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Chapter 109
不是同一張臉,卻是一模一樣的神情。
安室透大概是唯一一個既熟悉A君,又一直關注秋澤曜的人。松田陣平他們雖然也認識A君,但會面時A君幾乎都是躺在病牀上,除了萩原研二有過短暫接觸,其他人誰也沒見過平時的A君,而諸伏景光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他熟悉秋澤曜,但和A君約莫只見過三面,最多算是熟悉的陌生人。
所以只有安室透發現了秋澤曜和A君的極度相似。
此時換了一種角度去看。
秋澤曜面容一貫冷肅,咬字簡短乾脆,本身偏柔和的語言從他口中說出也多了一分清冽的意味,A君則與其截然相反,他一向是帶着笑容的,因爲還帶有一絲稚氣的長相,顯得乖巧而有學生氣,語調措辭深的安室透真傳,再加上截然不同的樣貌,這才讓他們顯得迥然不同。
細細觀察之下,卻不難發現兩人的相似之處,畢竟比起能夠刻意改變的表情和語氣,還有更多細小的下意識的習慣存在。
現在屬於A君的神態和語調出現在秋澤曜身上,儘管安室透早有猜測,面臨真相的一刻也還是難免心情複雜,他本以爲這兩個人可能是類似於雙重人格之間的關係,有着各自完全獨立並相互分開的人格,只是意識和情感共通,可現在事實告訴他,秋澤曜其實也可以是A君。
安室透手臂下意識收緊,他低頭湊近白髮青年此刻顯得溫和而乖巧的面容,輕聲開口:“這次的工作難嗎?什麼時候回來?”
“不難,我不會受傷的……回……不回來的。”秋澤曜的聲音同樣很低,氣息短而虛弱,被酒精和供血不足麻痹的大腦已經幾乎斷線,他的眼神空茫沒有焦距,完全是憑着本能在作答,“我買了自動餵食的機器……短信發給你,記得……回去簽收,小葵自己會寂寞的,以後你要每天回家……但是、不要每天都忙到那麼晚……”
“……什麼意思?”安室透喉嚨一緊,“不回來……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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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麼問,但他其實自己已經有了答案。
發現A君對他懷有那種感情之後,他因爲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於是選擇遠離一段時間,捋清自己的思緒,他反思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做法,覺得或許是之前看的那本指導親密關係的書的緣故,也可能是雛鳥效應,A君畢竟才接觸世界不久,還沒有成熟而穩固的三觀,混淆了對親近的人的感情也很正常。
安室透對A君來說太特殊了,後者的世界又太小,這顯然是不合適的,作爲更加成熟、看事情更全面的成年人,他是要爲對方的未來考慮的,無論是從感情的產生還是未來必然會不幸的結局,A君的戀愛對象都不能是安室透。
秋澤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原因太複雜,現在他暫時理不清楚,於是只說了自己最直觀的感受:“因爲……不開心,一個人在那裏……”
“是嗎……讓你傷心了啊。”安室透露出一絲苦笑,之前是他一直不回去,把A君留在那裏,現在身份轉換了呢,“對不起,現在道歉的話,可以原諒我嗎?一直見不到你,小葵也會寂寞的。”
就現狀來說,他們分開讓A君自己調整一下心情確實是最好的辦法,經常見面反而會影響到對方,但……他實在難以放心,一個人在外面生活,以A君負數的廚藝和生活技能,任誰也不能放下心的。
