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眼看他起高樓 作者:未知 週一大會前的氣氛有些沉重。 趙東風坐在上位,旁邊就是省城來的張副省長。張副省長一言不發,只緊繃着臉翻報告文件。 趙東風已經五十一歲了,在瀾水工作超過二十年,他通過和岳家結婚,獲得了不斷攀登的支持,並不斷反饋給岳家相應的好處。這些年一帆風順,瀾水就是他的一言堂,他連退休都捨不得,始終覺得自己充滿了幹勁,仕途充滿光明,並且一直爲明年進入省委而不斷活動着,表現着。 但是今年出了太多的事情,讓他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牢牢掌握在手心裏的瀾水出了一些脫離他控制的變化。 於是他視線向下,從右到左看過來。 公安局長據說足足叄天沒合過眼了,滿眼的紅血絲,他和檢察院的人一起,把文旅局的,住建局的,行政執法局的,消防大隊的,甚至公安局內部的那些在酒店事故中監管不力以及給佔道經營行爲大開綠燈的幹部們,該抓抓該審審,現下正在仰頭滴眼藥水,也不知道這兩年被坑到唯唯諾諾的局長最近怎麼忽然硬氣起來,毫不畏懼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秉公執法; 兩把椅子外坐着的沉如釋市長正在低頭喝茶,他早年可能也是有點雄心大志,想做點什麼,但是歲月蹉跎,也就慢慢沉寂了下去,每次開會除了些場面話,基本都是跟着他這個書記的步調走; 檢察院的李檢察長患有神經衰弱,常年處驚不變,遇到事情就是從左上方口袋裏掏出手帕擦着不管有沒有冒出來的汗,並連聲說“怎麼辦啊”,“不會解決啊”,“交給誰來做啊別交給我”; 人大的沉末紅主任臨近退休,擅長推諉划水,最愛說的一句是“這不歸我們管”; 末尾那個局長正在準備本季度建築行業的季報,其實國家至今都沒能完全擺脫“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餘毒,即便是瀾水這樣的經濟大市,產值數據也是含水的,局長每年年底都會重複的一句是“五千萬的產值不能往上填,會計要做到十億!”,他跟隨自己多年,平日裏以自己的話馬首是瞻,也不足疑心; 至於當地軍分區的政委,他根本就沒來。 ——等等,他爲什麼沒來? 趙東風坐直身體,皺緊眉頭問:“劉政委還沒到嗎?” 井祕書長應聲起立道:“可能是耽誤了。我打電話再催一下。”隨即出大會議廳打電話。 過了一會兒他回來,神色有些古怪地湊近趙東方道:“趙書記,部隊值班室那邊的人說,最近部隊內部政策變化,政委暫時就不進市常委報道了。” 趙東風心下一沉。 多年大風大浪走過,不管內心如何驚濤駭浪,他臉上依舊不動聲色,只是頓了一會兒纔對祕書長說:“你回頭再給那邊去個電話,問清楚具體是什麼政策變化。” “這時候不好好解決酒店坍塌事故,給人民羣衆一個交待,何必花時間去過問部隊的事。”張副省長翻過一頁文件,平淡道。 “開來同志,劉政委屬於軍裝常委,作爲軍民融合的代表,軍裝常委只有一六年換屆選舉的時候因爲軍隊改革沒有出現在常委班子裏,如今這無緣無故……總讓人不免擔心。”趙東風解釋道。 張開來側過頭看眼他,語氣隨意:“不必擔心,我來之前聽省軍區領導說過,正常的人事調動罷了,軍分區有總參垂管,調動完成後纔會通知市委。” 趙東風點頭:“明白了,開來同志。” 趙東風收回視線,轉頭時看見了左側靠前位置的周遊周副市長。 他心底愈發不悅起來。 周遊的個人履歷和背景調查只很少人看過,他在瀾水紮根了不少年,完全不像那些下基層刷履歷待一兩年就走的高幹子女們,確確實實是幹事的,做的事情太實,喫的苦太多,逐漸就讓人忘記了追根溯源他的出身,很多領導幹部都不清楚他具體的家庭情況,但是趙書記本人是很清楚的。 