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雲香菱的祕密 3
鐵桌上，擺放着一隻精緻的獸頭形杯具，裏面盛的液體是紅色的，還帶着一股難聞的異味。
鐵桌旁有兩個拿黑鐵鏈的獄卒，那條鐵鏈是纏繞在一個女子身上的。這個女子的臉色十分憔悴，未曾乾涸的淚水一串串落下，打溼了衣領，可她的眼睛卻很亮、很亮，正眨也不眨地盯着龔嬤嬤。
“從來行刑的要犯都得經皇上諭旨，太后說得哪能算數？況且後宮不得干政，太后娘娘理應不違背宮規的，那麼本宮就可以說是你假傳旨意，其罪當誅。”這女子就是麗房，這時的她很沉靜，面對近在咫尺的毒酒，她都可以心平氣和地辯駁，可見心思城府並非了了。
“壞女人！你品行不端，蠱惑皇上，你懂的盡是牀笫間的苟且之事，宮中規矩你知道什麼。老嬤嬤我跟在太后和皇上身邊伺候了這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我勸你還是知趣點兒，不要再做任何抵抗，乖乖兒的把酒喝了，免得再受皮肉之苦。你要知道，太后肯賜你全屍，這份恩德就足以你下輩子做牛做馬來報答了。”龔嬤嬤剛一說完，就舉起那杯酒，看向麗房的眼眸兇光再現。
麗房掙扎着被縛的雙臂，直掙得鐵鏈嘩嘩作響，“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可是……皇上不想見你！”龔嬤嬤陰陽怪氣地說。
“我不能就這麼死了，我不能！你們放開我……放開我！皇上，救命——救命——”看着步步逼近的龔嬤嬤，麗房的鎮定早已蕩然無存，她拼命呼喊，拼命掙扎，只希望在生命終了的最後一刻，皇上能突然出現，救她一把。
可是奇蹟會出現嗎？
看着麗房因驚懼而變扭曲的俏臉蛋，龔嬤嬤並沒有得意，而是出乎意料地放下了酒杯，神色竟是一片惆悵。不知怎麼地，眼下看着麗房在哭泣呼喊，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其他服刑女子的哀號。那些女子都是龔嬤嬤親手殺害的，都是奉了太后意旨祕密殺害的。
曾經有多少個夜晚，龔嬤嬤在被窩裏嚇得哆嗦，掰着手指數那一件件血案，有多少女子是枉死的，有多少魂魄會找她報仇。太后老說睡不好，老說做噩夢，她何嘗不是呢？
龔嬤嬤有時也會想，何時才能停止殺戮，何時才能洗淨手上的血痕？
因爲看得多，所以她深深瞭解麗房此刻的心，有多麼害怕，就有多麼期待奇蹟的發生，可是……奇蹟會出現嗎？
“在這個銅牆鐵壁的皇宮，時時危機四伏，死個人是很平常的事，沒人會察覺，更沒人會在乎。如果你以爲，皇上臨幸你一次，就會永遠地記住你、在乎你，那就大錯特錯了。如果皇上真的重視你，他就不會出宮，不會去找另一個女人，更不會對你的生死不聞不問。”
“不會的，不會的，皇上只是不知道，或者趕不及……趕不及回來。”麗房的淚水已經迷濛了雙眼，她希望皇上能趕回來，能逃過劫難。可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她不得不承認，這一刻已經沒人能救她，她就快死了。
當一個人清楚地看到自己快要結束生命的時候，都一定會感到由衷的悲哀。
“小主，不要再喊了，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會聽見。”龔嬤嬤殺了那麼多人，還是第一次勸服死者想開些，“鶴頂紅，見血封喉，不會有太多痛苦。你死了之後，我會每年給你燒紙，你安心去吧！”
龔嬤嬤按住她的頭，強行扳開她的嘴，右手向鐵桌上一探，卻撲了個空。
毒酒呢？
龔嬤嬤一扭頭，卻見一個身穿白色囚服的女人蹲在鐵桌後，手裏端着的正是那杯毒酒。
“什麼人？”獄卒大喝道。
就在這時，一個年紀尚輕的獄卒從深牢中跑出來，渾身是汗，他一見龔嬤嬤，就撲通一聲跪倒，道：“那個女刺客乘小的不備，溜了出來，沒想到跑到這兒來了。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衆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說話的獄卒身上，一時忘記抓秦蘭煙，哪曉得秦蘭煙竟然一仰脖，將毒酒倒進了嘴裏。
“麗房小主，你是個好人，好人不能死得這麼早。我不能做什麼，只有幫你拖延時間，能爭取活些時候，就……就……”秦蘭煙忽然頓住了，一股黑色的血液從她的脣畔緩緩溢出。
“煙兒……煙兒……”麗房撲過去，抱住她軟下來的身子，緊緊地抱住。
“煙兒，你不能死，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等皇上回來，就爲你求情。你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麗房哭得悲切，哭得感天動地。
“哼，這杯沒了，還有下一杯；下一杯沒了，還有下下一杯。我倒要看看，還有多少人活得不耐煩，願意爲你送命？”龔嬤嬤叉腰站在那兒，雖然嘴上說得不慌不忙，但是心裏已有幾分着急。
這酒倒是不愁多少，可是時間緊迫啊！萬一皇上真的趕回來，那可怎麼辦？
龔嬤嬤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不多時便想出了主意，她輕輕走近麗房，將那條粗如臂腕的鐵鏈握在手上，大喝一聲：“受死吧！”
鐵鏈當空一越，猛然越過麗房頭頂，死死卡在她那美麗白皙的脖子上。
龔嬤嬤想：“反正她總要死，不管喝毒酒，還是勒白綾，都沒有差別。我只要把她弄死，對太后就有交代了。”想到這裏，龔嬤嬤的雙手越發用力，鐵鏈也就越發收緊。
眼見麗房的臉漸漸蒼白，脣畔的血色漸漸消失，一抹殘忍的笑容浮上龔嬤嬤的臉頰，“本來是想讓你少受點兒罪，喝下毒酒安心的去，可是你偏偏不消停，偏偏不讓本嬤嬤順心，那麼我也不會讓你開開心心的離開人間。飽受窒息而死的苦痛，舒不舒服啊？”
“……”麗房想說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雙手死死扒着鐵鏈，可力氣卻越來越微弱，眼皮也越來越沉重。
就在這時，就在麗房以爲自己快痛死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打鬥聲，三四個獄卒被打飛了，緊接着龔嬤嬤也被踢飛了。
鐵鏈一鬆，麗房立刻倒地，迷迷糊糊中看見一個很熟悉的身影，正撲向她，溫柔的男性嗓音隨即飄來：“讓你受苦了，麗房。朕……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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