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大結局五
綏壽殿
綏壽殿是先貴太妃陳氏住過的地方,後來魏太后薨逝,有懿旨留下,允了她出宮住到晉國公主府上,綏壽殿便空置了下來。
如今是鄭惜年的居所了,扶着薔薇的手緩緩走到宮道上,宮人們紛紛行禮:“見過太妃。”
一聲聲的太妃拉回了鄭惜年的思緒,搬到綏壽殿兩月了,先帝也已經離開五個月了,她終於有了真實的感覺,先帝真的離開了。
而她只剩下一片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新帝並沒有虧待她,如今宮權在淑太妃手裏,對她更是多加善待。
其實善不善待都不重要,她一個無子的太妃,也委實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走着走着,越發僻靜,薔薇突然聽見一聲壓抑不住的低吟,不自覺的抖了抖身子。
“主子,您聽,是不是有人?”
鄭惜年仔細傾聽,確實有聲音,不自覺的跟着聲音走,入眼可見是一座破敗的宮殿,是她從未見過的宮殿,宮裏還有這樣的地方?
聲音越發瘮人,薔薇有些害怕,顫抖着說道:“主子,咱們回去吧。”
“別怕,去看看。”聽着聲音是女子,有些熟悉,鄭惜年似乎心中有了預感。
打開房門,一股腐爛伴隨着血腥的味道傳來,一個看不清面容的人,被綁在架子上,身上血跡斑斑,不住的呻吟着。
往前走了幾步,鄭惜年站定,仔細觀察,瞳孔一驚,果然是寧氏,她沒被處死,反而被關在了暗無天日的破敗宮殿,受着非人的折磨。
也是,先帝對元貞皇后一往情深,如何肯讓她就這樣痛快的死去呢,必然是得受盡折磨,才能消了心頭之恨。
寧氏似乎被折磨的有些神志不清,除了呻吟,再不會說話了,鄭惜年看了一會兒,也就離開了,寧氏可恨,實在不必可憐她。
走着走着,鄭惜年覺得不對,這座宮殿關着不止一個人,還有人,是誰?
順着聲音尋去,入眼可見,情形比寧氏那邊的還要可怕,看身形似乎是一個男子,身上的衣服辨不出顏色,早就變成了血衣,腿似乎也斷了,不自然的彎曲着,頭髮披散,擋住他的臉,看不清到底是誰。
“你是誰?”
隨着她的聲音響起,地下的男子身體微僵,側過身子,將臉壓低了不少。
鄭惜年看着他的動作,心中疑惑更甚,往前走了幾步,試探的問道:“夏大人。”
她在宮裏除了伺候的內監之外,不曾有過熟悉的男子,唯一熟悉的只有一個人,那便是消失了許久的夏珏。
“奴才見過太妃。”夏珏聲音沙啞,語氣中帶了一絲莫名的憂傷。
“大人怎麼會在此處,還受了這般重的傷,是……是因爲我,對不對?”
鄭惜年心中有了猜測,畢竟連她房裏的藥,都能無聲無息的被人調換,那麼她與夏珏熟識的事似乎也並不能瞞過陛下的眼睛。
所以,是她害了夏珏。
“與太妃無關,是奴才自己做錯了事,應該受到懲罰,此處污穢,不是太妃該來的地方,太妃還是儘早回宮吧。”
夏珏搖搖頭,依舊側着臉,不去看鄭惜年的眼睛。
鄭惜年蹲下身,緩緩剝開夏珏的烏髮,看向他的臉,夏珏生的雖然不如先帝那般丰神俊秀,可也是個實打實的美男子,只是常年待在宮正司那樣的地方,血腥殺戮,難免讓人忽視他的容貌。
原本是世家貴公子,一朝淪爲宮奴,被折斷傲骨,怎能不心性大變?故而宮裏讓對他的印象就是,冷漠,凌厲,陰鬱。
而此時,原本白皙俊美的臉上被劃下道道傷痕,縱橫交錯,深可見骨,不時有鮮血滲出。
鄭惜年的手微微顫抖,她曾懷疑過他,不信任他,始終帶着提防的心對他,可如今,到底還是連累了他。
“不過是些小傷,不妨事,太妃別看。”夏珏垂下頭,聲音卻罕見的溫和不少。
“夏珏,是我對不住你,若非當初……”
“不,這是奴才自願的,與太妃無關,奴才受了恩惠,卻心生雜念,如今這般境地,是奴才咎由自取。
奴才說過,人活一世,從心而已,這是奴才自己的選擇,太妃不必因此揹負愧疚。”
話音未落,就被夏珏截了過去,怎麼能是她的錯呢?她是這宮裏最最可憐的人啊。
“我去求陛下,送你出宮好不好?”鄭惜年不知還能做什麼,不必愧疚?她如何能不愧疚?
