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Chapter 094
太陽照常升起,整個城市漸漸從一夜安睡中醒來,人羣熙熙攘攘,列車發動、街道交通有條不紊地運轉。
警視廳的燈亮了一夜,人員進進出出,他們去了好幾個地方,要找到人沒找到,倒是破獲了一起黑.道軍火交易,算是意外之喜。
這天上午,換班的警衛打了個哈欠,注意到街道上有個人朝着門口來了。對方一身黑衣,雙手插兜,低着頭,寬大兜帽下白色的鴨舌帽探出一截帽沿,他的上半張臉被藏在下面,下面則戴了一副口罩,但是因爲他步履沉穩行走如風,身形也是修長挺直的,因此看上去並不可疑。
何況大白天的哪個犯罪分子會大搖大擺衝着警視廳來?
警衛揉了揉眼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抖擻,在那個人來到眼前時沉聲問:“這位先生,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對方停住腳步,擡頭露出一雙天空色的藍眼睛,聲音平淡:“那麻煩你通知一下吧,就說,警視廳裏有炸.彈。”
警衛反應了一會,被嚇成了豆豆眼:“這個、請您不要隨便開玩笑,戲弄警察很有可能會坐牢的!”
對方沒有說話,被他注視着的警衛嚥了下口水,抖着手撥通內線,“那個、我這邊接到行人舉報,說……”
“誰?呃……”他捂住話筒,詢問道,“這位先生,能請問一下您是怎麼知道的嗎?當然,不方便也沒關係。我們支持匿名舉報,如果情況屬實、屬實……”
如果情況屬實那就說明警視廳裏被人安裝了炸.彈,但是這怎麼可能?他糾結了一下,沒等他把後面的話說完就聽到了對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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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姑且算是主犯之一。”
警員:……?
“……所以,你是來投案自首嗎?”
“不。”對方推開兜帽,扯下口罩,不帶笑意地勾了下脣角,“我來和各位玩個遊戲。”
這張臉警員可太熟悉了,他驚地話筒都掉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聲音:“……秋澤警官,這是新型演習方式嗎?”
秋澤曜怔了一下。
/ 也算是……意料之中吧,沒看到通緝令的時候他就已經有所預料了。
畢竟前幾天還把他在新聞裏好一頓誇,轉眼就上了通緝令的話,確實有點打臉,又或者說其實他們還抱了點他是潛入敵營的希望,所以給他留個後路,再或者就是二者皆有。
他在警員靠近試圖制服他的時候,淡定自若地拉開外套拉鍊,對方頓時僵在了原地。
他們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對於耳麥中上司的詢問,小隊長回答非常冷靜:“目標身上穿有帶爆裂物的裝置,遙控裝置所在不明,請問是否需要將目標制服?”
“讓他自己走,帶他去三號會議室。”松本清長說完,一邊起身往三號會議室走,一邊吩咐道,“通知強行犯搜查三系的松田到會議室,讓爆裂物處理班的人做好準備。”
秋澤曜拉上拉鍊,非常配合地讓對方搜身,接着一左一右兩個武裝特警把他帶去樓內,手銬銬在他右手腕,另一端連接着笨重的會議桌,他坐在內側,正對着會議室的門,兩個警員分別站在他身後警惕着。
松本清長進來徑直坐到他對面,第一句話就是:“炸.彈在哪?”
白髮青年腳踩住地面,利用慣性把椅子往前拖了拖,兩隻手臂橫在桌面上,上下交疊,神情是和以前不同的鬆緩,像是突破了什麼框架一樣,配上他彷彿小學生上課聽講的姿勢,收斂起滿身鋒銳和棱角,整個人甚至顯得有些乖巧。
“我不知道哦,管理官派人找一下吧,一個金屬的箱子,不過請務必注意不要輕舉妄動。”
他的嗓音也如神情一般柔和,完全不見曾經一絲冷意。可這種溫柔又極其的浮於表面,給人一種虛無而飄忽的感覺。
“大範圍尋找會引起騷動。”
“管理官是在替我着想嗎?別擔心,你現在就可以開始疏散工作,我不需要這麼多人質。”他說,“該留下的人走了也會回來的。”
他在松本清長極具壓迫性的逼視下淡然回望,“當然,如果你堅持,我也並不介意。”
對方僵持片刻,正要開口,會議室的門從外面打開了。
推門而入的松田陣平脫口而出:“A!”
秋澤曜笑了一下:“陣平,好久不見……?也算不上好久,但是總感覺過去了很長時間。”
跟在松田陣平後面進來的幾個人都呆滯了。
眼前這個人,雖然和他們認識的秋澤曜長者同一張臉,但是給人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不光是表情、聲音,還有稱呼,對方第一次叫了名字而不是姓,甚至還沒有加敬語。
松本清長看了一眼他們這一長串,“我記得我應該只叫了松田一個人纔對。”
目暮十三訕訕一笑:“大家聽說有秋澤君呃、秋澤的消息,心急之下……”
松田陣平已經不客氣地拉開椅子坐下了,墨鏡勉強被筆挺的鼻尖掛住,目光越過鏡片上方一眨不眨盯着對面的秋澤曜:“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
秋澤曜放空視線不予作答,松本清長也沒有解釋的意思,而是直接對旁邊的警員吩咐:“去通知各部門搜查每個樓層,一旦發現金屬箱子立即上報,不要輕舉妄動,同時組織人員撤離大樓。”
搜查,金屬箱子,撤離。
迅速提取出關鍵詞的衆人睜大眼睛,佐藤美和子按住桌面身體下意識前傾:“警視廳大樓裏面有炸.彈?!”
