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中
楚空青安安靜靜地坐在vip病房的牀上。
聽每天查房的護士說,現在已經是十一月末了,外邊啊,有時候都會飄些小雪花。
不過病房的門窗平時都是牢牢關着的,只有房內的暖氣空調和加溼器運作時的嗡嗡聲,楚空青沒法從溫度感知上邊認知到冬天正在來臨。
感受季節的更替。見證時間變化,都隨着視力的消失而變得無能。
他的世界,只剩下檢查-接受詢問-吃藥-打針-休息,唯一能夠陪伴他的,是周繼同送來的每隔一個小時就會報一次時的老式鬧鐘。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以爲自己早已經接受了失明。
但似乎,並沒有。
‘噠噠’
房門被敲響。
“請進。”
“楚先生,我來給您換藥。”
“好,麻煩你了。”
熟悉的流程,楚空青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坐着配合護士的工作。
楚空青在心裏默默地計時。
三百四十五秒,藥換好了。
“藥換好了,您休息。”
“謝謝。”
護士走後,房內又恢復了以往的安靜。
忽而,有些細碎的討論聲傳進了耳朵裏。
剛開始看不見那段時間,一直覺得看不見的人聽力會更好是瞎話。
時間久了,反而認識到這句話是至理名言。
“啊啊啊!!你也知道啊,公上元白好好看!我每天都在追!更新太少了,一個禮拜才兩集。”
“是啊是啊,我一開始衝着蕭白天去看的,結果被周清和圈了粉,他在裏面的扮相真的在我的審美點上來回蹦躂。”
“哈哈,我也是,以前聽他採訪,我就在想怎麼會有這麼拽的人,現在才知道他是真的有實力纔敢那麼說。”
或許是換藥護士出門的時候沒有把門關緊。
楚空青掀開被子,腳尖點在地上,摸索到拖鞋,慢慢順着牀沿,拿到掛在牀邊的盲人棍。
剛要藉助盲人棍往前探,楚空青猶豫了一下。
棍子點在地上的聲音太大了,會引來其他人的。
到時候就聽不到有關周清和的消息了。
楚空青放下盲人棍,站起身,踉蹌了一下,隨後伸直雙臂,慢慢朝前探到了門縫的位置。
側着身子躲在了門背後,議論聲更清晰了。
“你有聽說嗎?這部戲本來是有章悅參與的,最後被一剪沒了,好像是犯了什麼事兒了。”
“管他呢,剪掉之後劇情更緊湊清晰了,看起來多帶勁,有他沒他都一樣。”
“自從我粉上了周清和之後,去關注他,發現他最近的微博都是廣告,一看就不是本人發的,我猜啊,最後一條他本人發的很有可能是那次投票,就是罵喫瓜的人沒帶腦子的那條。”
“是欸,蕭白天都有發有關劇宣傳的,周清和沒有,以前好像還能看見他的廣告雜誌,最近也少了好多。”
突然,另一道聲音加入了閒聊之中。
“這個我知道,我前幾天看見周清和帶着一個年紀看起來不大的男生來醫院,我去一問,嘿,來查腺體的,來查腺體的十有八九就是準備婚檢了,多半是要隱退結婚了,等着好消息吧。”
“是嗎,年紀不大?可是周清和不是官宣了一個男朋友的嗎?”
“害,那算什麼,娛樂圈這個花花世界,還能只盯着一棵樹了不成?”
“還真是……”
剩餘的話,楚空青一句也沒聽進去。
本就無光的眼神,愈發暗淡。
找到喜歡的人嗎?
是要結婚了嗎?
也好。
楚空青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他沒法對着鏡子看見自己這個笑。
不難猜,一定很難看。
他沒有資格去阻止周清和走向更好的人,健全的人。
楚空青輕輕拉開房門,扶着牆,邁着小步走向門外。
楚空青一出現,議論聲戛然而止。
“你好,我想出去走走,房間裏有點悶,可以帶我去一下嗎?”