本是無辜之人,卻被牽連其中,她如何能安心享受這一切。
她有先帝遺詔,遺詔上並沒有指名道姓,若是用在夏珏身上,也不是不行,這樣或許會激怒新帝,可至少能讓她的心好受一些。
“不必了,太妃如今處境並不算多好,即便有護身符,也該多顧着自己些,奴才能在臨死之前,再見太妃一面,已經此生無憾了。”
夏珏擡起頭,縱橫交錯的臉上,唯有一雙眸子,閃閃發亮,帶着莫名的情愫,他不閃不躲,終於可以正視自己的內心,可惜終究還是遲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太妃,聽奴才一言,若是可以,還是出宮去吧,宮裏的生活全是束縛,不適合你,出宮去,去哪裏都好,最好離京都遠遠的。”趕緊走,走的越遠越好,這樣或許才能保住你的命。
奴才的下場,其實從來都不無辜……
鄭惜年看向夏珏,她這一生,循規蹈矩,從未出格,乖乖的做先帝手裏的提線木偶,可唯獨眼前人,讓她虧欠,她如何能走。
唯一的一次出格,還是個笑話。
她從來不曾心悅他,但她虧欠他,她還不起這份情,這份情太重了……
“我手裏有一份先帝遺詔,用它或許能保住你一條命,我去求陛下,你不該是這樣的下場,你撐着,我這就去求陛下。”
“不,不能去。”夏珏用力抓住鄭惜年的衣角,眼神中,帶了一絲哀求之色。
“奴才的身體早就是油盡燈枯,活不了了,太妃不該爲耗費心神,太妃,奴才求您了,出宮去,出宮去好不好?”
鄭惜年看着夏珏眼中的央求,有些疑惑,蹲下身子問道:“你是不是還知道些什麼?有人想要我的命是不是?”
夏珏痛苦的閉上眼,嘴角鮮血溢出,身體裏的力氣似乎被漸漸抽走,猶如萬蟻噬心般的痛苦,讓他不自覺的佝僂着身子。
“夏珏,夏珏,你怎麼了?”
“太妃,聽奴才一言,出宮去,好不好?”夏珏語氣漸漸微弱。
他最終還是無力的靠在鄭惜年的肩膀上,嘴裏喃喃道:“太妃,對不起,是奴才對不起你,你要恨就恨吧,還有,小……心……淑……妃……”
小心淑妃?
夏珏早就被折磨的瘦弱不堪的身體漸漸沉了下來,剛纔還晶亮的眸子徹底闔上,從此以後,世上再也沒有夏珏這個人了。
鄭惜年眼中淚水滑落,是她的錯,她爲何總是留不住身邊的人呢?
就這樣坐了許久,鄭惜年才緩緩起身,看着夏珏的屍體,眼中悲痛顯而易見。
夏珏,欠你的,還不清,若有來生,我必百倍償還……
薔薇扶着鄭惜年離開了這座破敗的宮殿,這裏或許關押着許多罪大惡極之人,是許多見不得光的人的墳塋,如今又添了一座新墳。
寧氏罪大惡極不假,可夏珏呢?他何罪之有?
只是因爲生了些許私心,便該受到如此慘痛的代價嗎?
隨安看着夏珏閉上的眼睛,長嘆一聲:“你這又是何苦呢?若是不強行逃出來,再等一年,或許你便自由了,如今落得這般下場,又有誰會可憐你?”
瞥見胸口處露出的一角,隨安打開一看,那是一張錦帕,沾染了點點血跡,即便褪了顏色,卻依舊能分辨出它的來處。
隨安面無表情的摺好,又放回原位,嘆息一聲,吩咐人好生埋葬,隨安撫摸着腰間的玉佩,大概明白了夏珏的想法,只是他也無能爲力罷了……
鄭惜年神思恍惚,肩膀上還有着點點嫣紅,那是夏珏的血,從炙熱變得冰涼,一條人命便這樣輕易消失,這宮裏人命是有多不值錢啊。
迎面走過一個些許熟悉的人影,仔細一看,是餘樺,內府司副總管,曾經算是幫了她忙,只可惜,終究不是一路人。
“奴才見過太妃,給太妃請安。”餘樺恭敬的行禮。
鄭惜年定定的看了他半晌,忽然開口說道:“餘總管,素馨姑姑和風信還好嗎?”
