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輕重緩急
“今日真是多謝你,待會兒怕是各宮都要有人過來,你累嗎,不如到裏頭去歇息一下?”皇后用帕子輕輕擦掉淚水,動作優雅裏帶上些灑脫。
謝珝真搖搖頭:“娘娘先別急着謝我,我還有好些事情想與娘娘單獨說呢,不過也不急在這一時——娘娘現在感覺可好些了?”
“是好了很多。”皇后兩次用藥,深切體會過這神奇的藥效後對謝珝真許美人二人心裏都存着些感激和微微的愧疚不安,又覺得她們實在心善,如此奇妙的神藥,本不該用在自己這樣一個行將就木的人身上的。
嘆息着,皇后問道:“什麼事情?”
謝珝真眼珠子一轉:“現在不大方便與娘娘細說,等送走各宮姐妹們,臣妾再多打擾娘娘一段時間。”
聽她這麼說了,皇后也不追問。
五皇子離世的消息傳出之後,各宮嬪妃,除了情況特殊的那幾個外,都要過來問皇后安康的。
在皇后與最先趕來的李妃說話的時候,謝珝真看見雲容若無其事地和御醫一起走了進來,御醫前去給皇后診脈,她就給雲容遞了個眼神,兩人走到一旁,謝珝真低聲問道:“姑姑此去可拿到人了?”
“回貴嬪娘娘話,人是拿到了,不知咱們娘娘現在情緒如何,臣怕驚了娘娘,就叫人把王司庫綁了放到後頭關着去了。”
不愧是皇后最爲倚重的女官,辦事利索手段老辣,而且誰也沒被驚動到,與自己宮裏那幾個連長跑都跟不上的相比起來,真是高了不止一個層次。
謝珝真在心底羨慕了一回,她身邊的春分和夏至雖然也很聰敏機靈,但自己到底是今天才剛剛接過尚宮局的管理權,都還沒能徹底交接乾淨呢,就又接連出事......跟雲容比起來,到底還是少了些歷練啊。
“娘娘現在情緒已經穩定很多了,本宮還有一些事情要等着娘娘定奪,王司庫身上那事兒暫且押後,還請雲容姑姑把人看好了。”謝珝真說。
沒了彗星異象這個突然引爆事端的導火索,王司庫就不會接到宮外某人的命令藉機生事,將消息告知王選侍,讓王選侍生出歹念惡意編造寧妃死訊,刺激皇后致其血氣逆涌而亡了。
事分輕重緩急,比起這個已經沒法再驟然引爆的誘因,眼下更重要的是自己得把皇后心底暗藏着的求死的念頭給掰回來!
與雲容交換過情報之後,謝珝真就乖巧安分地跟在皇后身邊,把或真情或假意的嬪妃們一個個送走。
陳貴嬪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她現在已經知曉鄧賢妃就是害死自己孩兒的罪魁禍首,偏生皇帝又沒有揭露鄧賢妃罪名處置她的念頭,而是依舊要叫她以貴妃之力風光大葬不說,竟還有意繼續迎她妹妹入宮爲妃。
面對着同樣是受鄧賢妃所害,纔會從一出生就身體虛弱的五皇子的離世,陳貴嬪有心想就此對先前一直都很信任鄧賢妃的皇后說幾句什麼,然而話每每到了嘴邊,又叫她自個兒給嚥下去了——如今再說這個還有什麼意思呢?
都是受害的,彼此再針對起來,也是沒什麼意義。
陳貴嬪腦中各色念頭翻轉了好幾遍,纔在臨走前,把自己一直帶在身上那串佛珠取下:“此物是臣妾在佛前供奉了多年的,娘娘若不嫌棄,便請收下臣妾這份心意,其上佛香或許能護持五皇子殿下在幽冥路上,不受鬼神侵擾。”
“貴嬪有心了。”皇后也不推脫,而是把那串佛珠接過來拿在手裏,“能見貴嬪今日模樣,本宮也放心許多。”
從前的陳貴嬪沒了孩子,活得就像根木頭似的,心裏只靠着要爲子復仇這個念頭支撐才活下來,如今罪首伏誅,昭華宮裏的柳選侍也生了皇子,她不時過去探望,也逐漸從喪子之痛中走了出來,倒是重新又有了幾分她初入宮時清高卻不冷漠,出塵卻不傲慢的模樣的了。
“娘娘寬容,臣妾便僭越着多說幾句,人生總有聚散的時刻,這母子之緣就算是散盡了,咱們這些活着的,也還是得朝前走下去,臣妾......自打出了那佛堂,才又想起來這世上還是有許多鮮妍美好的事物,他是看不見也體會不了了,但臣妾可以代他去欣賞,代他去體會......如此,待來日到了西天佛前,也不算辜負這母子的緣分。”
陳貴嬪的一番話說的謝珝真雙眼湛亮,她完全沒能想到這個平日裏看着冷冷清清的女子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勸慰旁人的話來,又想起上一次回溯時,也是陳貴嬪向自己透露了王月此人的異常,頓時心中對陳貴嬪起了些不帶惡意的好奇。
“貴嬪有心了,本宮......多謝你。”皇后收起了佛珠,溫聲說道。
陳貴嬪對她行了個禮,便不再留戀地轉身離開。
望着她逐漸走遠的背影,謝珝真把皇后扶回椅子上坐下:“臣妾倒從沒見過陳姐姐這樣子,先前她總是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眼瞧着與出家也無甚分別,今日她這番話,臣妾聽來,倒是十分有道理。”
皇后看了她一眼,便也拉了她坐在自己身側,說:“是很有道理。”
“那娘娘......”謝珝真斟酌着自己的用詞,“娘娘若是覺得宮中事務繁雜,實在累人的話,不如好生歇息一段時間?”
“比如去行宮散散心,或者到護國寺裏住一段時日,又或者......”
皇后擡手止住了謝珝真的話語:“我曉得啦,只是行宮也好,護國寺也罷,到底還是......脫不了這滿身的......唉。”
見皇后神態雖然沒上次那麼憂愁疲倦,但還是帶着深深的厭世感,而且造夢繫統來稟告的皇后的精神狀態依舊不能算好,謝珝真忍不住皺起眉頭:“娘娘覺得很累麼?”
“是啊,很累。”皇后不知想到什麼,嘆息着搖頭,“方纔我見你與雲容說話,是不是外頭髮生了什麼?”
她很敏銳,而謝珝真的愈發謹慎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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