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毀石之人 3
“皇上,求您不要殺冽兒,錯不在他身啊,您要殺就殺了臣妾吧!”身穿硃紅描金團繡牡丹披紗儒裙的凝貴妃,一邊哭訴一邊扯着先帝劉震的衣袖,死不放手。她滿面淚水,悽迷的眸子乞求地望着她的夫君。
這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暴怒無常,威嚴雄渾,卻是她心心念念所愛之人,與他共處的十幾年裏,他對她可說是寵愛有加,他說十分喜歡她恬靜的性子,贊她賢良淑德,溫柔體貼,他說如果將來她生了皇子,定要封她做皇后,她的孩子就是太子。
可是,自劉冽一出生,什麼都變了。凝貴妃記憶猶新的是,皇上手抱襁褓的時候,赫然發現冽兒的眼睛異於常人,那雙狹長的眼瞳竟發着幽幽紫光,那眼瞳裏絲毫沒有初來人世的迷茫,有的卻是邪魅的窺探。皇上的臉色在一瞬間風雨變幻,凝貴妃嚇得不敢說話,她當時真的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可身旁的蕭貴妃卻是一副洋洋得意。
當年的蕭貴妃就是現在的太后娘娘,雖然不能討得先帝歡心,但是有尊貴的家世撐腰,自然比沒有靠山的凝貴妃知道得多。
只聽蕭貴妃說道:“天啊,快看冽兒的眼睛,好可怕哦!皇上,您說這像不像當年的禍國災星?”
“姐姐,你怎麼這樣說冽兒?”凝貴妃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可不是胡說的!妹妹,你知道巍略是怎麼死的嗎?”
“巍略,就是之前南灣一戰敗北自盡的巍略?”
“不錯,其實他不是自盡而死,是被他的大兒子活活氣死的。巍略的大兒子巍卓就是生得一雙紫瞳,身上的妖氣很重,他從小就有一個病,不定時就會犯一次。妹妹知道是什麼病嗎?”
“妹妹不知。”
“殺人狂,他是天生以殺人爲樂的嗜血魔頭。當時巍略兵力強大,國運昌盛,也不怕那麼多。於是,他留下了這個禍根。皇上與他的南灣一戰,本來全無勝算的,可是在前天晚上,巍略的部隊卻是大亂,巍略手下最精壯的大將於一晚之間全部被殺,我們的軍隊直攻而下,無一人阻攔,就這樣風光的拿下了巍略王國,成就了今日的大業。你知道是誰幫了我們吧?就是那個長着紫瞳的巍卓,他那晚犯了病,喪心病狂地連他母親一起殺死。妹妹你說,他是不是禍國災星?”
凝貴妃這時才聽出端倪,冷汗從她的額頭一滴一滴落下,因顫慄而青紫的嘴脣一抖一抖地,只見她突然跪地,爬到皇上腳邊,淚水已然決堤:“皇上明察,冽兒不是!他不是!”
“妹妹怎麼知道,劉冽不是?難不成你想以犧牲國家安危、百姓生命爲代價,也要留下這個妖怪?”蕭貴妃依依不饒。
“皇上,巍略是個什麼人,您心裏清楚,他生的兒子殺戮成性,這是他自己做的孽;可是冽兒是您的孩子,有您的福澤庇佑,加上臣妾的悉心教導,臣妾相信他將來決不會做出滅絕人性的事。皇上,臣妾求您,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如果冽兒本性溫和,您不是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於心何忍啊!”
“妹妹還是不要混淆皇上的思考爲好,不然這個國家叛徒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
“夠了!”
“皇上,您不會就這麼算了吧?”蕭貴妃緊張地問詢。
“這個孩子,朕暫時留着他,朕也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劉震說完,便在蕭貴妃的攙扶下出了玉凝殿,留下她一人匍匐在地,泣不成聲。
五年後,明瑟殿內
凝貴妃拖着長裙,急匆匆趕去明瑟殿,聽殿內公公說,冽兒又發病了,這次殺了十幾個宮女,仍殺氣未退。
“冽兒——冽兒——”凝貴妃眼見大殿空無一人,心急中也沒有多想,便向房內衝去。
“我要殺了你!殺!殺!”還是個孩童的劉冽突然從裏面跳出來,右手赫然握着一柄沾滿鮮血的刀,紫色的眼睛兇狠地盯着凝貴妃。
“啊……”凝貴妃嚇了一大跳,她不曾想過竟會有這麼一天,自己的孩子會變得這麼可怕。她不禁哭泣出聲,不是害怕,而是傷感。就在昨天,冽兒還頑皮的要她講故事、捉貓貓,那麼依戀她的懷抱,那麼聽話乖巧。可現在是怎麼了,冽兒他究竟怎麼了?