秋澤曜搭在胳膊上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歪了下頭,微笑道:“這不是當然的嗎?除了警視廳,也沒有別的可能性了吧。”
這相當於默認他是在報復了。
老實說,雖然已經過去了一天多,但是搜查一課的幾人都還沒有什麼實感,畢竟是曾經朝夕相處的同事,突然有一天說對方是炸.彈犯——開什麼玩笑?
他們甚至沒辦法把秋澤曜和罪犯聯繫在一起。
畢竟那可是……秋澤曜啊。總是衝在第一線,甚至將生死置之度外,一心救人和抓捕罪犯的秋澤曜,他們甚至數不清對方曾經受過多少次傷,又有多少人因爲他獲救,他們自己也都是被那個人保護的一員。
然而不管傷勢如何,只要還能動,對方都會強撐着來工作,直到被松田陣平和伊達航聯手製裁,纔在醫院裏安穩修養了幾天。
這樣的人,怎麼會成爲他曾經最痛恨的罪犯呢?
直到他們看到了不再‘秋澤曜’的秋澤曜。
白鳥任三郎下意識伸手要去扯對方的臉,當然被躲開了,舉在半空的手指蜷縮了一下,緩緩收回。
“是演技對不對?我知道秋澤你的演技很厲害,一點也看不出破綻,你一定就是爲了抓到犯人才委身如此的吧,太辛苦你了。”白鳥任三郎越說越快,“現在就不要嚇我們了,這裏又沒有別人,你……”
哪怕有誰在竊聽,做個暗示也好啊。
然而秋澤曜的迴應是高高挑起來眉毛,白鳥任三郎頭一次發現對方那張冰塊臉上竟然能做出這麼劇烈的表情,他試圖在秋澤曜身上發現任何可以稱得上暗示或者破綻的細節。
對方勾了下嘴角:“很高興你能這麼想,我曾經的所作所爲都是出自本意,不存在任何虛假,這點你可以放心,你沒有看錯人,只是現在我醒悟了,終於看清了真相,決定不再繼續犯蠢下去了而已。白鳥,把你的信任留給你認識的秋澤曜吧,我已經不是他了。”
……8……,……b……?
秋澤曜瞥了眼除了最開始都一言不發的松田陣平,又回到白鳥任三郎身上,對方不敢置信的表情已經收斂起來,變成了一副沉穩可靠的樣子。
目暮十三沉聲道:“爲什麼?”
“爲什麼……?我以爲你們至少應該知道了纔對,警視廳的保密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嗎?”秋澤曜像是愣了一下,他的眼球轉向左下方,目光有些空茫,眉尾下撇,這代表他正在回憶,並感到悲傷。
“我會讀警校的理由,一直志願加入搜查一課的理由,你應該是知道的。我的父母死在一次恐怖襲擊中,所以那個時候,我就發誓要阻止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因此我決定成爲一個警察。”
真是……他可不擅長做閱讀理解啊。秋澤曜的心路歷程什麼的,他一開始就是照着關鍵詞演的人設,後來更是直接放飛了自我。
他作爲一個守法公民,討厭擾亂社會秩序的人是應該的,只不過在刻意放大下變得稍微激進了一點,然後是冰山酷哥、這一條都被他給歪成私生活混亂、喜歡同性的面癱吐槽役無口男了。
至於救人,他一個死了還能再活的分.身和生命只有一條的本土居民,以及未來參與劇情的NPC孰輕孰重那還不是一目瞭然的嗎?
秋澤曜思考了一下,覺得還是按照偏執的理想主義者設定走吧,要是照他自己魔改的人設來,只怕現在就要變成搞笑劇了。
“……我逐漸把肅清社會渣滓作爲一生奮鬥的目標,從做下決定開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達成這個目標,這令我我感到安心和幸福。”
理想主義者嘛,就是比起肉.體的享受更看重精神的富足,只要大餅畫的好,可以幹活幹到死到死的那種。
“直到。”他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譏笑,“直到我發現,殺死我父母的竟然是我一直以來信奉的‘正義’。”
一切起因父母的死,他的人生走上另一條路,最初的願望是不想讓父母的悲劇再次發生,因此選擇成爲警察,拋棄一切,一心一意向着自己以爲的目標努力。
他成爲警察,兢兢業業工作,不談戀愛、遠離社交,滿心只有打擊犯罪、正義執行,他幾乎將自己全部都投注進去,硬生生活成機器的樣子。
結果到頭來,他成爲了直接造成父母死亡的一份子,他一直以來信奉的,並且爲之奮不顧身的正義成了一個笑話。
走了那麼久,卻驀然發現,他和他的初心竟然始終背道而馳。十多年的信念崩塌於一瞬,巨大的落差可以輕易逼瘋一個人。
——這個是他糊弄卡路亞的人設。
不管對方信沒信,秋澤曜都當他信了,並且拒絕回憶自己當時的尷尬演技,不然他怕自己當場摳出一棟警視廳。
秋澤曜笑得弓起腰,顫抖的身體引着手銬晃動發出叮噹脆響。
他只笑了一會,很快在幾人複雜的欲言又止的目光中面無表情地擡起頭,如果不是他泛紅的眼眶,誰都不會想到他上一秒還在笑着。
作爲主角的炸.彈也該出場了。
“我很期待哦,這場遊戲的下個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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