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真真假假
鄭惜年直到暮色將沉才悠悠轉醒，昏睡了一日，讓她頭疼欲裂，朦朧的燭火，熟悉的寢殿，不知怎的，卻讓她生出幾絲陌生之感，一時心緒不寧。
她緩緩捂着胸口，總覺得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主子，您醒了。”風信的聲音適時響起，讓鄭惜年的心神迅速回歸。
“本宮這是怎麼來了？”
“主子您近日許是過於乏累，便睡的久了些，奴婢叫了您好幾次，您都沒醒。”風信的臉色有些許的躊躇和難掩的悲傷。
在身邊伺候了這麼久，鄭惜年如何不瞭解風信，此刻見她不同以往的沉靜，心中的不安更甚，來不及思索其他，連忙問道。
“是不是宮裏出了什麼事？是不是睿兒出事了？”
“主子。”風信“咚”的一聲跪在地上，眼眶迅速泛紅。
“主子您別急，奴婢說，是二皇子那邊出了事……”
風信把打聽到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着重點便是二皇子被廢爲庶人，囚禁終生。
鄭惜年只覺得腦中閃過一絲驚雷，久久不能回神，隨後一瞬間腦中閃過思緒萬千，一瞬間所有的事都被串聯在一起，最終形成了如今的局面，等了這麼久，陛下終究是忍不住要動手了嗎？
呵，這天下始終是陛下一人的天下的，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啊。
只可惜她的睿兒，做了帝王謀算的棋子，陛下，您如此作爲，何其不公啊？睿兒也是您的兒子啊……
哈哈哈，鄭惜年笑中帶淚，指甲深深陷入柔軟的掌心，是她魔障了，原以爲憑藉自己，可以阻擋陛下的算計，沒想到，她冒着那樣大的風險，最終卻是跐蜉撼樹，空忙一場……
“主子，您還好嗎？”風信實在是沒有見過鄭惜年如今的模樣，似乎所有的精氣神一瞬間就被掏空了，即便人好端端的站在這裏，可實則卻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沒有半絲生氣。
“睿兒如今如何了？”鄭惜年收起悲傷，此刻也容不得她悲傷，睿兒是姐姐唯一的孩子，無論如何，她都要保住他。
“殿下，已經被關在養性齋了，不許留人伺候，
只是大皇子被追封了廣陵王，明日纔是靈柩出宮的日子，如今養性齋裏……”
風信話未說完，鄭惜年已經明悟，陛下還真是心狠啊，把睿兒和大皇子的靈柩關在一處，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他的睿兒，會不會很害怕……
“爲本宮更衣，本宮要去求見陛下。”鄭惜年顧不得掌心的鮮血淋漓，便要起身下榻。
“主子，如今陛下正在氣頭上，怕是不會再見主子，主子不如等明日再去。”風信勸道。
她沒說的是，聽說今日陛下在太和殿發了好大的火，如今只見三皇子，別人一概不見，更何況還是爲二皇子求情的主子。
“本宮今日一定要見到陛下。”鄭惜年不想再等了，睿兒一向是個驕傲的性子，她怕拖久了，這個孩子會想不開，想到這裏，她如何還能等？
她已經下意識的忽略，關於堯帝公佈李元睿的所有罪行，或許在她心裏，始終明白最終該怪的到底是誰？
宣室殿
“陛下，鄭貴妃求見。”
堯帝閉着眼，摩挲扳指的手一頓，旋即睜開眼，嘆息一聲：“讓她進來吧。”
“是。”
“妾恭請陛下聖安。”鄭惜年沒有和當初的薛衡芷一般脫簪待罪，反而是按着規矩儀制的貴妃打扮，因爲在她心裏，並不認爲李元睿真的有罪，即便是有罪，也是被逼出來的。
“免禮，坐吧。”堯帝的風采一如往昔，只是從那雙睿智的眸子裏，偶爾露出的疲憊厭倦，足以看出，眼前人已經是日暮西山之景。
鄭惜年沒有起身，沒有按着規矩不得直視龍顏，反而是一雙隱忍泛紅的眸子緊盯着帝王的臉。
“怎麼？你也要與孤鬧脾氣嗎？”堯帝適時開口，避開鄭惜年的眼睛。
“鬧脾氣？妾如何有資格與陛下鬧脾氣？妾只是想問陛下一句，在陛下心裏，可曾有把睿兒當過您的孩子？”
