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回家（四）
蘇長墨給他們打電話，一直打不通，便在微信給他們留言，只說老太太今早走了，讓宛宛回來送她最後一程。
下了飛機，看到信息的時候，已經是3小時之後，宋旭拉着懵了的宛宛來到出發大廳，買回去的機票。
今天回上海的機票已經沒有了，最快的要明天早上6點才起飛，宋旭果斷拿出手機，查高鐵票。
幸運的是，2個小時後有一趟高鐵，傍晚六點半，他們便能回到上海。
去火車站的路上，宛宛給蘇長墨回了信息，告訴他，他們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發過去沒幾秒，蘇長墨的電話便撥了過來。
一聽到蘇長墨的聲音，宛宛便無聲哭了出來，幾次想張口說話，卻始終不得。
宋旭拿過她手裏的電話，對電話那頭的蘇長墨說：“回去再說吧，先掛了。”
掛了電話，宋旭原是想勸慰她，腦子裏措辭斟酌了幾番，卻發覺詞語的蒼白，便只能抱着她，任由她哭泣發泄。
哭了一會兒，宛宛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整個人呆愣愣的，像是沒了靈魂。
宋旭遞給她水，她仰頭喝一口，停下，宋旭說：“多喝兩口。”她便又喝了兩口。
看着這麼乖巧的宛宛，宋旭嘆了一口氣，重新把她擁入懷中。
高鐵到站前，宛宛開口說：“宋先生，謝謝你陪我一起。”
聽到那個謝字，宋旭愣了一下，又嘆了口氣：“宛宛，你不用跟我說謝。”
宛宛依舊呆愣愣：“好。”
回到蘇家老宅，六小姐蘇荔領着他們來到老太太的房間，一打開房門，便是一股涼風吹到臉上，是特意開的冷風空調。
老太太不願家人爲她的後事操勞，老早就跟律師及管家交代過，一切從簡，現在，只等宛宛最後看她一眼，明天便要送到殯儀館了。
宋旭陪着宛宛來到老太太的牀前，牀上的老人，好似只是安靜的睡着，嘴角亦似有淡淡微笑，十分安詳。
一旁的人說：“老太太這是壽終正寢，沒遭罪，是好福氣的啊。”
話是好話，但對於宛宛來說，外婆走了，她還沒有好好同她說話，沒有好好同她道別，甚至叫她一聲“外婆”。
從房間退出去，蘇長墨也過來安慰她：“小宛，老太太走得很安詳，是因爲她能在走之前看到你回蘇家了，她很高興……”
宛宛轉身撲進宋旭的懷裏，終是泣不成聲，悲痛過甚，宛宛哭暈了過去，被宋旭抱着送進了醫院。
她再次夢到自己站在外婆的書房門外，這次，外婆沒有把她攆走，她對她招招手：“小宛，過來，外婆教你寫字。”
外婆教會小宛寫“媽媽”，還讓她坐在她的腿上，告訴她，她的媽媽很愛她，告訴她，她的媽媽會在天上守護着她，她不是孤獨一個人。
最後一筆落下，外婆說：“小宛，外婆要走了，我要去找外婆的女兒，她等了外婆很久，我是時候該去找她了。”
餘蘇宛緊緊攥着外婆的衣袖，帶着哭腔說：“不要，外婆你不要走，不要丟下小宛一個人，你走了，小宛就再也沒有親人了。”
外婆搖搖頭：“沒有用的，外婆該走了。”
外婆的衣袖在餘蘇宛的手裏溜走，抓也抓不住，“外婆，你不可以，不可以丟下小宛，我不會要去爸爸家，不要去小姨家，外婆你留下來好不好，小宛會乖乖聽話的。”
餘蘇宛想往前走，卻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外婆離開的背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霧裏。
“外婆，不要走……外婆……”
宋旭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宛宛，宛宛……宛宛你醒了？”
“宋先生……外婆，走了……”餘蘇宛抓着宋旭的手，聲音顫抖。
避開她手上的針頭，宋旭將她輕輕擁入懷中，“還記得那個動畫片嗎？外婆依然活在我們的心裏，只要我們不忘記她，那她就一直存在着。”
不知道是這個安慰很有用，還是餘蘇宛已經哭夠了，她漸漸止了哭泣。
擦了擦臉上的淚，餘蘇宛說：“我肚子裏，我們的寶寶，沒事吧？”
宋旭微微笑笑，摸摸她的頭：“放心吧，沒事，小傢伙很堅強。”
餘蘇宛和宋旭，直接從醫院去了殯儀館，卻被堵在門口。
來送老太太的人很多，不止蘇家的親戚，還有很多不認識的人，大都是老太太這輩子幫過的人，有老有少，形色各異的人，特殊時期，殯儀館一時容不下這麼多人。
蘇家人只知道老太太一直在做慈善，卻不曾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麼，做了多少。
長子蘇長生走出來，迎接這些從各個地方遠道而來的人：“衆位，老太太生前說過，她只想安安靜靜的走，不想勞師動衆。”
拱了拱手，蘇長生又說：“各位的好意，蘇家上下心領了，但是不好在這裏聚集，各位還是散了吧，今後，大家只需把老太太記在心裏便可，多謝。”
說完，蘇長生對着衆人深深鞠了個躬。
老太太最開始做慈善，是爲了給自己的長子積福，但，做了這麼幾十年下來，她已經分不清自己做善事時的內心了。
晚上回蘇家，幾個較親近的親戚還在，喫過晚飯，蘇長墨陪親戚們開了兩桌麻將。
美其名曰，頭七還沒過，他是幫老太太玩，老太太此時肯定在一旁看着過眼癮呢。
一開始那極致的悲痛過去，他們還是會想念那個慈祥又嚴肅的老太太，但沒有誰會永遠擺在臉上。
宛宛受不了他們沒完沒了的吞雲吐霧，麻將的吵鬧聲也吵得她頭疼，拉着宋旭來到院子的躺椅上，一個一張躺椅晃悠着。
餘蘇宛說：“宋先生。”
宋旭扭頭看向她：“嗯？怎麼？”
餘蘇宛的躺椅依舊在不緊不慢地晃悠，她說：“我恢復記憶了。”
“什麼？”宋旭立馬想站起來，躺椅正往後悠，他一個不小心，整個人往後翻去，“哎呦！”
“哈哈哈哈……”
院子裏傳來女子歡快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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