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服毒自盡
錢氏痛苦地閉上雙眼。
自己入宮的名牒上只一併記錄了父親的名字,而她自己,則是簡簡單單的錢氏二字。
她現在好像有些明白謝珝真的意思了,但更多的還是茫然,還懷着滿肚子的火氣:“夠了!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如果只是想拿我做個消遣,那現在你已經消遣夠了嗎?!”
“不夠啊。”謝珝真挑釁地笑着,“你都給我下藥了,我就不能報復報復?”
她這不要臉皮的模樣讓錢氏愈發惱火:“你這不是沒中計嗎?”
謝珝真好笑地看着她:“你知道我是有個前夫的對吧?”
錢氏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滿臉的疑惑。
“我前夫也給我下藥呢,不過他出手可比你小心得多,也狠毒得多,用了慢性的毒藥,想把我一點一點毒死。”謝珝真一邊說着,一邊慢慢在屋內踱起了步來,很是悠然愜意的模樣。
“不過和這一次你給我下藥一樣,幸好我足夠聰明,早早地發現了,才免過一場災禍,對了,你曉得我那狼心狗肺的人渣前夫現在如何了麼?”
錢氏不端着她那副說教姿態的時候,倒是有幾分憨氣在身上的,聞言她本能地搖搖頭。
雖然謝珝真與武威侯府二公子和離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後來謝珝真入宮也是衆人盡知,但對於武威侯府二公子的處置,錢氏還真是不知道。
畢竟只是一個不能承爵的次子而已,聽說還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憊懶貨,毒害原配,但原配轉手就勾搭上皇帝這件事情,沒意外的話,應該就是他這輩子唯一的人生高光了,要流傳千古,啊不,對武威侯府二公子而言,怕得說遺臭萬年纔對。
“他被奪了恩蔭得來的官位,叫陛下發配去邊疆挖石頭了,帶着他那個寶貝心肝肝的外室,和兩個媾合生的孩子。”這般說着,謝珝真臉上的笑容愈發甜蜜起來,渾似個情竇初開,剛剛陷入愛河的無知少女。
錢氏卻看得渾身發冷,又想起新妃拜見那日,她在自己面前發癲的模樣,愈發覺得這謝氏腦子只怕是遭了什麼大病,又忍不住怨怪起武威侯府的二公子來——你挑誰做妻子不好,非要挑這個瘋子!
既然跟人家成了親,那就好好過日子啊!
非要爲了個外室把人家逼得原形畢露,這下可好,你帶着外室被髮配邊疆做苦力,這禍害卻藉着你這股“好東風”直上青雲,都禍害到宮裏來了!
“真真可憐喲~”謝珝真似假似真地感嘆起來,“好端端的侯府公子,我這種貧家女尋常一輩子也接觸不到的尊貴人物,就這麼帶着那——麼重的大木枷,腳上還扣着這——麼粗的鐵鏈子,要被壓去邊疆做苦工呢,嘖嘖嘖。”
她越說越是開心,竟然像是小朋友向好閨蜜分享什麼趣聞一樣,對着錢氏比劃起來:“你是沒瞧見,他那細皮嫩肉的身子都遭罪成什麼模樣了,我沒嫁給他的時候,就聽說這人雖然行事有些不着調,但貴在出身好,又有一副好皮相,有好多小姑娘都樂意嫁給他呢。”
“他被押送離開京城的那日,我去瞧他了,臉色枯黃,雙頰乾瘦,這手上脖子上,還有那雙腳踝上,全是被刑具磨出來的血痕子,上頭還有蒼蠅繞着飛呢,真是叫我心頭暢快無比!”
謝珝真想起周庭的慘狀,頓時就覺得眼前的錢氏都變得順眼了不少,而錢氏則是被她的形容嚇得瑟瑟發抖,一言也不敢出,就怕這瘋婆子也要給自己上木枷,帶腳鐐......手心裏的小瓷瓶早已被捂熱了,錢氏幾乎快要忘記這件能叫自己“走得體面些”的東西了。
她當然是怕死的,但她也是可以爲了家族的名譽自我瞭解的,可她從沒有想過,生她養她的母親,會是第一個催促着自己去死的那個人。
她是母親的頭一個女兒,出生時上面已經有了兩個哥哥,曾經母親也是那麼地喜愛過自己的,父親也歡喜於家中多了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甚至親自爲她取名仙蕙
可後來,母親又生了弟弟,妹妹,家中的庶子庶女也越來越多,逐漸的,錢仙蕙這個除了面貌之外,無一是處的女兒成了家中可有可無的存在。
甚至因爲她相貌越長越是妖冶,父親母親就愈發對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起來。
都不必說兄弟們,與母親長相相似的妹妹可以被帶出去參加各家的宴會、踏青、燒香拜佛,可錢仙蕙卻因着那副相貌,被鎖在高高的小樓上,日日誦讀女四。
就連家中團圓、過年,母親都只許她穿着顏色灰暗的舊衣,臉上特意用脂粉畫得沒那麼出彩,叫她坐在角落的位置上,而父親呢?
他把女兒的教養全部交給了母親,又被外派過好幾年,父女再見面的時候,他竟然沒認出這是自己女兒,只以爲是家中新買來了年幼的伶人,笑着問錢仙蕙姓名年紀,而在得知了這美貌童女是自己的女兒之後,錢父便臉色大變,連連指責起錢仙蕙不規矩,這做派不是好人家的女兒,丟他臉面,辱他清名!
在叫來母親一通責怪之後,母親臉色大變的同時,看向女兒的眼神裏竟然帶上了嫉妒厭恨,從此對錢仙蕙更加嚴厲了。
但彼時年紀尚幼的錢仙蕙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她只會乖巧地聽從父母的安排和教導,期望着自己的聽話能讓父親母親更喜歡她。
而長大之後的錢仙蕙倒是明白自己錯在有一張天生妖冶的臉孔,於是她在恪守規矩的同時,也開始如父母一樣,憎惡起了那些個長相貌美,舉止“不規矩”的女子。
可現在的錢仙蕙,已經沒有心思再去對着最最不規矩的那個女子發散自己的憎惡,她滿心的茫然和麻木,攥着小瓷瓶,悄悄扯開了瓶塞,一擡手,一仰頭,就要把瓶子裏的毒藥往嗓子裏送。
謝珝真正是精神最亢奮的時候,她見狀,眼疾手快擡起腳就踹了過去。
在錢仙蕙的痛呼,和宮人們驚悚地連連叫着“娘子”的聲音裏,瓷瓶摔在地上,裏頭的藥水灑落出來,青磚立馬被腐蝕了一片。
明白過來的謝珝真被夏至攙扶着,她擡手捂着心口,下意識地便說了句:“這玩意兒喝下去得多疼啊?”
錢仙蕙一愣,忽地伏在地上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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