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我是物外烟霞客,不是尘中磨镜人。 作者:回避衰容 一声巨响传来,顿时惊动了那些坐在庄严寺塔前广场的芦棚之内,正在高谈阔论,谈玄說禅的名士高僧们。 就在他们转眼看過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刚才還在无迟无速,不慌不忙,八风不动的高僧法正大和尚从禅房裡快速的冲了出来,朝着庄严寺北侧的方向跑了過去。 一阵风卷過之后,法正和尚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北侧跨院的大门裡。 正在大谈法正大和尚堪称八风不动的高深心境的各位高僧名士们面面相觑,一時間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說点什么? 事情的发展就挺突然的! 一時間,场面顿时陷入了尴尬…… “咳咳……”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阵之后,還是那個穿着华丽,四五十岁的中年帅哥,也就是出身于兰陵萧氏,当年的梁明帝萧岿的第七個儿子,现在大唐的内史令,尚书右仆射萧瑀咳嗽了两声,然后若无其事的张嘴說道。 “静若楚子,动若脱兔,刚才若迟,现在若速,法正大和尚這是身体力行,向我等宣示若迟若速,无迟无速的道理,法正大和尚真是深通佛理,果然不愧是法华宗的高僧灌顶大师的高徒啊。” 就在他的话出口之后,在场的這些名僧高士们才一個個仿佛又活了過来。 “沒错,沒错……” “原来如此……” “惭愧惭愧,在下竟然一时迟钝,完全沒有领悟法正大和尚之意,今天我等要不是有萧尚书在的话,恐怕大家现在還不能理解深意……” “法正大和尚可作,萧尚书可解,两位都是深通佛理啊……” “果然,萧尚书佛性深重,他年必得正果啊!” 某個正坐在广场角落的芦棚中,身材丰腴的杨姓熟女在看到法正大和尚狂奔的一幕的时候,本来還有些无精打采的神色瞬间变得兴致盎然了。 讲经說法有什么好听的,哪有這些乐子有意思…… 别說,法正大和尚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肉一颠一颠的,真的是好有趣。 平常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的看不出来法正和尚居然這么有料,胸前這波涛汹涌的,竟然看着都不比自己小了。 他這是今天忘记缠布了嗎? 某個杨姓熟女从容正坐,一脸的宝相庄严,私底下的思绪已经完全不知道飞到哪裡去了。 跟法正這种中年胖子比起来,果然還是年轻的美少年更加符合自己的心意,比如說现在寺门外的清微小道长,不知道清微道长要是跑起来的话,会不会也跟法正大和尚一样一抖一抖的…… 不過应该不会,上次自己摸的时候,好像感觉硬硬的。 哎呀,好想看一看啊! 就在庄严寺塔前广场的這些名僧高士们又开始了熟练的互相吹捧的时候,法正大和尚已经一路狂奔,从庄严寺后方的庄严寺塔前的广场跑到了寺院北门附近的偏院。 一脚踢开了虚掩着的院门,法正打和尚脸色阴沉的从院子的外面走了进来,入眼看到的就是被横七竖八的摆放在院子裡的十来個武僧,最中间的那個身材最魁梧的就是他的亲信净严和尚。 這些武僧一個個横七竖八的,好像是沒了骨头一样,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其中五六個武僧的手腕处或者脚腕处還带着殷红的血痕。 而躺在院子正中的几個蒲团上,勉强靠着花坛半躺着的净严和尚和另外两三個武僧则是除了手腕和脚腕之外,甚至连僧袍的下摆都有着鲜红的血痕。 就算是看到法正和尚进来,净严和尚等人也沒有做出任何的举动,而是依然目光空洞,一副心若死灰的样子。 法正和尚不以为忤的蹲了下来,抓起净严和尚的手臂,仔细的看了過去。 随着他手臂扬起,手掌却无力的下垂,而且手腕上的血痕是笔直的一道。显然是有人手持一把锋利的锐器,一刀下去,直接挑断了净严和尚的手筋…… 這個伤口就足以說明下手的人不但手很稳,有一把很锋利的武器,而且对于手臂的筋脉還非常的了解,這一刀下去摧筋毁脉,却沒有伤到手腕其他的地方。 绝对是個高手! 接着法正和尚用手掀起净严和尚的僧袍,朝下面看了一眼,随即就把僧袍丢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一脸阴沉的說到。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是這样的,” 一個手脚上沒有伤痕,但同样歪倒在一边的一個脸上带着一道红印的武僧用微弱的语气說道。“今天早晨净严师兄找到了我們几個,說要带我們去完成法正师叔您交给他的一個命令……” “我交给他的命令?” 法正和尚皱了皱眉,反问了一句。 “是,是的!” 那個手脚完好的武僧断断续续的說道。 “净严师兄說您让他抓一個敢在咱们庄严寺的门前摆卦摊的小道士……” 沒错! 這個武僧一說法正大和尚就想起来了,自己的确是曾经跟净严和尚說一声,让他把那個出身清都观玄诚道人门下的小道士清微抓起来…… 因为在大业十三年的时候,玄诚道人曾经做下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也因此得到了本朝一個贵人的青眼。 虽然說现在玄诚道人已经死了,而那個贵人最近似乎也心灰意冷,整日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府裡,不见外客,但是那個小道士清微作为玄诚道人的亲传弟子,肯定也可以让那個贵人爱屋及乌一下的。 只要能控制住這個小道士,然后靠着那位贵人的支持,庄严寺說不定還能恢复到大隋时候的那种往来俱鸿儒,谈笑无白丁的盛况。 甚至等到当今陛下龙驭宾天之后,還能再进一步也未可知!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事情居然会变成现在的這個样子。 “這個不用說了……” 法正和尚一挥手,直接跳到了重点上。 “說一下你们是怎么会变成這個样子的?” “是,法正师叔……” 手脚完好的武僧不敢怠慢,把他们下午的情况重复了一遍。自己等人到了中午的时候,净明是如何看到高叔圭和那個小道士来到了僻静的地方,净严师兄是如何带着自己等人围上去,结果刚刚动手的时候,他们就一個個咳嗽流泪,然后酥软倒地。 “然后那個小道士就拿着剑,走到我們跟前,盯着每個人看一会之后,直接拔剑就斩断了他们的手脚筋,我在一边看的清楚,有些师兄弟挨了两下,有些挨了一下,而净严师兄和净明师兄等人不但挨了四下,而且那個小道士還在他们的胯下也来了一下……” “你不用說了!” 法正和尚打断了這個武僧的话,站起身来,手裡转着念珠,围着所有的伤者走了一圈,然后用冷冽的目光看着那個四肢完好的武僧,阴阴的說道。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一起出去的师兄弟,大家都受了伤,却只有你一個人完好无损嗎?” “這個……” 武僧勉强晃动自己的脑袋,朝着净严和尚的方向点了点。 “那個小道士在砍完人之后,好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张纸,在上面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塞进了净严师兄的衣服裡,還說那就是他动手的原因。” 法正和尚用冷冽的目光又看了一会那個武僧,才把头转過去,对着旁边的沙弥明信說道。 “去你净严师叔的身上找一找,看看有沒有什么纸。” 听到了他的话之后,沙弥明信小心翼翼的来到依然昏迷不醒的净严和尚面前,蹲下来开始在他的身上摸索着。 很快,法正和尚就看到明信从净严和尚的身上拿出了两张折叠好的白纸,然后站起身,双手举着白纸,给自己送了過来。 “师叔祖,找到了!” 法正和尚犹豫了一下,从自己的僧衣袍袖裡取出了一双手套戴上,然后這才把纸接了過来,屏住呼吸,小心的打开。 第一张纸的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很多的蝇头小字,笔迹非常纤细,法正和尚完全想象不出来究竟要用多么细的毛笔,才能在纸上写下這么小的字迹。 但是下一刻,法正和尚就完全顾不上考虑這個笔迹的問題了…… 因为這张纸上写着的內容都是倒在地上的這些武僧们曾经作奸犯科的证据,而且其中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因为那些事情都是法正和尚安排他们去干的! 在纸张的下面還列出了每個武僧的姓名以及所犯的罪行。 “你……” 法正和尚忽然抬起头,看向了那個四肢完好的武僧。“你的法号叫什么……” “净……净空!” 虽然不知道法正和尚问這個問題是什么意思,但是那個武僧還是诚实的回答了。 法正和尚的目光在那张纸上快速的扫了一眼之后,终于明白了。 這些武僧被废掉的手脚数目是与這张纸上他们的罪行大小有联系的,像净明這种经常被自己派出去办事的人,就挨了四刀,任务中间如果有侮辱妇女性质的,就都被去了势。 而這個净空因为年轻,也沒做過什么任务,所以就保全了下来。 “该死……” 法正和尚嘴裡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怒不可遏的甩手把這两张纸朝地上一摔,恶狠狠的說道。 “這個该死的小道士,他居然敢审判我庄严寺的人,還对他们行刑,他以为他是谁?” 看到法正和尚這暴怒的样子,院子裡其他的和尚们顿时都变得一片噤然。 一阵风吹過,将地上的两张写着字的纸吹得飘动了起来,露出了一首写的整整齐齐的诗。 袖裡青蛇凌白日,观中仙果艳长春。 我是物外烟霞客,不是尘中磨镜人。 清微子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