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前一天晚上她收拾了很久,其實也沒多少東西,因爲是第一次出差毫無經驗,她往行李箱裏塞了很多東西。肖末末後來去她房間替她檢查,又一件件將無用的東西挑出來,意味深長地說:“你這性格,得找個會照顧人的男人。”
蘇也宜自然沒聽出其中的暗示,還愣愣地問:“末末姐怎麼突然說這個?”
肖末末摸了摸她的腦袋,笑了笑,沒再說話。
在路上耽擱了一陣的蘇也宜以爲自己是最晚到機場的,沒想到有人比她更晚。而且這個晚到的人也實實在在讓蘇也宜大喫一驚。
“這可是我職場生涯中第一次出差啊,說起來,竟然有些難以名狀的激動。”事實上,趙悅一出現就受到了不小的關注——臉上彆着一個碩大蛤蟆鏡、打扮也走浪蕩騷包風,他最開始出現的時候,蘇也宜根本沒認出他。
聽他這樣興奮的語氣,蘇也宜心底小小的興奮很快被比下去,她沒好氣地說:“你確定你這樣是出差嗎?”
趙悅摘下蛤蟆鏡,道:“這樣才符合咱們門戶網站的身份啊。”
蘇也宜不跟他臭貧,直言道:“上頭不是沒安排你嗎…”
趙悅一手搭上蘇也宜的肩膀,神祕一笑:“我這不是知道你要去我纔去的嗎!”
“…”
“你愛我愛得那麼慘烈,我怎麼忍心放你一個人去辛苦呢?有我在,我會照顧你的。”
蘇也宜警惕地再度搜索了一遍和自己一起出差的同事,確定陳百夢不在之後,她道:“陳百夢難道在J市等你?”
趙悅臉一僵,輕哼一聲:“小也宜,你真被祝莉她們帶壞了。”
到J市的第二天,電影展正式開幕。
蘇也宜早晨八點就在展館裏忙得焦頭爛額。
展館裏各處電影展臺上明星大腕雲集,蘇也宜脖子上掛着相機,逮着一個就採訪一個,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取照。展館裏有飛鴿的工作臺,蘇也宜每在館內跑完一個採訪,就得回到工作臺導照片、傳通稿給北京的同事。
當蘇也宜不知是第幾次跑回工作臺的時候,公子哥範兒的趙悅正坐在工作臺後的椅子上和幾位女星聊得風生水起——儘管影展前她很認真的和趙悅交流爲什麼他會來出差、他的工作具體是什麼,趙悅卻每每都能用各種不正經的話搪塞過去,蘇也宜乾脆放棄,也不管他,自顧的和新聞組的同事跑現場。雖然到現在蘇也宜也不知道他來出差的目的是什麼。
趙悅此時是在閒聊還是在採訪,蘇也宜並不關心,她比較在意的是,工作臺邊唯一一把椅子此時正被趙悅坐着,蘇也宜走過去,笨重的相機放在桌上,示意性的輕咳了兩聲。
趙悅顯然聽見了,很歡快地說了句:“也宜回來了!”
蘇也宜悶悶地斜了他一眼,“嗯”了一句,然後等待他離開。
趙悅沒有離開。他只是朝她笑了笑,繼續扭頭滿面春風的和幾個女星聊天。
稿子和圖片需要儘快傳回北京,蘇也宜也顧不得和趙悅生悶氣。於是乾脆站着完成了那些工作。
喫午飯的時候,蘇也宜已經累得渾身不舒服。回到展臺時,趙悅已經不在。藝人組有個男同事正在發漢堡,見了蘇也宜,他關切地道:“辛苦了。”
蘇也宜朝他微笑,接過他手裏的漢堡道:“趙悅去哪兒了?”
趙悅的大名全頻道全公司都知道,聽見蘇也宜的問題,正坐在電腦前忙碌的一個女同事擡頭道:“好像和梁琳她們喫飯去了。”
梁琳是國內新生代女演員,蘇也宜聽後瞭然,心裏不自覺的涌上一種消極的情緒,卻沒再說什麼。
晚上忙到九點多才收拾東西回賓館,藝人組一位同事建議出去喫頓好的,大家都很支持。蘇也宜是電影組的單兵,忙的時候大家還顧着她,閒的時候其他人就跟自己熟的人湊成夥,蘇也宜又不願意擠過去搭話,只能一個人孤零零的抱着器材走在最後。
出了展廳,南方特有的溼冷氣息鑽入蘇也宜未系圍巾的脖子裏,進入她原本溫熱的體內。她冷得瑟瑟發抖,不自覺加快步子。
就在這時,一輛騷包的大紅色跑車在她眼前急急停下,攔住了她的去路,蘇也宜以爲是某個富豪來接什麼人,正打算繞道而走,車門打開,一如既往着重打扮的趙悅從車上走下來。笑呵呵的用那口好像和她很熟的聲音道:“他們怎麼這麼沒有人情味,讓你一個人搬這麼多東西!”隨即走過來試圖接下蘇也宜手上的重物。
蘇也宜累了一天,對趙悅是很有怨言的,此時他這樣熱情,蘇也宜卻並不想領情。手一挪,她很客氣地說:“不麻煩你了,我先回賓館。”
趙悅也不介意,仍然嘴角帶笑:“吃了晚飯嗎?”
