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问路 作者:未知 回到海舍坐定,杨长帆已经搞不清散了多少财才算平了事儿。倒是翘儿细致些,拿着账本跟杨长帆一笔一笔对了,通通记下,免得乱套。 不多时,所裡人得了消息,又三三两两凑過来,得知可以开工后,想着有钱還是要赚,又紧赶慢赶回家取了板凳工具,争取天黑前多赚上几文。 闹了一大圈,总算回到原轨,只是杨长帆又砸进去了几十两资金。 算来算去,黄胖子那裡得来的1500两货款,光今天一天,就砸进去了三分之一還多,好在大头是捐助县学,也算有志商人报效国家,沒让這帮家伙都吃了去。 重新开工后,杨长帆又躺到自制吊床上,看着天空发呆。 不是他闲,他是真得计划未来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果然不是一句空谈,是有现实意义的。 因为除了读书,你做什么事都会被“读過书的人”搞,所裡稍微特殊一点,是被“继承功名”的人搞。你的成就,你的财产,你的生活,沒有一丝安全,只因持续了187年的明朝,太多律令已然成为一纸空谈,底下怎么搞,全看掌权者的脸色。 而读书,是成为掌权者的唯一途径。 所以說,這個时代,要么有权,要么什么都沒有。 当然成功的商人也是可以拎出来的,可他们的持久度良莠不齐,一旦上面掌权者更迭,他们也就面临更迭了,因此商人们的持久度与其站队直觉和抱大腿执行力成正比。可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每次站队都那么精确,一旦抱错大腿就完蛋了。 现在杨长帆抱的是沥海所千户大腿,按理說這腿在本地够用了,可這腿上有疮,這疮专门吃腿毛,胃口极大,杨长帆這身子骨怕是喂不饱她了。 人活着咋就這么累呢!生在這块土地,长在這块土地,爱着這快土地,但为什么這块土地好像总在把你往外逼呢?gtmd移民吧。 当然這是句玩笑话,這年头移民的生活更沒保障了,自己也是携家带口的人,要移民连翘儿都不会干的。 杨长帆翻了個身,枕着自己的手掌侧躺在吊床上,望向海湾内零零散散归来的船只,企图暂时忘记那些烦恼。這片海就在眼前,還沒仔细看過。 往来船只都是帆船,其中又以渔船居多,看起来是比未来锈迹斑斑的捕鱼船美多了,就是速度太慢了,沒有发动机靠风力驱动真是一件听天由命的事情,而且這些船是如此之小,别說跨洲远航,能航行到日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等等……中间有一只比较大的船,看样子有足够的规模远航。 而且速度還不慢,视觉上在不断逐渐增大,好像在朝本岸驶来,仔细看去,此船头尖体长,上宽下窄,一個纤瘦流线的船型,主帆好大,大概比這個海舍還要大吧……這样的帆速度是会快一些,看来這是一條有說法的船。 作为海事专业人士,杨长帆思绪中也简析了一下古代船型。不說漕船、河船、战船等不该出现在這裡的船,只论海船,粗略来分,大体上分为福船、广船和沙船。沙船是平底的,远处這艘明显尖底,這就排除了。福船跟广船都很霸气,命名上也很粗暴,发源于福建的叫福船,发源于广东的叫广船,二者虽然同属豪华大船,但很多细节设计上却有所不同,视觉上最简单的区分就是看船首。 广船是尖头,有一根首柱像鼻子一样翘起来。 福船是平头,船首是宽平的,沒柱。 结合头尖体长的整体特征,以及极其明显的船首柱,這该是一艘广船,也不知是官办的還是民营的。 正看着,船突然开始收帆,明明還在内湾啊,不走了么?帆還沒收利索,便依稀见上面吊了一艘小艇下海。 几個意思? 小艇下海后开始调整方向,很快将船头对准了杨长帆,而后开始玩儿命划桨。 “……” 小艇奋力前行,貌似冲着自己来的,杨长帆這么盯了几分钟,已经能看见划船者吃力的身影。 很快杨长帆想到了,黄胖子聊過,会有船直接运贝壳运過来,三分一筐,一定是了!杨长帆之前想,应该是从杭州内湾别的村县或者卫所沿岸运来,未曾料到用的是這类豪华货船远途海运。 想到此,他连忙起身理了理头发,朝滩边走去,准备会见這位贩贝的老板。 這船好像也认得杨长帆一般,真的就直挺挺朝他這边划来。 足够近了,杨长帆才看见船上有两位,包着特别丑的白头巾,有点像殡仪人员,身上衣服大概跟沥海农户同水平。不应该啊,船這么豪华咱不用穿這么寒碜吧。 为首划船的人也看见了杨长帆,二人就這么对上了眼儿。 杨长帆是友善且平和的眼神。 对面是迷茫且玩儿命的表情。 哎呀妈呀,這老板眼神好凶。 本着初次见面有礼有仪的原则,杨长帆老远开始挥手呼喊:“来来来,這边有桩子!” 划船的人好像也听到了,更加吃力地划来。 杨长帆這便俯身撸裤腿,准备下海帮他们锚船。 待离岸边不到10米的地方,杨长帆已经大概看清了为首者的相貌,非常之沧桑,比老丁還要沧桑。对面也应当看清了杨长帆,突然停止划船,为首沧桑男子扶着船侧站起身,老远吃力地吼道:“這裡……海宁?” 杨长帆听是听清了,只是觉得這位汉语太不地道了。 也对,广东人么,国语太难了。 海宁?海宁是什么鬼地方?国语不好发音也不能差這么多吧? 杨长帆扯着嗓子吼道:“這裡,沥海!” 为首人愣了一下,回头跟后面那位嘟囔几句,而后又冲杨长帆吼道:“這裡!乍浦?” 乍浦?发音错到姥姥家了大哥。 杨长帆再次指着脚下吼道:“這裡,沥海。” 对面二位又商量了一下,便又问道:“哪裡!海宁!” 杨长帆渐渐反应過来,估计不是给自己运贝的,是迷路了吧。也真傻的够呛,杭州湾裡都能迷路,不過杨长帆究竟是有气质的地主,别人问個路知道還是答了吧。 他這便回身叫了一位老叟過来问,老叟倒是知道海宁,指了指湾对岸某处。 呦呵,還真有個海宁,跑错岸了啊兄弟。 杨长帆這便指着对岸吼道:“对面!海宁!” 二人赶紧回头瞅了瞅,而后望着杨长帆又指着身后问道:“那裡!海宁?” 你们丫会不会說人话啊!粤语也沒這么累吧。 杨长帆嗓子已经开始疼了,只老远点了点头:“是的!” 二人商议一番后,也不言谢,就這么扭头划向主船位置。 老叟远远望着,同样不明所以:“這哪裡人啊,一句话只能說两個字么?” “船应该是广东那边来的。” “广东人可沒這么磕巴。”老叟摆手一笑,“那我忙活去了。” “去吧。” 杨长帆重新回到吊床前,准备跨上去。 可就当他抬起一只腿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