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回 錯亂
廖裕錦扯了扯嘴角。
這算什麼理由。
她什麼時候也開始用這種站不住腳的言論給自己找藉口了。
歸根結底,還是因爲捨不得。
溫敬斯出事兒之後,廖裕錦就做過心理準備了,他有非常強烈的預感,覺得她會留下這個孩子,現在預感成真了。
廖裕錦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嫉妒,不甘,絕望,心灰意冷——
他沉默地盯着祝璞玉看了很久,沙啞着嗓音問她:“那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事情,還作數麼?”
祝璞玉的眼底露出了茫然,看起來是不記得了。
“你說,和我在一起試試看。”廖裕錦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你親口答應的,忘記了麼?”
經他一提醒,祝璞玉也想起來了。
她搖搖頭,不知道表達的是沒忘記,還是不要和他試一試。
廖裕錦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時候,祝璞玉先開了口:“廖裕錦,其實你心裏都有答案。”
“嗯,有。”他自嘲地笑了,“你答應我,只是爲了安撫我的情緒,好讓我儘快手術。”
“這樣你就不欠我了,對不對?”廖裕錦擡起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溼潤。
“我很感謝你之前爲我做的事情,也知道你和江佩矜結婚的那幾年過得很辛苦,就算你病好了,我們也很難兩清。”祝璞玉彷彿又恢復了平時理智的狀態,“但我不會爲了感激你和你在一起,因爲我不愛你。”
“因爲你愛上溫敬斯了。”廖裕錦的語氣裏不可避免地多了幾分尖銳和刻薄。
祝璞玉沒有否認,只是說:“他已經死了,愛不愛都沒有意義。”
“也是,”廖裕錦再次自嘲地笑了,“活人永遠爭不過死人。”
溫敬斯在世的時候已經贏了,他死後,祝璞玉更是不可能忘記他了。
其實很多道理,廖裕錦心中都清楚。
他知道祝璞玉不再愛他,如今做的一切都是因爲當初的虧欠。
他也知道祝璞玉決定生下孩子的時候,就代表她這一生都不會再開始一段新的關係。
溫敬斯走了,卻永遠將她困在了這段關係裏。
廖裕錦嫉妒得發瘋,卻無能爲力。
他緊緊地握着拳頭,許久都不開口說話。
“你先跟京叔回紐約做手術吧。”幾分鐘後,祝璞玉替他安排起了後面的事情,“我現在這樣子,應該沒辦法陪你了,抱歉。”
廖裕錦盯着她的眼睛問:“如果我死了,你會記我一輩子麼?”
“別說這種話行麼?”祝璞玉的聲音很疲憊,“廖裕錦,別這麼幼稚,該說的我都說清楚了,我真的很累了,別逼我了。”
她很少這樣“示弱”。
準確來說不是示弱,是被逼到了臨界點,累到撐不住了。
說完這段話之後,祝璞玉擡起雙手捂住了眼睛。
廖裕錦看到她這個狀態,心口揪緊。
“好,我聽你的。”他艱澀地開口,“我和京叔回紐約,做手術,不逼你。”
最終,他還是做了妥協的那個。
祝璞玉聽完這話之後,沉默了一兩分鐘,才擡起頭來。
她的眼眶是溼的,臉上還掛着淚痕。
廖裕錦抽了紙巾給她擦眼淚,“照顧好自己,別哭。”
“等手術結束,我再來看你。”他微笑了一下,“你應該不會不見我吧?”
“不會的。”祝璞玉搖搖頭。
她不會和廖裕錦在一起,可也真的做不到兩清。
有些話說清楚了,只要廖裕錦能做到,他們可以是朋友、家人。
或許是因爲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別離,祝璞玉無法再像之前一樣“絕情”地處理某些關係。
特別是對於曾經爲她付出過的人。
儘管廖裕錦當初的犧牲並不是她要求的,但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像跟清梵和杏子那樣和你相處。”祝璞玉還是一如既往地直接。
廖裕錦當即便聽懂了她的意思。
“好。”他點頭答應了下來,比起再也不聯繫,以家人或是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邊,顯然是更好的選擇。
“那希望你說到做到。”祝璞玉往門外看了一眼,“你把京叔叫來吧,我想跟他聊幾句。”
——
三天之後,褚京識帶着廖裕錦離開北城,回紐約籌備手術。
祝璞玉依舊在醫院保胎。
接到登機消息的時候,她剛剛打完一針黃體酮。
祝璞玉接完電話,靠在牀頭上長吁了一口氣。
廖裕錦安心接受手術,她的任務算是完成了一項。
祝璞玉最近身體特別虛弱,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過這樣的遭遇,好像從牀上起來都需要費上八九成的力氣,還總是喘。
她不太清楚別人懷孕是不是這樣。
祝璞玉靠在牀上休息的時候,江瀾璟帶着阿姨過來了。
江瀾璟這幾天每天都過來,變着花樣地給她帶着各種補身體的湯和營養餐。
祝璞玉這兩天難得沒有再嘔吐,能喫下去不少,江瀾璟看了也安心。
“今天感覺怎麼樣?”江瀾璟來到病牀邊上關心祝璞玉,“醫生說你再打三針就可以停了。”
祝璞玉搖搖頭,她沒什麼特別的反應,這兩天每天都是按部就班地打針、喫飯、睡覺。
沒有工作,也沒有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她好像活着,但又沒有活着的感覺。
偶爾凌晨醒過來的時候,她會很恍惚,總覺得溫敬斯還在。
然後她就會打開手機去看新聞,那一篇篇的死亡報道,又會把她拽回現實的漩渦裏。
祝璞玉人生中經歷過三次和身邊的人告別。
第一次是外公莫洲行,第二次是母親莫月出,第三次就是溫敬斯。
她以爲自己習慣了告別,可溫敬斯這一次……太突然了。
所以她總是會產生一種他還活着的錯覺。
這種感覺反反覆覆地出現,祝璞玉覺得自己都有些精神錯亂了,像個瘋子。
江瀾璟看着祝璞玉走神,擡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願願,喝點燕窩吧。”
祝璞玉回過神來,木訥地“嗯”了一聲。
她在阿姨的攙扶下下了牀,坐在了桌前,端起燕窩小口小口地往嘴裏送。
江瀾璟坐在對面看着她。
喝到一半,祝璞玉忽然放下碗和勺子站了起來,朝着病房的門走了過去。
江瀾璟看到她開了門。
“你來啦?”她的聲音似乎有些興奮。
江瀾璟往門外看,外面空無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