一時之間,沒有人接話。
大家面面相覷,都在憂心她們工作時間的閒聊是否被vip房的病人聽到了。
還是給楚空青換藥的那位護士反應了過來。
“啊,當然可以,”
噠噠噠的腳步聲靠近,楚空青感覺他面前站了個人。
“不過外面溫度很低,楚先生你需要穿件厚的外套纔可以。”
說罷,護士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件長羽絨服,把楚空青整個人都包了進去。
護士扶着楚空青的手臂,一步步慢慢帶着人走,下了電梯,走了一小段路。
“楚先生,前面是我們醫院的小公園了,平時會有很多人在這裏散步,今天的天氣很不錯呢。”
楚空青久違地感受風在臉上吹過的感覺,好像還有陽光,暖暖的。
如果往外哈一口氣,會不會有霧氣出現,楚空青心想。
“麻煩你了,我想自己待一會。”
護士有些不放心,但還是把楚空青領到了公園的長椅上,自己離開了。
和在病房的狀態一樣,楚空青獨自安靜地坐在長椅上。
現在的時間段掐的正正好,公園裏的人不多,也算靜。
有風聲,有鳥叫聲,不時有飛機飛過的轟鳴聲……
空氣雖然冷,沒過多久鼻子都凍紅了,但是空間大,流通好,楚空青覺得舒服了些,比在封閉的病房裏好多了。
“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你一下,請問可以要你一個聯繫方式嗎?”
楚空青聞聲擡頭,判斷了下說話人的方向,勾着脣角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
下意識想說有男朋友了,但話卡在喉嚨裏沒說得出來。
“……我有喜歡的人了,就不加聯繫方式了,謝謝你。”
“好吧,可惜了,不過還是希望你一切順利哦,再見~”
女孩的聲音聽上去沒有過多被拒絕後的消極,楚空青稍稍放心了些。
這次他的拒絕方式沒有傷害到別人,萬幸。
女孩走了,楚空青繼續一個人坐着。
昂起頭感受着微弱,不過還算有些熱量的陽光。
今年的冬天,來的有些早。
主治醫生的話猝不及防在這一刻闖入腦海。
“楚先生,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做手術,手術的風險很大,就算是做了手術,取出了血塊,恢復視力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手術時間一推再推,具體的時間和方案一直拖着,沒出來。
今天又意外得知了周清和的現狀。
還很是……禍不單行。
一陣風擦着臉頰吹過,長凳的另一邊有人坐下了。
鼻尖聳動了一下,什麼味道也沒有。
在黑暗的環境久了,對周遭的環境變化格外敏感,楚空青變得不太習慣和陌生人長時間的相處。
抓着椅邊的盲棍,起身探路。
沒往前走幾步,就被腳底的石板路絆了一下。
天旋地轉,腰被人半截撈起。
他沒摔下去,以一種只會出現在童話故事裏的英雄救美的姿勢抱着,手不自覺地抵上了別人的胸膛。
離得很近,能感受到搭救者的鼻息在頭頂的位置。
還是沒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奇怪的是,楚空青在搭救者的身上聞到了淡淡的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謝謝。”楚空青說。
周清和沒有出聲回答,只握着人的手臂,把楚空青扶正了。
周清和手順勢下滑,握住了楚空青的手腕,牽着他走回醫院。
楚空青似乎是知道牽着他的人是誰,沒有掙扎,乖乖地跟着周清和走。
天下起了細細的雪,落在地上,落在行人的頭髮上,很快就化了。
周清和在前邊走着,步速很慢,走的路線左繞右轉,似乎是避開了所有的障礙物。
楚空青一言不發。
鼻尖的酸脹,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情緒所致。
在這段關係裏,明明他纔是先離開的,還是一肚子的話想要罵出去,想要不顧道理,不論對錯地質問周清和。
山體崩塌之勢的想念席捲了楚空青所有的思緒。
他真的好想周清和。
你過得好不好?
恨我嗎?
討厭我嗎?
是有別的alpha,又或者omega了嗎?
楚空青一直沒有開口問出去。
感受到了暖氣,楚空青知道,這段短暫的相伴路到終點了。
“謝謝你了。”
楚空青說完,還微微彎了下腰。
周清和依舊是沒說話,抓起楚空青冰涼的手,攤開他的掌心,用食指輕輕在上面寫字。
雖然楚空青睜眼閉眼的世界都是一樣的,但還是閉上了眼,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去辨認。
我木目心你
我會等你
一撇一娜,寫的格外認真細緻。
寫完之後,周清和抓着楚空青的手指,把他的手重新合上。
周清和走了,楚空青還站在原地。
等臉上淚水乾了,變得冰涼,楚空青才意識到他已經淚流滿面。
“楚先生,你怎麼哭了?怎麼了?”
被周清和叫過來的護士着急地詢問,生怕是自己的疏忽導致了病人的情緒。
楚空青抹了把淚,手上還殘留着一點周清和手的溫度。
“沒事,我們走吧,我確定好了,可以手術。”
“您確定嗎?可是醫生說的是現在手術風險很大……”
“我確定,我可以。”
楚空青的語氣不容反駁,護士也不好再多勸什麼。
凶多吉少啊……護士心裏默默爲楚空青祈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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