誠然周遊很有能力,延河以前是省級貧困縣,是周遊這幾年總往鎮上考察,招商引資,大力扶貧,才使得延河升級爲省級經濟薄弱地區,並且發展前景十分可觀。 趙東風不滿意他的原因也是因爲他能力太強,能力太強卻不是自己人,但因爲背景更強又不能輕易下套坑害,看着這位年輕人日漸豐滿羽翼,這讓他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所以這些領導人子女爲什麼非要下到基層來,就不能像那位的嫡孫一樣,不給實權只給虛銜,他們也不是不能當豬一樣養着。 垂着眼看文件的周遊似乎察覺到什麼,擡起頭掃了過來,看見是趙書記後對他點點頭,繼續低下頭。 周副市長戴眼鏡,擡眼看人時一層鏡片擋着,加上脾氣好,不容易生氣,無時無刻不是一副溫文爾雅好對付的樣子,他升爲發改委處長時還有人調侃他白面書生,不過這些年也沒人敢這麼稱呼了。 如此年輕就能升到常務副市長,誰信他是真的好得罪。 一場大會開的趙書記內心已是疲憊不堪,加上軍區政委不在,總讓他心底不安,甚至沒怎麼注意會上的內容——張副省長才是真正的主導人。等會議一結束,他面色如常地和幾位常委交待完事務,便快步和祕書回了辦公室。 檢察院的李檢察長走出會議廳後汗也不流了頭也不疼了,挺着腰進電梯,一起進來的還有位常委,這可是真正的病秧子,十八大之前天天喝酒,把身體喝垮了,得了心臟病高血壓和一堆心血管疾病,四十多歲的年紀看着有六十,頭髮花白的常委就問李檢察長:“你這看着怎麼這麼精神?” 李檢察長道:“不瞞你說啊老兄,我總覺着我這身體,是時候大好了。” 他的話意味深長,常委卻是詫異地瞪大了眼:“真決定站那小副市長的隊了?” 李檢察長嘿嘿笑了笑:“你沒見今天會上,周副市長把自己這些天處理坍塌事故的成果都推給了沉市長嗎?張省長可誇了沉市長好幾句呢。” 常委乍一聽覺得疑惑,但是看着檢察長笑着的臉,隨着樓層節節下降,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終於恍然大悟起來:“走一步算十步啊!這年輕人真是……太膽大了!” “瀾水這攤死水,早該有人來攪一攪了。我這老骨頭泡久了,也快忘記初心了啊。”李檢察長淡淡道。 周遊收拾好文件,囑咐朱祕書晚間接他去延河某外企參加一個酒會,考慮到路程,市領導們當晚可能要住在那裏,他會先回趟家看看謝衍。 說話間兩人在會議廳門口和張副省長狹路相逢。 此時會議廳內人已散盡,張副省長打量他幾眼,說:“看着比年前憔悴了些,聽說是出車禍了,恢復的怎麼樣?” 周遊早已知道他是誰,於是道:“認人沒問題。” “那還記得什麼?”張副省長好奇問道。 周遊慢慢笑了一下,說:“只記得在潯哥家見過你,以及勞煩你的事。” 張副省長笑了起來:“我在四川的時候,每次打麻將只有你潯哥能贏過我。贏了我,就替你們抽張牌,不麻煩,現在看看,還很有趣。” 伯仲叔季,周伯錚是家裏長子,但因爲他結婚太晚而兄弟們結婚很早,所以周遊雖然是周伯錚的獨子及長子,但卻是同輩裏最小的孩子。 周潯就是他年紀最長的堂兄。 周遊語焉不詳地笑道:“確實是張好牌。” ———————————————————— 最後周遊和張副省長那段話是心照不宣,沒有說開但是彼此都懂 文初蒙特爾被查資助金髮放情況不是偶然,而是周遊請在省委省政府任職的張副省長操作了一下,將這種隨機抽查變成了必然,從而引發了後面一堆事(直接導致副市長下課他上位,書記失去一員狗腿) 這是周遊車禍失憶前就在佈局的事情,失憶後周遊根據手機密碼櫃啊之類的東西拼湊起了全貌,並實行了下去。 寫一個心很深的男主真的好麻煩,有些話他不會說出來就得我替他說,不然大家看不懂劇情。 我自己都覺得很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