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薛卓
“我還記得,我在曇奴這個年紀的時候,娘您和母親有什麼事情商量,都是不避着咱們兄妹的。”謝珝真愛憐地摸摸崽子的腦袋,“他過完年也滿五週歲了,正是知事的年紀,宮中......我們母子的處境到底與尋常嬪妃皇嗣不同,早叫他明事理,懂交際,也是一件好事。”
謝母又忍不住心疼起女兒來:“我總不忍心,你小時候咱們家裏也是亂糟糟,那老東西不要臉,偏姐姐身子撐不住,我又太年輕......若是可以,我哪裏不想叫你快快活活地長大,離這些個糟心事遠遠的。”
她又有了小巷子裏那個雖然粗鄙,卻無比疼愛女兒的嘮叨母親的樣子:“罷了罷了,到底你已經長大了,我幫不上什麼忙,你兄長說是個淳樸厚道的人,實則木頭一根......日後還得這小子給謝家撐門楣,心眼兒多謝也好。”
謝意正好剝完一個橘子,他把橘子掰開遞給謝母:“姥姥放心,曇奴會好好兒學,好好兒想的。”
謝母反手把他抱進懷裏,將熱乎的烤橘子喂進謝意嘴裏:“小機靈鬼。”
入了宮來,她面上雖是不顯,心裏到底還是有些緊張的,方纔屋裏全是宮人,謝母即便想和孫子親香親香,也礙於規矩只得看着,現在宮人都走了,就剩下一個夏至,一個春分,謝母便也放開了些來,親暱地抱着謝意貼了又貼,纔在女兒戲謔的眼神裏想起來自己還有事情要跟她說,請她幫着拿個主意。
“咳。”謝母清清嗓子,“那個薛卓啊,他舅母以女換子的事情暴露了之後,他和你大兄的婚事也跟着告吹了,他改姓名回本家,換子的舅母被官府判了流放,舅舅卻因爲有他親孃的求情,只判了三年勞役。”
“要我說啊,他娘也是個糊塗的,本來就因爲多年只養下一個女孩兒,被夫家多次苛責,如今曉得了自己親生的兒子是被弟媳婦故意調換,竟只一心怪罪弟媳,一點兒也不懷疑自己那個一事無成的弟弟。”
謝母說着說着就來氣了。
薛卓的父親只是個小秀才,外祖關家,從商,原本家資也算是豐厚,只是關老爺子去世之後,關舅舅沒那個能力守住家業不說,還沾上了賭博的惡習,不出幾年便把家產敗個精光,到頭來只能扒着姐夫一家過活。
可薛秀才家裏也不是什麼鉅富,哪裏養得起一個賭棍?
薛母懷着薛卓的時候,已經把自己全部的嫁妝都拿去給薛舅舅填補賭債,薛秀才又不許她掏婆家的錢去補貼孃家,於是薛母便只能和關舅母一起,自己做些繡活拿去賣了換錢給關舅舅。
她做繡活賣錢是瞞着婆家的,每次都是偷偷去關家院子裏。
恰好那時的關舅母也懷了孕,兩個孕婦都爲着同一個男人費心操勞,關係慢慢也好了起來。
只是某日薛母又一次偷偷上關家門時,不小心在院子裏滑了一跤,她月份大了,這一跤就直接摔得要生,還順便把關舅母也嚇得早產。
兩個孕婦不宜挪動。
只能在關家院子裏生。
關舅母雖是被嚇了纔會早產,卻生得比薛母順暢,她的女兒生下來小小一個,瞧着像是先天不足,又想到自己丈夫是那樣一個賭鬼,家裏怕是沒餘錢養活她,反觀薛秀才家,雖然也不是多麼富裕,但孩子還是能看得起病的
有些埋怨薛母害自己早產的關舅母,便買通了產婆,把兩個孩子調換過來;只是先前她生的時候產婆便對屋外頭說過這是個女孩兒,等見了薛母生的是個男孩兒時,已經來不及改口,便只能如此囫圇養着了。
哪知自打兩人全都生產完了,換了孩子之後。
關舅舅的手氣突然好了起來,沒過多久關家便又比薛家富裕了,關舅舅也逐漸戒了賭博,轉而和別人一起做起了生意。
而關舅母悔不當初,卻又沒膽子把自己換子的事情給交代出來,把女兒換回來,卻又慶幸那日的陰錯陽差,讓大姑姐的兒子沒法再與自己後頭生的兒子搶家產。
“那姓關的說是自己不曉得孩子被換了,都是他媳婦一力所爲,我卻是不信的,自家媳婦頭一個孩子,他這個當爹的,竟是一眼也不曾看過,一次也不曾抱過嗎?”謝母憤憤地說着,生完了氣又忍不住嘆息。
“她弟媳也是糊塗蟲一個,也不曉得那男人給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真的一個人把罪責全給攬了下來,還用養育之恩逼着薛卓簽下諒解的文書,免了這夫妻的死罪。”
在大盛,隨便偷換別家孩子,或者拐了清白人家的孩子去賣,都是要判個死罪的,只是若有苦主的諒解的話,可以稍微輕判一些。
“既然薛卓改名歸宗,那被換過去的那個女孩兒又如何了?”謝珝真好奇地問道。
謝母又重重地嘆了一聲:“那孩子倒是個有良心的,被薛家趕了出來,親爹蹲了大牢,爹這邊的親戚沒一個像管她,她卻願意陪着親孃一起走,好在流放的路上照顧她親孃......只是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爲着這檔子事,自己的親事毀了,十幾年的爹孃叫着,到頭來反而成了仇人,唉......”
“走了也好,這樣的醜事,這樣的親爹......還不如走遠些,離了京都,誰曉得她原先是誰?”謝珝真撇撇嘴,“我若是她啊,等把那糟心糊塗的親孃安穩地伺候到流放處,就改名換姓,另尋個地方過日子去。”
“誰說不是......哎呀扯遠了。”謝母連忙擺手,“這人一上了年紀,話就變多了,原是要講薛卓的,他生得男兒身,卻養了顆女兒的心,薛秀才雖認他回家,卻也嫌他丟臉,又想再要個親生的兒子,奈何家裏沒錢,平頭百姓,年紀沒到那兒,也不能隨便置妾,他便想將薛卓送去給那南邊來的行商做養兒,好換些錢,租個生養過兒子的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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