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債滾債
顧雪卿皺眉，望向大妞的母親，那是個一臉疲態的村婦。
“大叔，大娘，是你們要把大妞賣去窯子嗎？”顧雪卿目光看向村長和大妞娘，一字一頓問道，她忍住心中的不適，刻意強調了“窯子”二字。
一個八九歲的姑娘被賣去窯子，下場可想而知。
如此賣女，可見爹孃心狠。
被顧雪卿一個陌生女子質問，村長臉上掛不住。若是旁的女人，他甚至不會給她說話的機會，就把她轟出去。
但，有謝七郎在，村長不得不忍耐着，對顧雪卿多了幾分客氣，“姑娘，這是我的家事。”
“即便是家事，但若傷天害理，外人也管得！”顧雪卿義正言辭道。
“什麼傷天害理，我怎麼對我女兒，那是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嘴！”村長急了。
見村長氣急敗壞，謝七郎目光掃了村長一眼，村長頓時瑟縮一下，閉了嘴。
“你想把大妞賣去那種地方，那不就是讓她生不如死，你們是她的爹孃，卻要把她推進火坑，這難道不是傷天害理嗎？”
顧雪卿大聲質問。
村長被戳中了心虛之處，氣急敗壞，一張臉憋得通紅，可又因爲忌憚謝七郎，狠狠握着拳頭不敢吭聲。
大妞娘見此，只得放聲大哭，“姑娘，我這也是沒辦法啊，爲了給小弟治病，家裏的銀錢都花光了，我們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小弟沒命呢？”
“小弟是你們的孩子，大妞難道就不是嗎？同是骨肉，小弟的命珍貴，卻要把大妞推進火坑？我就不信，你們不知道窯子是什麼地方！”
大妞聽了後，哭得更悽慘了。她年紀小小，想不明白爲什麼爹孃疼愛弟弟，卻要用她的一輩子去換。
她，也是他們的孩子呀！
“那我能怎麼辦？不賣了大妞，看着小弟去死嗎？我這後半輩子，還得指望小弟啊。姑娘，你是站着說話不腰，我根本沒有得選啊！”
大妞娘不敢看大妞，也嗚咽哭着，她生了四個孩子，才得了個小弟。若是小弟沒了，她還有什麼指望呢？
女兒再好，還是要嫁出去的呀。
顧雪卿瞬間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
大妞可憐，但世道如此。大妞爹孃心狠，可其他父母若是遇到這種情況，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男娃傳宗接代，女娃嫁作他人婦。
大妞再乖巧，再懂事，還是會被看作“別人家的人”，不及小弟金貴。
顧雪卿頓時泄了氣，她有一肚子道理，但罵不醒大妞父母。
她神色怏怏，又看向大妞娘，“你要多少銀子？”
她打算找謝七郎借了銀子，先救下大妞再說。
大妞娘畏畏縮縮的沒吭聲，賣女兒給窯子這種事，確實見不得光。
謝七郎掃了一眼牙婆，那牙婆哆嗦一下，連忙道，“他們拿了二十兩銀子，這孩子我可以不帶走，但銀子必須還我！”
牙婆是看出來了，這對男女是來給大妞出頭的。
那男人長得雄壯高大，一臉狠厲，看起來就得罪不起！
看來今天她是沒辦法帶走大妞呢，那她得把銀子要回來，可不能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顧雪卿望向謝七郎，小心翼翼的商量着，“謝大哥，你能不能先借我……”
謝七郎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隨後擡頭看向村長，“村長，你把藥方給我，小弟需要的藥，我去買。”
村長愣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應。大妞娘卻很快反應過來，謝七郎願意給小弟買藥，那他們也不用賣大妞了。
如此，兩個孩子都保住了。
大妞娘作爲母親，自然是歡喜不已，她踉踉蹌蹌的跑回屋裏，取出了一張藥方，又小心翼翼的走到謝七郎跟前。
謝七郎掃了一眼，並不是什麼名貴的藥材，他點頭，伸手收起了藥方。
牙婆急忙大喊，“這是不賣孩子了？銀子，我的銀子呢？”她手裏拽着大妞不鬆手，大妞哭得精疲力竭，神色恍惚的被她扒拉着。
大妞娘趕緊又把懷裏的一袋銀子掏出來，遞給了牙婆。
牙婆拿了銀子，這才鬆了口氣，那男人太可怕，她不敢繼續待在這裏，忙不迭鬆開大妞跑了。
大妞跌坐在地上，大妞娘要去扶她，大妞卻縮着脖子避開了。
大妞娘手僵住，一臉羞窘。
“大妞，今天你還沒認字呢，要不要跟我來？”顧雪卿望着大妞，溫軟笑着。她生得美，笑起來明麗動人，剛纔還哭鬧悽然的院子，瞬間如春風拂過。
大妞被剛纔的事情嚇壞了，她呆呆的望着顧雪卿，嘴脣發顫，說不出話來，春花立即跑過去扶起她，“別哭了，沒事了。”
謝七郎於是又抱起了顧雪卿。
顧雪卿猝防不及被他抱起，驚呼一聲，她擡眼見謝七郎正巧也在看她，臉一紅，急忙又將腦袋埋了下去。
她一頭青絲黑亮柔順，日光下似閃着光。這個女人，竟然連頭髮絲都那麼好看。
不過，那隻粗糙磨損的木簪，卻有些礙眼了。
謝七郎抱着顧雪卿往村尾走，春花牽着大妞跟在後面。
顧雪卿怕自己掉下去，又不好意思伸手環抱着謝七郎的脖子，只得繼續揪着他的衣襟，她想起方纔那事，嘆了口氣，“哎，我又欠了你二十兩唉。真怕以後債滾債，還不上了。”
謝七郎眸色微暗，沒吭聲。
他不想告訴她，她的耳墜和那串珍珠價值不菲。價值上百兩。
——畢竟，她是個極其敗家的女人，萬一曉得自己財資頗厚，花銷無度那就不好了。
“謝七郎，要是，要是我還不上你銀子了，你、你會怎麼做？”想到剛纔一臉市儈的牙婆，顧雪卿還是有些害怕。
身爲弱者，有時候真的無能爲力。她是運氣好，被謝七郎救了。
謝七郎本不想回答，但他察覺到女人微微瑟縮，顯然是心有餘悸，於是他皺眉認真思索，片刻道，“那你腿好後跟我學打獵採藥吧。慢慢掙了銀錢還我。”
顧雪卿怔住：
打獵？採藥？
她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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