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降位
一道男人的影子飛快地掠過錢貴嬪,身穿玄色龍袍的皇帝在宮妃及宮人們參差不齊的問安聲裏抱住了昏迷的謝珝真。
他看也沒看臉色蒼白的錢貴嬪一眼,而是皺着眉頭,吩咐跟在身後的總管太監李宗去傳御醫來。
“陛下,將謝美人先安置到偏殿去吧。”皇后道。
她也不喜歡錢貴嬪那套端着模樣訓人的作態,因此並未阻止謝珝真對上錢貴嬪,但她也是沒能想到謝珝真竟然說哭就哭說瘋就瘋。
皇后也算是大家子出身,又是家中獨女,父母管教甚嚴,她接觸的都是些把禮儀規矩刻進了骨子裏的貴婦貴女,哪裏見識過謝珝真這般不要臉皮的作態,因此也是像其他人一樣一時間被唬住了,直到皇帝的身影出現,她才反應過來。
揉揉太陽穴,皇后無奈道:“都散了吧,錢貴嬪留下。”
衆妃不敢多言齊齊告退,被留在最後的錢貴嬪已經抖如篩糠:“……娘娘……”
她依舊跪在地上,方纔重重磕過的額頭還能看到一團紅印,錢貴嬪呆愣了片刻,發瘋一樣地膝行過去,再顧不得她身爲貴嬪的體面,抱住了皇后的大腿:“娘娘救我!我、我不知道她會……我只是想教訓,啊不,只是提點告誡謝美人幾句而已啊……”
她幾乎快要哭出聲。
皇后很想把儀態全失的錢貴嬪給一腳踢開,但見她模樣可憐,到底還是心軟幾分,只叫左右上前,把錢貴嬪拉開,攙扶着站起來。
皇后說:“你歷來是個守規矩的,我知道。”
“……娘娘。”錢貴嬪用充滿期盼的眼神求救地看着皇后。
然而皇后眼角下撇:“可宮中不是錢府,沒有女子受夫家害命,還不能和離求生的規矩。”
“皇后娘娘!”錢貴嬪瞪大了雙眼,她急切地說道,“謝氏名聲不好,會、會連累陛下和宮中姐妹啊!”
“這世上就從沒有一個女子因求生不得已爲之,便叫外人議論起清名,還會連累到其他女子身上的道理!”
皇后皺着眉:“何況若說名聲不好,那武威侯府養出那般陰毒下作的兒子,纔是累及全家!”
錢貴嬪嗚咽起來:“那是……怎能一樣,男子又不指着名聲嫁人……”
“這個你大可安心,陛下不是你這般是非不分,心胸狹隘的。”
“……娘娘?”錢貴嬪這下子是真的哭出來了。
然而皇后已經被她煩到極點:“看來予你貴嬪之位是我錯了,還以爲你先前非議寧妃時已經知道教訓,不再對寧妃不敬,哪想竟是欺軟怕硬。”
錢貴嬪被宮女強行攙着站在原地,可她只感覺心中的恐懼感越來越強烈,四肢都軟成一灘爛泥,若無宮人攙扶,只怕立刻就會癱倒在地上。
“錢氏,你可還記得,你先前爲了與寧妃爭奪三公主的撫養權時,曾非議其二嫁之身,口出惡言,陛下斥責你了什麼?”
錢貴嬪臉色愈發慌亂,張着嘴巴忘記了呼吸。
皇后用凌厲的目光逼視着她:“陛下有言,勿使刻薄蠢婦荼毒皇嗣,錢氏終身不可爲皇嗣之母!”
錢貴嬪再也支撐不住,白眼一翻就完全癱倒在了兩個宮女身上。
在暈過去的最後一刻,她還聽見皇后毫不留情地降下懿旨,奪了她貴嬪之位,降爲順儀。
大盛朝宮妃從正三品的婕妤開始,可爲一宮的主位娘娘,而錢氏一口氣自從二品的貴嬪降到了正四品的順儀,丟失主位,連降三級,這巨大的打擊讓錢順儀徹底地暈死過去。
皇后搖搖頭:“把錢順儀扶下去叫御醫來看看。”
哪怕昏了,她也還不能被送回宮去,萬一皇帝后頭想起來要問呢?
眼看着皇帝一年年持續增長起來的控制慾,皇后選擇有備無患。
坤寧宮偏殿。
皇帝把謝珝真放在牀榻上,女子雙頰紅紅的,雙眼緊閉,眼角還掛着淚痕。
皇帝捏捏她的鼻尖:“既然醒了就別裝睡。”
謝珝真睫毛輕顫,她睜開眼睛,含羞帶怯地看了一眼皇帝:“陛下怎麼過來了?”
皇帝好笑地叫她擡頭:“朕若不來,叫你把錢氏嚇出個好歹,不好交代啊。”
謝珝真嘴巴一撇:“我可從不主動招惹旁人,陛下您去問問別人,問問貴嬪娘娘都說了什麼話……我確實不是什麼安分的女子,可這難道是我願意嗎?”
她吸了下鼻子,用哭腔訴苦:“難道我就該順他們的意,死在那府裏纔行嗎?”
美人垂淚,又是眼下自己最心愛的那一個,皇帝也不由埋怨起錢順儀了:“不哭不哭,皇后最是公正,她必定會給你出氣的。”
謝珝真好險沒維持住自己哀怨委屈的表情,聽聽這男人說得什麼屁話,他一個小老婆被另一個地位高點的小老婆給欺負了,他連兩句安慰的軟話也不說,就誇起大老婆來了……
既然如此,還要這男人做什麼,乾脆自己去爬皇后的牀好了。
謝珝真心裏腹誹着,又覺得這說不定會是一個好主意,於是她幽怨地看着皇帝:“我自然是相信皇后娘娘的,可是陛下都不想哄哄我麼,我方纔真不是故意要暈的,就是,就是突然氣得狠了,兩眼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捂着心口:“而且胸口也悶悶的……”
謝珝真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很不舒服,與錢順儀脣槍舌劍的時候,她感覺到好像有一道巨大的陰影從自己頭上降下來,似乎有某種她熟悉,但無法理解的東西降臨了。
或許就是那些要“炮灰”自己的怪東西……那個叫系統的就很神異,萬一怪東西里有能讓自己直接暴斃,或者病死的呢?
皇帝“哦”了一聲,他看着謝珝真的難受和憂心並不作假,也有些擔心起來。
恰好李宗進來通傳說是御醫到了,皇帝便招手命其過來爲謝珝真診斷。
御醫是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兒,很是慈眉善目的模樣,他取了塊薄如蟬翼的絲帕放在謝珝真手腕上,隨後將指頭搭了上去。
老御醫擰起他那雙長長的白眉,忍不住摸起了鬍子,似乎遇到什麼他也弄不明白的疑難雜症,叫謝珝真的心頓時就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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