“受死吧——”劉冽的刀很快,很快地穿過凝貴妃的身體,刀尖停留在外,刷刷地流着鮮血。
“呃……”凝貴妃腿一軟,倒了下去。
劉冽眼睜睜看着母親倒下,忽然像剛睡醒一樣,驚愕地撲過去,邊哭邊喊道:“母親,你怎麼了?母親,你別死,你別嚇唬我,冽兒害怕,好害怕。”
“噓,冽兒不要那麼大聲,小心給你父王聽見了。咳咳……冽兒乖,快去香山找古玉海大師,去他那裏躲一陣子。”
“冽兒不去,冽兒要和母親一起。母親,你怎麼流血了,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延兒的母親又找麻煩了,是不是他們把你傷成這樣的?”
“咳咳……咳,冽兒,你要記住,不管是誰傷了母親,你父王都會責怪到你身上,所以……你要快些離開,不要讓奸人得逞,你……快點去找古玉海,他會保護你……安全……”
“冽兒知道,從南宮門黃草坪的後山有一個地道,是最快到達香山的捷徑,是母親專門安排的。母親放心,冽兒決不再任性,不會讓那些壞人有機可乘。”
望着劉冽遠去的背影,凝貴妃終於安心地嚥了氣,她知道冽兒一心想做的事從來就不會失敗,唯有心裏有仇纔可以活下去,連同她的那份一起活下去。做母親的,只要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的活着,不管用什麼方法,都會去執著的捍衛。
她知道,冽兒愛她,這就足夠了。
大殿上,一襲黑衣飄過,落下幾片黃葉。
香山,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大師,朕敬重你,可是朕的家事,你還是不插手爲妙。”
“玉海本不想管這閒事,可如今劉冽已拜入我門,弟子生死豈與我無關?”
“劉冽是朕的骨肉,不管天大的事,在沒有確鑿證據以前,朕決不會動他。”
“那皇上這次非要動他不可了!”
“此話怎講?”
“玉海親眼見到劉冽殺害凝貴妃,千真萬確也!”
“……他既然是你弟子,爲何你要這樣說呢?”劉震頗爲質疑。
“那確實是玉海親眼所見,又正因爲劉冽是本門弟子,玉海決不能姑息。”
“那劉冽現在何處?”
“玉海已按本門門規,殺害無辜者,必斬斷渾身經脈,嘗九九八十一痛,方纔給予治療。”
“大師爲何不殺了他?”
“這比殺他還要痛苦,很多罪人因爲熬不過去,都死了。如果劉冽熬過去了,說明他命不該絕,就不能再與他爲難。”
“至少該毀了他的眼睛!”劉震發狠的說。
“毀不得!”
“爲什麼?”
“這是天意,任何人逆天而行,都會死,皇上也不例外。”
“大膽,你是在詛咒朕?”
“玉海不敢,只是說明白一些。其實劉冽在我這裏,方不會作亂,不如皇上就恩賜他永不回宮,永不近朝,做個閒雲野鶴,可好?”
“玉海,你可以保證,保證他不會作亂嗎?”
“是,玉海既然收了他,自然有降他的本領。”
軍隊撤出香山,香山又恢復了寧靜,古玉海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因爲昔日曾受過凝貴妃的恩惠,今日不得不出手相救,既然他救了,就要負責到底。之所以打斷劉冽經脈,就是爲了釋放他體內日益濃重的妖氣,等妖氣散盡,再配合服用他自制的湯藥,劉冽的殺氣會慢慢消耗掉,往後說不定能夠痊癒。
痊癒,這是一個相當長的過程,在這20年裏,古玉海果真寸步不離地跟着他,有時在明處,有時在暗處,總之他要爲當年的承諾負責,也爲天下蒼生負責。
“玉海既然收了他,自然有降他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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