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每天下午4、5点以后,小北京就搬出一把太师椅放在旅馆的门口,左手边放一杯绿茶,右手拿一把折扇,旁边放着赵红兵的吉他。每天他往這裡一坐,总有几個小混混围上来听他论道,每次都是人越围越多,等到人快聚到100人时,小北京一合纸扇,一口京片子“小爷我累了,休息了,明天再聊”。然后翩然而去。
二狗和小北京认识20几年,极其佩服此人。二狗认为此人有四绝。第一绝是口才,当然也可以說他是贫嘴,但是小北京绝对超越了贫嘴的境界,他言谈中那刹那间闪耀出的思想的光辉足以令一些哲学家叹服,而且语言组织能力极强。第二绝是表现能力,他总是爱边說边比画,表演什么像什么,都說表演有三大体系:梅派、斯派、布派,此人绝对是将這三大表演体系融于一体。第三绝是身手過人,简单的說吧,他架打的无数,凶险场面经历无数,但打架从不吃亏也从未见他受過什么伤。第四绝是讲义气,他不但对赵红兵讲义气20几年一直沒变,而且对一些刚认识的朋友也愿意拔刀相助。
举例二狗亲眼所见,1987年6月的某一天下午临近黄昏时,小北京又抬着太师椅出来了,他左右一端详,嗬!周围沒人。沒人那就吸引点人!他就拿起赵红兵的吉他弹唱一曲当时的流行歌曲《血染的风采》,赵红兵只教了他弹這一首歌,他也只会唱這一首,而且還弹唱的特别好,特别动情。毕竟這是歌颂他们战斗在老山、者阴山的战士的。
“申哥,出来了!”一個二十出头的小流氓過来打了招呼
“小爷我晒晒太阳”小北京懒洋洋的向后一倚,把吉他扔到一边,太师椅晃悠了起来。
“申哥,是你们北京的混子厉害還是我們這裡的混子厉害?”
“各有千秋,我們北京那叫顽主。顽主,懂嗎?”小北京“哗”的一下甩开折扇,眼睛半睁半闭,那叫一個悠闲。
“顽主?顽主是什么意思?”
“顽主,可以分为具体的,也可以分为抽象的,這是哲学”小北京喝上一口茶水慢慢悠悠的說。
“申哥,我們真不懂,你给我們讲讲”周围的小混子聚起了4、5個。
“具体的說,顽主就是一群年轻人,他们对社会的现状不满又无从发泄,只有以顽的形式表现在社会中,以顽来冲击這個现有的操蛋的社会。他们通過這样的行为,获得心灵上的充实与满足”小北京讲话太有水平了
“那抽象的呢?”小混混们文化水平和小北京沒法比,根本听不懂小北京在說什么
“抽象的說,顽主是一种精神,是一种行为艺术。是以個体来对抗整体,抗争是其核心的力量。這类似于朋克,不多說了,說多了你们也不懂”小北京說完轻摇折扇,似笑非笑的看着這群小流氓
“呵呵,申哥,你說的我們真是不太懂,我們想知道北京的混子打架厉害還是我們這裡的厉害”
“再纠正丫一次,那叫顽主!”小北京晃悠着脑袋說
“对,对,顽主”
“北京的顽主呢,厉害的也不少。你们這裡呢,也不少。這個不好比,我的把兄弟张岳不就是很厉害么?不是宰了张浩然嘛”
“张哥的确是厉害!”
“小爷我18岁就当兵了,19岁就上了老山前线,在北京還真沒打過几次架。不過要說打架呢,我還真沒怎么吃過亏”小北京這句倒真是沒吹牛,二狗這么多年也沒见過小北京打架吃過亏。
“那申哥就跟我們說說你们在老山前线的事儿”
“85年春,我和你们红兵大哥我們班的几個人去执行任务,山势极其陡峭……只见你们红兵大哥……”說着,小北京从太师椅上站了向后退了几步起来,指着旅馆的墙說,“那悬崖已经接近90度”然后他把扇子撂到了太师椅上,這是评书结束了,开始形体表演了
說着說着只见小北京助跑几步开始朝旅馆的墙的外立面跑,旅馆的外立面贴的是沙石子,摩擦力较大,他居然在绝对90度的旅馆墙的外立面连蹬了3步,手搭上了二楼的窗台,一用力,人轻飘飘的已经坐在了旅馆二楼的窗台上。
“哗!”围观的小混混和過路的群众看到小北京這一手无人不为之叹服,各個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掌。人更是越聚越多。
只见小北京坐在二楼窗台上微微一笑,两只手“啪”“啪”有节奏的给自己鼓了鼓掌,然后双手抱拳,“献丑了!”
他轻飘飘的从二楼窗台上跳下,“這就是你们在小說裡看到梯云纵”。小北京再躺在太师椅上,喝了一口茶水。飞檐走壁這是真功夫,抱拳谢好這是程式化表演,這是表演流派中的梅派。
“申哥!你快继续說啊,你们上去以后怎么打的越南鬼子?”