何況現在看來,A君其實不只是A君,秋澤曜可是不折不扣的成年人,而且過往經歷雖然算不上多精彩,那也是實打實的二十三年,成績也是拔尖的,這樣的人……
安室透一怔。
是啊,還是那個問題,這樣的一個人,極度優秀且驕傲的人,爲什麼會喜歡一個接觸極少,且罪行累累的傢伙呢?即使有A君這一層面在,但如果A君就是秋澤曜,他完全沒理由會被自己打動。
信任、依賴、專注甚至還有一絲崇拜在裏面,以秋澤曜這樣的人來說,他不應該有這樣的眼神。
除非……那不是他的過去。
回想起風見裕也那時給他的報告,他有了一個算的上是荒謬的猜想。
安室透勉強壓下心底火山噴發一樣的情緒,對秋澤曜剛纔‘可以’的答案做出回覆,“……謝謝,不過你現在的樣子可算不上可靠哦,之後一定會忘掉的吧。”
“等你好起來之後,我會再道歉的。”
就像秋澤一家一樣,藤田夫妻雙亡,附近的居民都還記得那場意外,煤氣泄漏造成的一氧化碳中毒,夫妻二人在睡夢中離世,而家裏作爲唯一倖存者的藤田陽希,卻好像被遺忘了一樣,沒有在談話中被提起,直到名字被擺到面前,纔像是激活了某種特定的記憶。
或許,秋澤曜和藤田陽希都是「原本不存在的人」……但A君並不是藤田陽希,他是曾經作爲實驗體的零號,那麼秋澤曜也是一樣的嗎?只是扮演了‘秋澤曜’而已。
憑空植入記憶這些已經不是重點了,這個世界上有能讓人變小的藥,還有重生這樣不科學的事情,安室透已經看開了,比起這件事情本身,他更在意做這件事的人是誰。
A君和秋澤曜可能是同一個實驗室出身,共通的人格讓他們能夠保留下些許記憶,於是找準機會逃了出來,順帶摧毀那裏……
安室透定了定神,就聽到前面松田陣平開口提醒他:“別停下,繼續,現在讓他睡過去很可能就醒不過來了。你臉皮不是很厚的嗎,說點讓人精神的,哦,但是別讓我聽見……剛纔那種音量就很好。”
松田陣平想起自己手機裏的聊天記錄,咧了咧嘴,他慫恿秋澤曜大膽衝是一回事,聽這倆人膩歪對話是另一回事,安室透這傢伙會的不行,單身狗綜合症可見不得這個。
安室透:……
纔沒有好嗎,他明明在考慮嚴肅又魔幻的事情,根本沒心思搞別的!
“A君……”他剛纔因爲過於離譜的猜測心神巨震,一時忘了說話,秋澤曜已經半眯上了眼,霜雪遮蓋清藍色的湖泊。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松田陣平發言的誤導,他的目光下意識往青年蒼白的嘴脣上停留,安室透瞬間回神,擡手輕輕拍打對方臉頰,“秋澤曜,別睡。”
白髮青年艱難掙扎着睜開眼,在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他的表情就變得冷硬起來,之前乖巧的感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鋒銳的眉眼,只是這份銳利因爲空茫的眼神大打折扣,他的咬字也更加乾脆:“……我知道。”
安室透啞然片刻,替他撥開散在臉側的碎髮:“你是在東都上的大學嗎?”
本就存在感不高的人設現在已經被拋到了腦後,秋澤曜完全是憑意志力在撐着纔沒閉上眼睛,大腦基本已經感覺不到痛了,也不冷,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很溫暖的感覺,顛簸的車身像乘着浪濤的漁船,他想就這樣沉到海面之下擁抱寂靜,安室透的聲音卻從遙遠的天上傳來,讓他留下。
那就留下吧。
他順從地回答問題:“沒有……上過大學……”
好睏。
安室透捧起他蒼白的臉,讓他與自己對視:“別睡,很困也不可以睡,如果你堅持到最後,我有件重要的事告訴你,好嗎?”