餘樺表情未變,冷靜的回道:“託太妃掛念,她們一切都好。”
“都好,那便好,總管想必還有差事,那便去忙吧。”
“奴才告退。”
“主子,風信姐姐她……”她還活着嗎?
“她,她應該活的很好,只是不得自由罷了,走吧,回宮吧。”
薔薇不解,只是見主子實在是心情不佳,不敢再問……
綏壽殿
入夜之後,鄭惜年細細回想,夏珏的話,先帝的話,以及風信的話……
[小心淑妃。]
[雙眼可見未必就是真實的。]
[論心狠,你及不上淑妃。]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孤是執行者……]
執行者,執行者,什麼纔是執行者?是隻一個完整的計劃,站在最前面去執行的人。
那麼有執行者,便有策劃者,誰是策劃者?
淑妃嗎?
睿兒身邊的素馨姑姑,大皇子身邊的如意姑姑,風信,梁德瑞,餘樺,以及夏珏……串聯成一條線,他們背後都有同一個主子。
可淑妃出身寒微,入宮只不過是最低等的選侍,哪裏會有這般的能耐,是她後來得先皇后的青睞,搬入魏淑妃的翠微宮,才一路扶搖直上的……
更何況她並沒有能力能夠讓先帝成爲一切計劃的執行者。
能讓先帝心甘情願低頭的,唯有一人,便是早已逝去多年的元貞皇后——姚氏
所以,這一切都始作俑者是早已薨逝多年的姚皇后?
淑妃受姚皇后恩惠,或許其中還有什麼祕辛,接手了姚皇后手中的勢力,與先帝相互配合,才堪堪下完這一場大棋,是這樣嗎?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鄭惜年只覺得腦中思緒紛雜,姚皇后早已逝去多年,她真的有這樣大的能力嗎?
看來她有必要見一見淑太妃了……
壽安殿
“二喬和洛陽都出宮去了,你若想走,沒有人會攔你,此間事了之後,也去皇莊養老吧。”
莊紅袖看着隨安,他比往日更沉默了,年紀不算大,卻早已兩鬢斑白,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十多歲。
“洛陽會醫術,二喬會功夫,她們出宮之後自有一番天地,可奴才什麼都不會,比起在皇莊渾渾噩噩的過剩下的日子,奴才還是想留在宮裏,
先帝與陛下都是仁善之人,奴才念着這份恩情,才苟活至今,如今還請太妃給奴才一個棲身之地。”
當年椒房殿的四朵牡丹,趙粉和魏紫早已屍骨無存,洛陽出宮懸壺濟世,想要培養衆多女醫,濟世救人,二喬功夫出衆,立志要培養出一隊娘子軍,日後也可以馳騁疆場。
南葉姑姑也留在皇莊養老,當年椒房殿的衆人離散四方,各有各的出路。
唯獨他,他只想守在皇宮裏,守着主子的孩子,過完一輩子。
“你這又是何苦,先帝沒說什麼,如今陛下也不會說你什麼,何苦要困在這方寸之地,若是出宮去,可以往江南一帶走走,興許會有意外的收穫。”莊紅袖不贊同隨安的想法。
“不了,江南風景秀麗,是個好地方,奴才滿身污穢,不該去破壞這個好地方,就這樣挺好。
太后當年允了陳太妃出宮,便也是在爲太妃考慮吧,只是奴才覺得,太妃和奴才的想法一樣,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
隨安的眼睛彷彿看透了所有,太后爲何要允陳太妃隨公主出宮,皆是爲了眼前人鋪路啊,有了先例,誰說非得生皇子,公主也一樣,一樣有奉養母妃的機會。
“是啊,我們倒是想到一處去了,如此也好,往後我也不愁說話的人了。”
她們之間牽絆太深,陰暗也好,污穢也罷,總歸都是同一個目的,多個人也好,日子也能過的快些。
畢竟這宮裏的日子,是真的很難熬。
“所以,你今日便引了餘總管去見貴太妃。”莊紅袖話鋒一轉,說道。
“陛下對貴太妃總歸是不同的,太妃您不也是這個意思嗎?”隨安反問道。
兩人相處,倒不像是主子與奴才,反而更像是老友一般,隨意,自在。
因爲她們都見到了彼此最不堪的一面,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
“是啊,一份純潔美好的情誼,再多一個,總覺得礙眼,即便並非像我們想的那樣,可是這如梗在喉的滋味,也太讓人難受,索性就成全她一次,也算做一回好人。”
好人?隨安嘴角微抽,莊主子,您是對這兩個字有什麼誤解吧。
喜歡後宮紅顏錄請大家收藏:後宮紅顏錄天悅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