“当时我們班能上去的只有我和你们红兵大哥两個人,我們班长不让我們用枪,怕被敌人听见,所以我和你们的红兵大哥就准备扭断那两個越南鬼子的脖子………………”小北京說到扭断脖子的时候表情很凝重、很深沉,完全进入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所說的“规定情景”,這是表演流派中的斯派。
“啊,怎么扭断啊,你们被敌人发现了沒?”小北京表演的太传神,小混混都为他担心
“你把脑袋伸過来,我告诉你怎么扭断”小北京示意一個小混混把脑袋伸過来
只见小北京一只手搭住他头顶,另一只手托住他的下巴。“左手向左,右手向右,同时用力,喀嚓”這时小北京的表情极其狰狞。這是表演流派中的布派。
围观的人都惊呼一声,以为小北京真要扭断那個小混混的脖子。這时小北京却轻轻的放开了他。
“你们到底扭断沒扭断那两個越南鬼子的脖子啊?”
“今天累了,明天這個时候,你们過来,我继续给你们讲”小北京又躺在太师椅上,眯着双眼晒起了太阳,完全不顾围着他要听他讲故事的几十号听众。
围观的群众很无奈。
“唉………………”
“到底扭断了沒啊?”
“怎么又是只讲到了一半啊”
“唉……明天谁知道他還讲不讲啊”
小北京也不管围观的人怎么评论,微笑着闭上了眼睛,仿佛躺在太师椅上睡着了。
二狗有一段時間一直以为小北京家的祖上肯定是在北京天桥打把势卖艺的,否则他怎么這么热衷于表演又表演的那么好,而且双手抱拳之类的范儿又完全是卖艺的架势?当时如果小北京在旅馆前养個猴子拿個铁盒,肯定一個小时下来這個盒子裡全是人民币。后来二狗才知道,小北京這是闲的,赵红兵走了以后他连個說话的人都沒有,而他又那么好动,当时才22、3岁,实在是太寂寞。
小北京還爱跟赵红兵的三姐贫,二狗就见過。可能是家裡的老公总不說话,所以赵红兵的三姐一点也不烦小北京贫。
“三姐,听說你要离婚了?”
“我才刚刚结婚,你就咒我离婚!?”赵红兵的三姐是個出名的美人,发怒生气的样子都很好看。二狗上大学时有一年暑假在街上一個同学說快看美女啊!天仙下凡啊!二狗定睛一看,正是赵红兵三姐,那时她就算沒有40岁也差不多了,但還是漂亮的一塌糊涂。
“唉,原来是谣言啊,害我白开心一场”小北京故作忧伤
“我离婚你开心什么?”赵红兵的三姐瞪起那双远近闻名的大眼睛问
“咳,我這不是琢磨着你离婚哥们儿不就有机会了嘛,我天天跟门口坐着,全市的女孩子我基本都见過了,和你差不多好看的就高欢一個,還跟红兵跑了,我跟红兵是兄弟,我的老婆总不能比他差是不是?我别无選擇啊!”
“你這破孩子,红兵比我小两岁,你比红兵還小,我可懒的搭理小孩子”
“女大三,抱金砖。我找火车站门口算命那瞎子给咱们俩算過了,說咱们俩特般配…………”
“你再贫我撕烂你那张破嘴!”三姐故作嗔怒
“三姐,我给你撕,宁教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北京說着闭着眼睛张开了嘴把脑袋伸了過去。
過了一会沒动静,小北京觉得嘴裡好象還多了個东西。他睁眼睛一看,赵红兵的三姐人影都沒了,闭上嘴一嚼,原来嘴裡被赵红兵三姐放了块大白兔奶糖。
他天天盼着赵红兵的三姐无聊时能過来坐坐,可是人家赵红兵的三姐十天半個月的也不来一次,毕竟人家刚刚结婚,平时也要上班了,下班了愿意和老公在家裡腻着。以前赵红兵在的时候小北京還能上街走走,现在赵红兵带着高欢去逍遥快活了,只剩他一個,他连出去都不能出去了。小北京真是闲的无聊极了,每天坐在旅馆门口长吁短叹。
在87年6月底的一天的中午,一個常来的叫潘大庆的小混混带着一個小马子来這裡开房了。对于這样的客人,小北京是举双手欢迎的,因为這样的客人不但可以给旅馆增加收入,等事儿办完了還能留在门口听他的评书,虽然他总把故事讲一半就放人家鸽子,但是他是十分在意他那些热心听众的。
那天又是4、5点钟,小北京刚刚拖了太师椅到门口准备开始评书联播。就看见迎面冲過来了四個大汉,手裡都拿着钢管,看样子是要拿着家伙进旅馆找人。
“嗬!哥儿几個,這是要来干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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