這麼長一句話落到秋澤曜耳朵裏只能理解一半。
不能睡着,但是好睏,身體也很累……
雪色的睫毛垂落到一半又猛地睜開,眼睛裏倒映出青年焦急而擔憂的面容,甚至還有一絲不甚明顯的恐懼。
“我不……睡。”他用盡全力擡起手拍了拍安室透的手背,然後把手掌湊在脣邊,張口咬住,牙齒陷進肉裏,但因爲沒什麼力氣,竟然連表皮都沒怎麼破。
“……不是讓你傷害自己。”安室透一手捏着下頜骨迫使他鬆口,抓住他的胳膊把手解救出來。
“哦。”秋澤曜不敢眨眼,他知道自己閉上眼睛就睡過去了,但是安室透說不能睡,所以他不能閉上眼睛。至於爲什麼不能睡,他暫時沒有精力思考。
另一邊還在候機室的A君對這邊焦灼的狀況一無所知,秋澤曜的身體已經斷線有一段時間,他只以爲是暈了過去,告訴系統維持最低標準不要讓人死就沒有再關注了,他現在更在意的是之後怎麼辦。
安室透之前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他知道了嗎?還是說只是別的方面意思,比如精神寄託之類的,‘只要A君記得我我就還活着’這樣?
斷線的後果就是秋澤曜的腦子從5G變成了2G,他動了動嘴脣,“對不……起……”
愈演愈烈的睏意與疲憊終於還是壓倒了意志,之前勉力支撐的身體向一側傾倒,全靠安室透及時支撐纔沒掉到座椅下面。
安室透牙齒緊咬,嘴裏鐵鏽味蔓延,他似乎什麼也做不了,巨大的無力感壓在心頭。
性能優越的馬自達疾馳在路上,半個小時的路程被松田陣平壓縮到十五分鐘,即使如此,距離到達碰面地點也還有三分多鐘,一碗泡麪要等的時間不久,可放在這裏哪怕一秒也覺得漫長。
他張嘴一口咬上秋澤曜的小臂,咬合肌收縮,牙齒深深嵌入肉裏,瞬間就嚐到了血的味道,效果也很不錯,對方几乎要合上的眼睛立刻睜開了。不讓對方做,結果是自己這麼做了。
安室透很快鬆口,三兩下給傷口包紮止血。他試着說一些秋澤曜在意的話題,案子、罪犯,或者A君喜歡的,遊戲、漫畫、貓,對方一一回答,但都阻止不了那雙眼睛漸漸閉合。
松田陣平油門踩到底,專心致志避開障礙物直衝目的地,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
還有兩分鐘。
安室透嘴脣上還沾着血,顧不上去擦,他扣住秋澤曜後腦,問:“我是誰?”
“透……哥……”
最後的尾音被堵了回去,安室透低頭吻上那兩片蒼白的脣,不是之前單純到極點的相貼,他將秋澤曜用力壓向自己,含住對方乾燥的雙脣廝磨輕咬,直到它們重新染上血色。
秋澤曜這時才反應過來,安室透如願看到他半閉的眼睛倏然睜大,甚至浮現出幾分清明的驚愕。
因爲劇烈的情緒波動,這一幕被模糊地傳到了另一邊,A君手指一抖,手機跌到了地上,他顧不上撿,下意識捂住面紅耳赤的臉,連呼吸都被他短暫遺忘。
等等、等等!爲什麼會突然想到這種場面,剛纔不是還在擔心在思考的嗎,爲什麼突然就歪到限制級方向去了!?
話說只親一下算限制級嗎?
那也很不對勁啊!
……難不成他這麼慾求不滿嗎?
必須走,立刻走,再繼續下去的話,他說不定就要夜襲安室透了,然後被敏銳的金髮大猩猩當場打斷腿。
A君放棄飛機,在機場外面隨便叫了輛車,看了一下地區天氣預報,讓司機送他去最近的沒下雪的城市機場,就算是明天早上才能到也行。
東京已經不能留了。
A君羞恥到爆炸的心情也傳回了這邊,秋澤曜整個人都泛起紅色,像煮熟的蝦一樣,直到安室透退開,幫他擦掉剛纔蹭上去的血和唾液,人也都呆愣愣的。
松田陣平從後視鏡看到了,他倒抽一口冷、熱氣:“你……嘖。”
他決定閉嘴。
安室透臉也有點熱,乾巴巴解釋了一句:“我是因爲……不是、情急之下……”
松田陣平微妙地有種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你這傢伙……”
之前不是情話一套一套的嗎,怎麼現在像個純情高中生一樣,這可不算是反差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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