鄭惜年自嘲一笑，她這些年看似過的風光無限，實則是舉步維艱，可以說是如履薄冰，只因爲她當初自願選擇做了陛下的棋子，從此之後，只能做個精緻的傀儡。
這個精緻的傀儡一旦有了那麼一丁點的逾越，那麼主人便會降下懲罰，讓她深受教訓，不敢再多行一步。
“元睿是孤的兒子，這點孤從不曾忘記，只是他如今做了諸多錯事，孤不得不做出處罰，若是輕拿輕放，如何能堵住悠悠衆口。”
堯帝一番話說的義正辭嚴，讓人無法反駁。
“陛下可有真的把睿兒當做您的兒子？做下錯事？呵，若非陛下故意把睿兒架在火上烤，他如何會到如今的地步？
您若是真心心疼他，如何會眼睜睜的看着他一步步走錯？
他本是個聰慧孝順的好孩子，是陛下您，三番五次給他希望，讓他生了妄念，也是陛下您拿睿兒，做您另一個兒子的踏腳石。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不只如此，除了睿兒，還有大皇子，都是您精心算計的棋子，您一步一步，引誘他們相互爭鬥，最後深陷泥潭，最終落入深淵。
這一切都是您的手筆，一切只爲了給您的另一個兒子鋪路，陛下，您真是好狠的心啊。
睿兒即便有錯，那也不及陛下您的萬分之一，您纔是這幕後籌劃一切的主使者，妾可有說錯？”
鄭惜年再也忍不住了，她今日便要把一切都說出來，即便被堯帝處置，她也不怕，不過一死罷了，
在宮裏做傀儡這麼久，久到她都快被磨平了心氣兒，她知道，若是再一味的隱忍，難保哪日不會聽到睿兒的死訊，這豈不是剜她的心。
“鄭貴妃，你逾越了！”堯帝只是輕飄飄的回了一句，似乎無意與鄭惜年糾纏這些小事。
“逾越？是，的確是妾逾越，是妾不該把您的心思如此光明正大的說出來，可是即便妾不說，陛下就可以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嗎？
從前的祁氏，後來的任氏，陛下在她們面前做足了深情模樣，迷惑了所有人，最後抄家滅族的時候，絲毫沒有手軟，看似是她們有錯在先，可有誰知道，陛下您在其中出了多大的力？
您在人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可在背後，卻是比梨園的戲子還要出彩，您爲了保護嫡子，便拿睿兒去做擋箭牌，
如今擋箭牌失了作用，便要被您徹底拋棄，這戲唱的久了，陛下您是否忘了，睿兒是人，不是物件兒，
睿兒對您一向敬重又仰望，拿您當做心裏的神，您如此算計他的時候，心中便沒有一絲後悔嗎？”
鄭惜年眼中隱忍着憤怒與嘲諷，更是隱藏着一絲後悔，若是早知道陛下如此絕情，她便是不該任由睿兒如此執迷下去。
原以爲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沒想到陛下卻是絲毫不留情面，在背後如此推波助瀾，生生的把睿兒逼上絕路，直接廢了睿兒，豈不是比直接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
是，她始終不相信，這些罪過都是睿兒所爲，必是有人誤導了他，加之有人推波助瀾，才讓他如今被圈禁。
自家孩子自家疼，這便是人的通病，即便有錯，也會想盡辦法開脫。
“元睿心思不純，弒殺兄長，勾結祁氏餘孽，證據確鑿，孤能留他一命，已是法外開恩，你便不要胡攪蠻纏了，回去吧。”
堯帝冰冷無情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鄭惜年最後的幻想，原以爲憑藉陛下的一絲愧疚之心，能爲睿兒爭得一條生路，沒想到，陛下真的如此絕情。
“陛下，您可還記得，當初姐姐是如何生下睿兒的，那年天下大旱，就爲了所謂的蜀國福星，姐姐她是生生的承受了剖腹取子的痛苦啊，
是姐姐以命換命，纔有了睿兒的出生，睿兒自小養在太妃宮裏，沒有享受到一絲溫暖，他何其無辜？
睿兒如今不過十六歲，您真的忍心看着他身陷囹圄，被困一生嗎？
就算是看在姐姐當初以命換命的份上，您便網開一面吧。”
