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紅顏塚
隨喜先是看了一眼堯帝的臉色，才試探着開口，宮裏誰不知道，陛下正憂心三皇子下落不明一事，昨日又險些廢黜大皇子，心裏正煩躁着呢。
“等孤下了早朝再去看他，貴妃可是還守在明鏡殿？”堯帝思索片刻，纔開口。
“回陛下，正是，昨日貴妃便一直守在明鏡殿，想來也是擔憂二皇子，此刻還未曾回宮。”
“嗯。”
堯帝嗯了一聲，便再沒有了說話的意思，反而是控制不住的咳嗽起來，錦帕上的血跡又多了不少……
明鏡殿
鄭惜年看着幽幽轉醒的李元睿，眼中閃過一絲欣喜：“睿兒，你醒了，可是覺得好些了，姨母再叫太醫來給你看看？”
“姨母，兒臣沒事，倒是讓姨母擔憂了。”李元睿面色蒼白，到底是金貴着養大的，猛然捱了一刀，只感覺渾身都是疼的，還真有些不適應。
不過藉着受傷是機會把自己摘了出去，還是值得的，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雲淑儀說的果然沒錯。
“那便好，那便好，你這孩子，可是讓姨母擔心的不行，好好的，怎麼就受了這樣嚴重的傷，怕是要養上許久了，日後飲食可都要仔細些，別落下什麼病根……”
鄭惜年有些心疼，絮絮叨叨的囑咐着。
即便是心中有了計較，可那刀砍在身上，還是有些害怕的，萬一出錯，偏了呢？
看着鄭惜年眼中的血絲，憔悴的面容，顯然是一夜不曾好睡，心中也升起了一絲感動，因此對鄭惜年的嘮叨倒是難得的沒有冷臉，反而笑着應了。
“對了姨母，三皇弟可是找到了，父皇那裏可說了什麼？”
想起正事，李元睿也顧不得身上的疼了，他這一刀可不能白挨。
“三皇子還未找到，陛下已經加派人手去搜尋了，也不知何時能找到，倒是大皇子，昨日遭了陛下訓斥，聽說險些被廢黜，後來賢妃去求情，不知說了什麼，大皇子此刻被關押在宮正司，輕易不許出來走動。”
鄭惜年一邊說着，一邊不着痕跡的觀察着李元睿的動作，果然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心中更是一沉。
“這樣麼？看來父皇還真是疼愛大皇兄呢，連謀害手足這樣的大罪，都能輕輕揭過。”
李元睿語氣裏帶了一絲不甘心，不過想想，大皇子終究比三皇子好對付一些，留他一段時間也無礙，倒是便宜他了，多好的一石二鳥之計啊，怎麼就躲過了呢？
“睿兒，姨母問你，此次的事，你是不是……”
“主子，剛得到的消息，清寧宮的賢妃，歿了，就今早發現的，聽說是吞金而亡，陛下已經吩咐，按着賢妃的規制下葬，宮人們一律不許多話，只對外只宣稱賢妃突然惡疾而去的。”
鄭惜年的話還未問出口，便被風信匆忙趕來報信的話打斷了。
“什麼？賢妃歿了，怎會這般突然？”鄭惜年一驚，隨後細細思索便明白了，這是賢妃在用自己的命去保大皇子，不得不說確實是一片慈母之心了。
“睿兒，你好生養着，姨母要去清寧宮一趟，改日再來看你。”
鄭惜年也顧不得去詢問李元睿了，雖然賢妃一向不理世事，可好歹位份在那，她如今突然離去，總得去清寧宮看看。
“姨母放心，兒臣會好好養傷，等身子好些後，也會親自去安慰大皇兄的，想必大皇兄此刻必然很傷心吧。”
李元睿心有慼慼，面上也帶了一絲同情，看着倒是有了幾分真心。
鄭惜年點點頭，便不再多說，轉身離去，留下李元睿面色陰沉了許多，他便說呢，怎麼父皇會輕易饒過大皇兄，原來是賢妃捨命保子啊，還真是母子情深，好生讓人嫉妒啊。
怎麼偏偏別人想要的都能輕易得到，他想要些什麼就這麼難呢？
清寧宮
薛衡芷的棺槨已經被安放在正殿，內府司對於靈堂的佈置已經是駕輕就熟，很快便佈置妥當。
連翹和蘇葉跪在地上燒紙，面色悲切，陸婕妤更是幾度哭的昏厥過去，只是一口氣強撐着不倒下。
