是他從太子府帶回來的人,他卻拿這兩人沒有任何辦法。 平遮帶着人來石羊河取水。 霍光不好伺候,他跟家主一樣,對喝茶得水極爲講究,姑臧城裏的井水雖然也甘甜可口,想要烹出一壺好茶,非石羊河的水不可。 給霍光取水,平遮是不敢託付別人的,不論是裝水的木桶,還是負責運水的僕役,都是他親自挑選出來的,而且必須在他監視之下取水。 司馬相如孤獨的坐在河邊,鞋子浸泡在冰涼的水,似乎下一刻,他準備一頭撲進這波濤滾滾的石羊河。 平遮昔日在卓姬府與司馬相如相熟,如今,見這位採飛揚的才子孤獨的坐在河邊,知道前因後果的平遮心有些不忍。 來到下游司馬相如枯坐的地方低聲道:“不修路必死!” 司馬相如擡頭見是平遮,端正了坐姿道:“某家如今正在等死!” “明明可以求活,郎君如何要求死?” 司馬相如攤攤手道:“涼州牧殺伐果決,太子府宮禁森森,哪一處都非司馬相如所能撼動的。 不死若何?” 平遮笑道:“我家主乃是一個講道理的人!” 司馬相如嗤的笑了出來,指着滔滔的河水道:“你看,河水走了。” 平遮呵呵一笑,指着河水邊的回水灣道:“總要想辦法挽留一下的。” 司馬相如搖頭道:“我若死,姜環,吳彤會有什麼下場?” 平遮淡淡的道:“我家君侯慣用軍法治理地方,你死,姜環,吳彤沒有活命的道理。 我怪了,他們兩個如此的阻撓刺史修路,到底是爲了什麼?難道他們真的認爲我家君侯奈何不了他們嗎?” 司馬相如苦笑道:“他們是這麼想的。” 平遮聞言愣了片刻,點點頭道:“既然他們一心求死,刺史爲何也要跟着一起死呢?” “離開了他們,某家無法修路,指揮不動任何人。” 平遮笑了,指着司馬相如道:“我聽聞刺史門下尚有老僕兩人,從人六位,美婢兩位,廚娘一名,爲何說沒有人修路呢?” 司馬相如猛地轉過頭看着平遮道:“有用嗎?” 平遮嘿嘿一笑,指着河裏的回水灣道:“你至少在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