蘇也宜此時正處在一種又冷又餓又累的精神狀態裏,只想快點回賓館洗澡睡覺,趙悅這樣攔着她讓她很鬱悶。再出口語氣不自覺的就變差了:“你該幹嘛幹嘛,不用你管我。”
趙悅笑容一僵,無辜地說:“你怎麼捨得對我這麼兇?”
蘇也宜繞開他:“我走了!”
趙悅卻不是個知趣的人,他再攔上來,按住蘇也宜的肩膀,很認真地問:“你到底怎麼了?”
蘇也宜手裏抱着東西,肩上揹着器材,被他這樣按得身體一重,心裏的火氣一下就躥上來:“你幹嘛啊!”
趙悅嘴角很不正經地一掀,痞笑道:“調、戲、你、啊!”
蘇也宜邊瞪着他邊推他,沒推開,她很生氣的喊:“你有病啊,趙悅!”
趙悅還是一副無賴的樣子按着蘇也宜的肩膀不動,蘇也宜氣不過,擡腳踹他,趙悅輕巧躲開。
再踹,趙悅還是靈活地躲開…
“你這無賴!你到底想怎麼樣啊!”
蘇也宜終於被折騰得氣不過,大喊了一句:“我很累很想休息!”喊完,蘇也宜似乎聽見空氣裏她聲音的迴響——她還是頭一次這麼歇斯底里。
趙悅仍不放開她,只看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然後呢?”
蘇也宜無力地蹲了下去,道:“幹嘛都欺負我呢。”
“我很努力的工作啊…真的很累啊…”
趙悅垂首看着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嘴角不禁滑起一絲可以稱之爲欣慰的笑容。接着,他也蹲下去,看着蘇也宜糾結的臉,和聲道:“你看,脾氣發出來多好。”
蘇也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趙悅笑嘻嘻地說:“中午我坐了你的座位,我卻只是和別人閒聊搭訕,不幹活不幫忙…你忍着不說,寧可自己站着工作。其實你心裏恨死我了,對吧?”
蘇也宜更加疑惑的看着他。
“脾氣好是好事,但是委曲求全就不見得是好事了。每個人生來的權利都是平等的,既然你想要,那就勇敢去爭取。何必遷就和退讓?沒有誰是應該得到什麼的。”“應該”二字,趙悅說得很重。
蘇也宜仍舊似懂非懂。
趙悅很認真的說:“你的工作被我搶了,當初我問韓柯這件事你的反應,他很誠懇的向我表示你沒有怨言,我當時就想,這個叫蘇也宜的人怎麼這麼虛僞呢。後來和你相處,很多細節上我發現,你不是虛僞,你是傻,傻得無可救藥,傻得曠世難尋的那種…”
蘇也宜擡眼瞪他。
趙悅繼續說:“喫飯點菜,你怕辣,不想喫川菜,可是祝莉想喫,你就讓她點,到最後,你就扒拉那一道素菜;工作,雜活、麻煩的活都你幹…所有人都搶着下班,趕着坐班車擠地鐵,只有你一個人加班到十點多;哪怕出去玩,你也是盡着別人的喜好…說真的,蘇也宜,你不累嗎?”
趙悅低昂的語氣說着這些話,蘇也宜聽得內心底泛起狂潮,那狂潮卷着她的心,澀澀的感覺,她無所適從,只能求助性的看着趙悅,那樣子像個初生的嬰兒。
趙悅被她純真的眸光驚得目光一閃,起身把她拎起來,道:“走吧,車裏我繼續教育你。”
蘇也宜錯估了趙悅這個人,從頭開始就錯估了他。
“…這麼說,你是故意激我發脾氣的?”
“唔,基本上算是吧,哎,瞧我多麼用心良苦!”說完,他又不正經地說,“怎麼樣?由暗戀我昇華爲愛我愛得無法自拔吧?”
蘇也宜“嗤”他:“你真陰險,算計我!”
趙悅卻苦惱的笑:“女人都像你這麼好算計,我就不用算計了。”
蘇也宜坐在副駕上,轉頭看他,倏然發現此時的趙悅臉上正裹着一層愁雲。思及他開始爲自己解憂,不由關切道:“你怎麼了?”
“沒怎麼,被人無情的、一次又一次的甩了而已。”
“陳百夢嗎?”蘇也宜毫無阻礙的報出這個名字,報完她自己都驚訝了,她怎麼記這個人記得這麼清楚?
趙悅心頭一痛,仍作雲淡風輕的樣子說:“她挺不識好歹的,我這麼好的男人,打着燈籠都難找啊,她居然不珍惜。”
蘇也宜安慰他:“她也許是不瞭解你、還沒發現你的好吧。”
趙悅低哼了一聲:“她連我沒穿衣服的樣子都見過,還有什麼不瞭解的。”
蘇也宜:“…”
趙悅嘆氣:“也宜,以你女性的視角來看,爲什麼我會不如一個消失了很久的破青梅啊爛竹馬什麼的?是不是你們女的都有天生的母愛情懷,喜歡小時候的兒童形象,不喜歡我這種成熟穩重的男人?”