“陸婕妤，賢妃姐姐去的突然，本宮知道，你與她一向交好，心中必然十分傷心難過，可也要顧忌着自己的身子，若是實在挨不住，便回去歇着，有本宮在，沒人會說你什麼。”
顧知凝有些不忍心，宮中平靜多年，倒是好些時候沒出過這樣的大事了，也好多年沒看到過這後宮的姐妹情深了。
大家都戴着面具，久而久之，倒是少了一絲真心，多了幾分猜忌。
“多謝德妃姐姐，妾只是一時不能接受，無論如何，好歹讓妾送賢妃姐姐最後一程吧。”陸婕妤福了福身子，神情悲切，不似作僞。
“唉，罷了，既然你執意如此，本宮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還要好生保重身子啊，賢妃想必也不想看到你如此難過。”顧知凝勸了一句也就不再勸了，這陸婕妤平日裏隨着賢妃深入簡出，倒是沒什麼交情，安慰兩句，也算盡了心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莊紅袖看着這一出，心中倒是想起了許多往事，入宮多年，這宮裏的老人倒是又少了一個，皇宮，果然是座紅顏塚啊。
接下來宮裏的嬪妃陸陸續續的都來弔唁，旁人還好，倒是何靜姝來的時候，陸婕妤格外的激動。
她恨不得撲上去生吞活剝了她，眼神裏全是恨意。
“賤人，你竟還敢來，若非你處處挑唆大皇子與姐姐離心，大皇子如何會與賢妃姐姐生分，往日大皇子是個純孝的，可自從總往你的長樂宮跑，
眼裏再容不下別人，可大皇子出事的時候你在哪裏？到最後只有賢妃姐姐去求情，賢妃姐姐愧疚自己不能教導好大皇子，這纔想不開尋了短見，
而你，當時卻在做什麼？想要好處的時候巴巴的湊上去，出了事，你倒是置身事外，呸，惺惺作態，沒得讓人噁心，你給我滾出去，賢妃姐姐不想看見你，快滾。”
誰也沒想到陸婕妤突然發了瘋，歇斯底里的控訴何靜姝，似乎什麼都顧不上了，拼命也要把她趕出去。
“快拉住陸婕妤，她這是傷心過度了，一時口不擇言，你們都給本宮閉緊了嘴巴，不許外傳。”
顧知凝有些頭疼，陛下都下旨了，只說賢妃是突染惡疾，這陸婕妤偏偏在此時不管不顧的，大聲嚷嚷出來，這是要上趕着送死嗎？
宮人們忙拉着陸婕妤，總不能讓她真把何昭儀打傷吧。
何靜姝面色變了變，到底是沉得住氣的，沒有理會陸婕妤的斥罵，反而是上前恭敬的上了三炷香。
“德妃姐姐，陸婕妤傷心過度，說話難免激動了些，妾不會和她計較，妾宮裏還有事，就不多留了。”
何靜姝福了一禮，便不再多言，直接離開，賢妃的突然離世她也很意外，不過陸婕妤說的沒錯，她到底是不如賢妃。
只是這事心裏清楚是一回事，被人當面拆穿又是另一回事，此刻她覺得似乎有無數雙眼睛盯着她，讓她面色發紅，只想逃離。
“陸婕妤，你傷心過度，本宮能理解，只是此事可一不可二，還是要好生管好自己的嘴巴，你心中如何想的，本宮不管，可這是賢妃的靈前，你也不想讓她被驚擾吧，若是再發瘋，本宮就讓人把你關起來，不許出門。”
顧知凝一番勸慰加威脅，成功的讓陸婕妤閉上了嘴。
靈堂也再次恢復了安靜，只剩下低聲的抽泣。
鄭惜年便是這時候來的清寧宮，此時也就只有顧知凝，莊紅袖和陸婕妤在了，至於別人早就各自回宮了。
鄭惜年也只是按着規矩，上了三炷香，又說了些客套話離開了，畢竟也實在是沒什麼好說的，人走茶涼，在後宮是最應景不過的話了。
只是心中感慨，賢妃也不過三十四五歲吧，倒是走在了她前頭，這後宮果然是喫人的魔窟，不知葬送了多少女子的性命……
顧知凝和莊紅袖相攜離開，一出了清寧宮都大門，顧知凝就迫不及待的開始說話：“妹妹，我看陸婕妤說的並非沒有道理，這何昭儀平日裏籠絡大皇子求好處，出了事反而避着不敢上前，喫相也忒難看了些。”