鄭惜年低下了頭，從來都是這樣，對上手掌天下權的帝王，她沒有一絲的勝算，所以此刻她不得不低下頭，苦苦哀求。
堯帝微微晃神，想起那個野心勃勃又明豔大方的女子，終究嘆息一聲，軟和了語氣。
“鄭卿，孤是天子，怎能朝令夕改，更何況，是元睿自己選擇的路，無論是怎樣的結局，都是他應該承受的，
你一味的怨恨孤的所做所爲，那你便能置身事外嗎？祁隱是如何到元睿身邊的人，想必你心中有數，讓他有如此膽大包天的底氣，其實是來自於你啊，你忘記了嗎？
孤也曾好生培養睿兒，想要把他培養成一個賢王，可惜終究未能成功，孤也很傷心他的作爲，可孤是天子，不只是他一人的父皇啊。”
“鄭卿，人生如棋，落子無悔，無論是你，還是元睿，這都是你們自己選擇的路，凡事有因必有果，有些事，或許你只看到表面，
孤雖然並非光風霽月的君子，可也不是真的那般心狠，算計自己的孩子這種事，孤還不屑去做，你怕是入了魔障，好生回去想想清楚，孤可以不計較你今日的逾越之罪，回去吧。”
鄭惜年神思恍惚，不怪陛下，怪她嗎？若非她優柔寡斷，瞻前顧後，太過放縱睿兒，睿兒也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
是該怪她，是她不忍睿兒難過，瞞了他許多事，可她沒有生過孩子，也是第一次做姨母，總想着竭盡全力的保護他，沒想到最終卻是害了他。
這些年，她小心翼翼的呵護，最後卻成了最尖銳的一把刀，最終刺向睿兒，讓他身陷囹圄，再難脫身。
若是她早些把這些是非恩怨告知睿兒，讓他心中有了計較，或許他便不會如此執迷，會不會他如今還好生生的站在這兒呢，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而不是如今沒有歸處的囚徒。
“陛下，睿兒既然已經被廢，便不適合在宮裏居住，還請陛下開恩，放他出宮吧，他已經是一介庶人，再沒有資格回到皇宮，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讓他出去，感受人間百態，磨練心性，陛下您知道，睿兒這孩子一向驕傲，若是囚禁他一生，他怕是受不住，妾只有這最後一個請求，求陛下應允，至於妾，妾願意代替睿兒受罰，多重的懲罰妾都可以承受。”
額頭觸到冰冷的額頭，讓她身上起了一絲涼意，隱藏在墨發下的眼睛，生出幾絲寒意，縱使她有錯，可眼前的陛下也不無辜。
見多了陛下精妙絕倫的演技，如何還能輕易相信他的說辭，真真假假，陛下向來是如此迷惑世人的。
如今陛下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信，可明面上又不得不信。
她只能憑藉這一點點好不容易，靠着姐姐勾起來的情義，爭取能放睿兒出宮。
她的眼中帶着期望，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看的堯帝不自覺避開了眼。
“元睿是皇子，縱使被廢，也是天家血脈，如何能流落民間？此事休要再提。”堯帝語氣裏帶了一絲慍怒。
“陛下，求您看在姐姐的當初的情面上，就給睿兒一條生路吧，妾保證，睿兒日後必然不會再如此糊塗了，求陛下開恩……”
鄭惜年跪在地上磕起了頭，聲聲泣血，字字哀鳴，可惜終究是無用之功。
“孤意已決，鄭卿你莫要再糾纏了，回去吧。”堯帝合上眼，不再說話。
“陛下，妾自知剛纔魯莽，是妾一時入了魔障，還請陛下垂憐，睿兒年紀小，如今又被關在養性齋，不知心中如何害怕，不知妾能不能去看他一眼，就一眼，求陛下應允。”
鄭惜年擡起頭，垂着眼，眼中閃過幽光伴隨着淚珠滑落，拉扯了這麼久，想進養性齋纔是她的目的，如今木已成舟，她自知無法改變陛下的心意。
所以才故意提出讓睿兒出宮的話，真真假假，不過是迷惑眼前人罷了，只有見到睿兒，一切纔有可能。
這些本事，還是和眼前人學的，陛下，您教會了妾這些，可真是讓妾受益良多啊。
喜歡後宮紅顏錄請大家收藏：後宮紅顏錄天悅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