被趙悅的語氣逗笑,蘇也宜直覺的否定:“纔不是!大家只是喜歡那個時候的純真而已,因爲再也回不去…”說到這裏,蘇也宜悵然起來,語氣也渺渺的,“…所以珍貴,因爲珍貴,所以珍惜,所以放不下。”
“說的好像你也有匹竹馬似的。”趙悅不屑地說,“你不是暗戀我嗎?”
蘇也宜不想和他爭執這個問題了,因爲她的愁緒又被易緒牽引過去。
趙悅卻以爲她是爲人生觀的問題而煩惱,不由溫聲道:“別去想那麼多了,記住哥哥的一句話,人生是自己的,也就那麼百十來年的時間,誰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會死在什麼地方,所以,在自己還活着的時候活得暢快些吧。”說完,他認真的補了一句,“你雖然這麼傻這麼呆,還愣愣的,但你值得別人全部的好。”
蘇也宜眸中閃了閃,隱有水汽。她轉頭看着他,偷偷的將他拉進了自己的心裏,並默默地給他加了個稱號:對我最好的異性朋友。
十九面
接下來的一天又是忙得昏頭轉向,蘇也宜工作很認真,傳回北京的圖片和消息都很及時。極少夸人的左單更是在網上難得的當着組裏衆人的面誇獎蘇也宜“這次表現很優秀很給力”,爲着這唯一的一句認可,蘇也宜忽然覺得自己的一切辛苦都變得值得。
1月3日傍晚的飛機,蘇也宜飛回了北京。
在飛機上沒睡着、困得已經不成人樣的她在回家出租車上給肖末末打了個電話,肖末末在電話裏告訴她家裏沒電,又說電卡在謝彬那兒,可能沒那麼快買好電,讓她回家的時候小心。
蘇也宜意識朦朧的回了她的話,身邊坐着一位新聞組的同事,蘇也宜睏倦地和她說了句“我睡會兒,到了叫我”,然後沉沉睡了過去。
直到同事推她,她才幽幽醒來。下了車,差點連行李箱都忘了取就朝家裏走去,幸得熱心的司機大叔開了車窗大聲喊她“姑娘,你行李箱不要了”她才愣愣怔怔走回去。
出差的時候很怕出錯很怕自己精神萎靡影響工作,蘇也宜心裏一直繃着一根弦,到如今,這根弦可以鬆了,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原來這麼累。
回到家門口,掏鑰匙打開門,進了屋,按了開關,燈沒亮。她在門口回憶了一會兒,想起肖末末說家裏沒電,又無力地關上門,行李箱就放在玄關,肩上包包飛快扯下,扔在一旁,朝黑暗中依稀可見的沙發撲過去。
因爲腰痠背痛,蘇也宜習慣性的往沙發背上撲,像只軟趴趴的小蝦米一樣癱在沙發上,臉貼着沙發背上的毛絨,然後重心全向下。
果真很舒服啊…
蘇也宜開心得嘴角泛笑,又換了一邊臉貼,她閉着眼,只覺得全身都放鬆下來。意識模糊了一陣之後,受地心引力影響,她的身體開始往地板上傾斜,爲了不讓自己從沙發上滑下去,蘇也宜利索地再往裏撲了些許距離,腳離地,打算乾脆就這麼把自己掛在沙發上。
“柔弱”的沙發因爲突來的重力而小弧度的震動了一下,蘇也宜嚇了一跳,乍然睜眼——
對上一雙晶亮的眸子。
客廳無燈,蘇也宜因爲沙發被自己撼動而產生的些小恐懼因爲這雙眸子而驟然消失。她疑惑地盯着它們,不可置信地自語道:“我是在做夢嗎?”這雙眼睛看着怎麼那麼像易緒呢?
邊想着,蘇也宜邊伸出手去,她伸手的速度太快,和那張臉的距離太短,不過幾秒的時間,蘇也宜的手已經觸上一方溫溫的、軟軟的——皮膚。
她眼睜睜看着那雙眼睛裏添上一種叫“不可思議”的震驚情緒,隱約感覺到什麼不對勁,蘇也宜卻沒收回自己的手。
一聲來自燈管裏、細微得可以忽略不計的“吱”後,燈光突然大亮。
蘇也宜先擡頭看了眼燈,確定是它亮了之後,又再低頭——
“啊!!!!!!!!”蘇也宜嚇得尖聲大叫,並以一種非常不可思議的高度彈跳出去。
沙發上躺着的不是易緒是誰?
剛纔牢牢黏在他臉上的手不是自己的是誰的?
原來不是做夢,不是她思念過度,不是…
蘇也宜捂着臉再次倒退了幾步。
如果覺得不錯,請推薦給朋友欣賞。更多閱讀推薦::,
,
,
,
點擊左邊的書名直接進入全文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