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下无妖
距离李牧鱼化形,已经又是一個春秋。
“呼——”
吐出一口浊气,李牧鱼疲惫地揉了揉肩膀,但眼中的欣喜却是沒有藏住。
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鱼鳞软甲,胸中顿时生出满满的成就感。
已经有一百天了吧?
自李牧鱼化形之后,他便发现了一個颇为严峻的問題——他沒有衣服。
云姬的芥子袋中虽有衣物,但大多数都是纱裙,且剪裁大胆,除了胸上有些许遮掩之外,其他地方,完全是一览无遗。
在翻找衣服的途中,几枚玉简却是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炼丹入门》、《炼器入门》、《阵法初解》。
粗看之后,李牧鱼只觉得每一种技艺都十分晦涩高深,若不花费大量的時間琢磨研究,根本无法精通任何一门。
就像是前世的语数外三科,每一科也分为小中高三個等级,入门虽然容易,但也得是在有老师的教导下才行,若想自己参悟自学,那难度,简直几何倍攀升,更别提把這几门学透学精,沒有十几年的苦修浸淫,想要登堂入室,根本沒啥可能。
然而,对于李牧鱼来讲,他最缺少的就是時間。
二十年之约已经過去了五分之一,再不抓紧時間,恐怕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但刚刚化形的李牧鱼却不敢轻易地离开黑沙河,且不說他一介小妖沒有法器,甚至连点儿凝体期的法术,也不会几個。
好饭不怕晚,经過深思熟虑之后,李牧鱼决定利用他现成的鱼鳞,给自己做一件像样的法衣。
从学习再到制衣,一共過了三百多個夜晚。也幸好,這鳞片是自他身上脱落,与他本就血脉相连,从而,炼化起来也沒费太长時間。
终于,在他用自己的妖火烧了整整一百天之后,鱼鳞甲终于被锤炼了出来。
将鱼鳞甲贴身穿在身上,這种衣服触摸皮肤的感觉,简直令李牧鱼,忍不住鼻酸。
這一次,他终于不用再担心被卖到菜市场了。
李牧鱼摸了摸自己的鱼鳞甲,但還是忍不住皱着眉,有些苦恼。
虽然上半身被遮住了,可是其他地方,還是处于凉飕飕的状态。
“变。”
鱼鳞甲应声而长,转眼间,便化作一袭水蓝色长袍,颜色清雅别致,衬得李牧鱼颇为俊秀脱俗。
晃了晃衣袖,确实和普通衣服别无二样,只是李牧鱼心裡清楚,這只是自己用幻术所化,并不是实物。
“這样也好,至少幻术变得衣服不会担心弄脏。”
虽說是假的,但假中存真,整個长袍是依托他的鱼鳞甲所化,所以常人也不会看出太多端倪。除非是修为高于他,或者是幻术道行高于他。但为了方便起见,离开黑沙河,便购置几套衣衫吧。
這一年裡,李牧鱼除了稳固修为,锤炼鱼鳞甲,其他的時間都用在参悟《婆娑真经》上。
或许他真的和幻术有缘,无论是幻灵珠,還是九霄美狐,他们都绕不過一個“幻”字。不仅如此,他在幻术一途上,可以說是天分卓绝。就如同李白作诗,贝多芬作曲一样,皆是一点就通,在各自的领域都有着叹为观止的领悟力。
短短一年的時間裡,《婆娑真经》开篇所讲的幻术五觉,已经让他大致练了個七七八八。這种自学能力,已经相当于前世那些神童自学,仅仅八九岁就已经自学到高中课程的恐怖速度。
但对于幻术接触的越多,李牧鱼却越是明白其中的不易。
幻术,属于欺诈之术。初级幻术,便是欺诈他人五种灵觉——视觉、嗅觉、听觉、味觉和触觉。而高深的幻术甚至可以蒙骗他人的神魂,将他人的意识囚禁在自己所编制的幻境之中,杀人于无形。
幻术讲求假中存真。
李牧鱼用幻术变出的长袍,却不是凭空编出来的,长袍之下,也存在着真的衣服。而哪一种是假相,哪一個是真相,就是幻术最玄妙之处。
“幻术中也有真相。”即幻术中有真有假。
因此,若想施展幻术,必须有一样媒介。而李牧鱼,便想将九霄美狐所传与他的“琴道”,作为他的施法媒介。
一梦三世,两世为琴,一世学琴。
琴道与他,在九霄美狐有意安排下,已经在他的心裡扎下了根,他已经忘不掉了。
忘不掉便接受,如今的他,除了会几手施云布雨的咒语,和一些开窍期所习得的御水之术,《太阴秘录》中所记录的那些凝体期的高深法术,却是沒有太多的時間来修习。因此,幻术便是他现如今,最大的依仗。
寻一把琴,便是他下一步所要完成之事。
做到心中有数,李牧鱼便不再继续耽搁,施展法诀,破开禁止,沒有任何的留恋,摇身一变,化作寒鲤本体,游了出去。
化形之后,李牧鱼的本体体型并沒有像其他妖修一般,变得巨大。只是由手掌大小进化成脚掌大小,除了鳞片更亮了,气息更冷了,其他方面倒是沒有太多的变化。
“从今天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李牧鱼,终于自由了!”
李牧鱼颇为肆意地在水中翻腾,忽左忽右,在黑沙河游了好一会儿。但是,当他离岸边越来越近的时候,一丝诡异的不安,在心裡悄然而生。
静,真的太静了。
黑沙河内,除了河水湍流的声音外,竟然再无其他声音。
那些本土妖怪们呢?河虾精?蚌精?鱼精?仿佛忽然之间,他们的存在便被抹去,无声无息,令人胆寒。
“那是什么?好强的气息。”
黑沙河岸边,原本刻录着“黑沙河”三個字的石碑竟被人生生砍断,然后在一旁却是又立了一個新的石碑。
天下无妖。
四個醒目的大字,透着一股无法匹敌的凛冽气息,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向李牧鱼。
天下无妖?這到底是谁写的?
看到這座石碑,李牧鱼心中徒然生出一股愤怒。
天下无妖!天下无妖!
黑沙河的妖类同族,难道正如石碑所刻的那般,被屠戮殆尽了么?
冷,好冷,這是一种刻骨的寒冷。
自来到這個世界以来,李牧鱼第一次生出一种难言的羞辱感。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這一刻,李牧鱼终于意识到了這個世界,是怎样的一個世界。
人妖殊途,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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