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改不掉了
馬伕都沒有,大概是燕策駕車來接他。
燕策便放下車簾,牽起繮繩,陳沉走在燕策前面半步的地方,這是規矩,卻又只有半步,不想離自己兒子太遠。
“我跟你這樣走過嗎?”陳沉突然笑着問,前途一片煙雨朦朧。
雲過山,雨化錦,繞山碧。
燕策只說:“衡山也是你的兒子。”
陳沉腳步一頓,皁靴在石板路上沾染了水汽,他回頭看着燕策,目光如他之名一般沉。
燕策想,自己最像的陳沉的,大概就是那麼一雙眼睛。
然而還不等陳沉開口,後面便有人打招呼。
陳沉突然覺得心裏頭溫暖,沒有上車,只是提了提傘,想要蓋在他頭頂,可是動作頓了頓,陳沉沒有這樣做。
太多人了。
他不恢復身份是好的。
“陪我走一走吧,不着急上車。”陳沉道。
薛蜜實在是受不了殿內壓抑的氣氛,便要出去走一走,廖嬤嬤沒帶進來,定坤宮內她一個人都不認得。
定坤宮的院落裏倒是有個很大的鞦韆,垂掛在一顆參天蔽日的大樹上。
這裏是昭陽長公主的宮殿,屹立在皇城的東南一隅。
定坤......這個宮殿的名稱倒是“大”的很,也可見昭陽長公主受到的重視是多麼的大。
薛蜜也不知道爲什麼會被接到宮內來。
她覺得很害怕。
宮內好大,很精美,但是也很空。
那些宮女宦官們都低着頭,薛蜜看不到他們的臉。
薛蜜想跟他們說說話,他們卻覺得惶恐,往後退了一步,亦或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不搭理人。
真冷。
薛蜜縮了縮脖子,腳走的酸了也沒有逛完定坤宮。
這兒太大了。
她對昭陽長公主知之甚少。
想起來了,薛蜜以往都會去買點心,還會去酒樓買烤雞烤鴨,聽見那些人議論一些皇家之事,大概意思就是,便是當今皇后也不得皇帝信任。
皇帝信任的只有昭陽長公主,從始至終只有她。
被信任的感覺嗎?
薛蜜眼眸黯淡下來,心裏一陣悶痛。
真悲哀,最近這種感覺愈發頻繁了呢。
見到昭陽長公主那是雨幕瀟瀟,天色垂晚的時候了。
她還帶了楚雲深來。
楚雲深跟薛蜜算是在盛京城見過面了,到了京都這麼久,兩個人還是第一次再見。
楚雲深好客的很,跟薛蜜打了招呼,也跟秦雲昊打了招呼。
昭陽長公主沒什麼架子,見了薛蜜歡喜的很,瞥見她手腕上的青絲鐲,意味深長地笑:“小姑娘及笄了?可有人家?”
她的笑很溫柔,薛蜜覺得很親和。
薛蜜臉紅了一瞬,點了點頭。
“是何人?真可惜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本宮還想着本宮這孽根禍胎興許配得上你呢。”昭陽長公主瞪了一眼不安分的楚雲深。
薛蜜撓撓頭,她不太敢看昭陽長公主的眼睛,那雙眼睛太美了,她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女,可是那雙眼睛真是盈盈一水間,可與天接雲濤無。
帶着平淡,也帶着柔波,更帶着時光沉澱下來的處變不驚和看透人心。
楚雲深一聽,立馬不依了:“母親,我錯了,我再也不翻牆了。”
他的腿徹底好全沒多久,昭陽長公主仍是不放他出去的,這傢伙就是個沒按分的,還是個屢教不改的,昭陽長公主便想嚇嚇他,也叫他絕了心裏那點念頭。
昭陽長公主飲茶,垂着眸子,淡淡道:“下次若是被狗追着咬了可別來哭,母親年紀大了,經不起你的折騰。”
“母親這話真是說笑了,您這不還風華正茂着嘛。”楚雲深立馬裝乖,走到她身後給她捏肩捶背。
秦雲昊神色懨懨的,也搭不上什麼話,薛蜜到最後也沒有說出跟自己定了親的那個人是誰。
昭陽長公主沒有用晚膳的習慣,只是若是他們餓了可以吩咐下去做。
至於楚雲深,他這段時間必須得好好的待在定坤宮裏,由她這個老母親親自看管着。
楚雲深叫苦不迭,卻又無可奈何。
入夜,薛蜜跟秦雲昊是睡在一間屋子裏頭的。
這讓薛蜜覺得尷尬不已,她還欠秦雲昊一句對不起,讓她被欺瞞那麼久,雖然事情結果可能都差不多,但是薛蜜不後悔,因爲她不能說,說了就是意味着對方的報復會牽連到鄭卓雲。
誰親誰疏,薛蜜自己心裏頭拎得清。
只是她沒想到儘管自己沒有告訴秦雲昊,這把火還是燒到了自己身上。
秦雲昊洗漱完,行爲舉止依舊是大家閨秀的模樣,規規矩矩的。
後來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身體站在那兒僵了許久,最後喃喃自語着:“看來已經是一種習慣了,真悲哀,想改都改不掉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夜風很涼,窗戶開了一些,薛蜜坐在榻上練字,這是她雷打不動的習慣。
但是現在的她沒辦法集中精神,眼睛總是有意無意地撇向秦雲昊,觀察她的動向。
說實在的,發生這種事情,孃家還不理解,甚至跟她斷絕關係,薛蜜有點擔心她精神受不住,容易尋岔了路子。
可是她沒有。
她只是走到榻前,對薛蜜說:“抱歉,連累你了。”
薛蜜驚訝地擡起頭:“啊?”
秦雲昊坐在她對側,她的確是憔悴了不少,眼裏的光也沒有了。
曾幾何時,薛蜜看見她在看向林煜的時候,眼裏的光就像是羣星閃爍。
現在沒有了。
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概是真的愛過,也的確是被傷透了心,外加母族的不理解和逼迫,秦雲昊的心已經死了,現在的她就是想要一紙和離書。
“爲什麼要對不起我?我纔是幫兇不是嗎?”薛蜜小心翼翼地問。
秦雲昊苦笑着搖搖頭:“國子監那麼多人曉得他們兩個,他們卻只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麻煩,覺得是你泄密,大概是因爲你動搖過吧,曾經有一段時間你表現出來了想要告訴我的念頭是嗎?”
她真是個理性通透的女人。
薛蜜突然鼻子一酸,緩緩地點點頭,並且在心裏再一次感慨,爲什麼這麼好的女孩子嫁給了那麼一個衣冠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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