“宮中一向都是這樣，熙熙攘攘，利來利往，她沒有子嗣，又想着謀求利益，仗着與宣妃從前的交情，還有救命之恩，這才拉攏了大皇子。
哪及得上賢妃自幼撫養大皇子的情誼，賢妃可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對大皇子好，可惜了賢妃的一片慈母之心，也不知大皇子會不會後悔，錯把利益當恩情。”
莊紅袖倒是看的透徹，慢慢的給顧知凝分析。
“說的也是，賢妃一向明哲保身，薛家又受陛下重用，原也是可以順遂的過完一生的，只是養了個不孝的白眼狼，倒是可惜了。
妹妹你說，賢妃如此作爲，陛下可會放大皇子出來？”顧知凝有些好奇。
“自然會，大皇子名義上好歹是賢妃的養子，無論犯了何錯，也該出來跪靈守孝的。”這一點莊紅袖倒是很篤定。
“那這事就這麼過去了？我總覺得陛下不會輕輕揭過，還有長樂宮那邊，便容得她如此逍遙？”
顧知凝下意識的忘了，自己曾經多次不着痕跡的促成大皇子和長樂宮的親近。
“陛下如何打算我不知道，可賢妃生前好歹是國公府的嫡女，又一向聰慧，她付出這樣大的代價，才保住大皇子，即便是死了，也得拉一個下去墊背，總不能真讓長樂宮就這麼躲過去吧。”莊紅袖意味不明都說道
“妹妹的意思是，長樂宮已經出手了？”顧知凝想想也是，她與薛衡芷同是公府出身，自有她們的驕傲，若非長樂宮多次挑唆，大皇子如何會被人算計的如此下場，要是她，她也不會輕易便放過背後的小人。
“誰知道呢，是與不是，過些日子，姐姐便明白了……”
宮正司
“大皇子，陛下有旨，請大皇子即刻去清寧宮。”
隨喜的聲音突兀的響起，讓李元佑心中一緊，清寧宮？是母妃出事了嗎？
“喜總管，是母妃出什麼事了嗎？。”李元佑神色有些激動，緊緊抓着隨喜的衣服，看到的卻是一雙憐憫的眸子。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憐憫？喜總管爲何要憐憫他？
“大皇子，去了就知道了，請吧。”隨喜長嘆一聲，這也是個可憐的。
李元佑想起昨日母妃和他說的話，心中不安更甚，他拔腿就衝了出去，心中更是懊悔不已。
似乎是眨眼間，他便到了清寧宮，入眼可見，便是一片縞素，以及哭聲一片。
李元佑身子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被隨喜扶住，他緊緊的抓着隨喜的衣袖，輕聲問道：“喜總管，你去叫個太醫來給我看看，我的眼睛怕是出問題了，怎麼什麼顏色都看不見，怎麼都是白色？”
說到最後，他的眼睛迅速泛紅，似有水光閃過。
“大皇子，想必您也猜到了，賢妃已經歿了，是今早發現的，陛下特意吩咐讓您來送賢妃一程，您快些進去吧。”
隨喜搖搖頭，倒是有些心疼眼前這位大皇子了，哪裏是眼睛出問題了，不過是不敢相信看到的罷了。
“不，我不信，明明昨日還好好的，母妃昨天還來看過我，怎麼一夜的功夫，母妃便沒了呢，
定是有人在撒謊，對，他們是在騙我，母妃，母妃，你快出來，佑兒來給您請罪了，母妃，兒臣知道錯了，以後一定聽母妃的話，母妃，你出來見見兒臣好不好？母妃，母妃……”
李元佑跌跌撞撞的向正殿的方向跑去，短短的幾步路，他卻走的分外艱難。
即便他再不相信，入眼可見的靈位，棺槨，無不在告訴他，他的母妃真的沒了，從此他又是一個人了。
“母妃，母妃，兒臣知錯了，兒臣真的知錯了，母妃，你出來見見兒臣好不好？母妃，你和兒臣說句話好不好，母妃……”
李元佑哭的泣不成聲，字字都是懊悔，句句都是祈求，到最後更是一口血噴了出來，直接暈倒在靈堂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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