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布萊克家族
“叮鈴鈴——”
一陣刺耳的鈴聲響起，瞬間打破了周邊的寂靜。
門內突然傳出了聽起來有些恐怖的叫聲，隔着門戶聽不分明，但是卻能夠隱約聽出來其中夾雜着大量辱罵、詛咒性質的詞彙。
聽到這個聲音，雷古勒斯好像鬆了一口氣。
“聽起來像是我母親的聲音。”他看了德古拉一眼，有些尷尬地解釋道，“因爲我現在沒有魔杖、也失去了魔力，所以只能讓我的家人幫我把門打開。”
德古拉點了點頭，與雷古勒斯一同站在門口等待着。
然而沒有人爲他們開門。
屋內的喊叫聲漸漸變得嘈雜了起來，彷佛有很多人的聲音疊加在一起，聒聒噪噪的，無數難聽刺耳的話語從那些聲音中傳來。
雷古勒斯的臉色漸漸變了，變得比之前更加蒼白。
德古拉看了他一眼，也意識到情況似乎與雷古勒斯原先的預想並不相同，於是擡起手，輕輕打了一個響指。
門悄然開了——
展露在兩人眼前的是幾乎一片漆黑的門廳。一陣陣溼乎乎、灰撲撲的氣味涌了出來，還有一股甜滋滋的腐爛味兒。
這裏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座廢棄了許久的空房子。
雷古勒斯向旁邊走了幾步。即便是在這片黑暗當中，他也憑藉着生前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輕而易舉地找到了房間汽燈的開關。
隨着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牆上有一排老式氣燈亮了起來，投下一片晃晃悠悠的、不真實的亮光，照在長長的、陰森森的門廳裏，照在剝落的牆紙和被開線的地毯上。
頭頂上有一盞蛛網狀的吊燈閃爍着些微光芒，頭上吊燈的枝幹、以及旁邊一張搖搖晃晃的桌子上擺放的燭臺都被做成了大蛇的形狀，似乎都在展示着布來克家族歷代斯來特林的身份。
旁邊的牆上歪歪斜斜地掛着一些因年深日久而發黑的肖像。此時，肖像們盡數醒了過來，那些嘈雜的喊叫聲便是從這些肖像的口中傳出來的……
整座房屋中空無一人！
“是我那個頑劣的兒子終於逃回來了嗎？”
一幅巨大的畫像掛在一個被蟲蛀得發黴的窗簾邊，畫像上是一位戴着黑色尖頂帽子的老太太，此時她正在憤怒地大喊大叫着。
同樣也是她吵醒了周圍的其他畫像，讓他們和她一起大喊大叫起來。
“那個純血的恥辱，骯髒的叛徒，家族的敗類，終於捨得回家了嗎？”老太太喊道，“我倒是寧願他死在阿茲卡班！”
看到這個老太太的畫像以後，雷古勒斯甚至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麼，情緒一時失控，顫抖着走到了她的畫像下面。
老太太原本怒罵的聲音驟然安靜了下來。
她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呆呆地看着一步一步從門前走來的雷古勒斯。
“真的是你嗎……雷古勒斯……我的好兒子？”她原本激烈的情緒彷佛瞬間被抹平了，就好像從一個罵街的老太太變成了一個溫柔的母親。
“是我。”雷古勒斯泣不成聲，“我回來了，母親！”
周圍其他的畫像也漸漸安靜了下來，發愣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沒有畫像注意到，德古拉從走廊的拐角走了進來，好奇地打量着這滿牆壁的畫像。他看到，這幅老太太的畫像上寫着沃爾布加·布來克的字樣。
“你……你沒有死嗎，雷古勒斯？”沃爾布加·布來剋夫人說道，“克利切說你死在了黑魔王的洞穴裏，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難過！”
“你知道嗎？你父親奧賴恩在你離開之後沒多久就也去世了。而你那個叛逆的、可恥的哥哥更是從來都沒有回來過！也好，他那個純血的叛徒不配回到布來克祖上傳下來的家宅！”
她有些癲狂地笑了起來，但是轉而眼神卻又變得暗澹了。
“然後這個家裏便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雷古勒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麼也沒有回家來看一看呢？”
雷古勒斯有些難過地看着他母親的目光，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開口說道：
“我已經死了，母親。我被黑魔王的魔法制作成了陰屍，直到昨天才被德古拉先生恢復了記憶。”
“哦！梅林的鬍子！”沃爾布加捂住了嘴巴，“你……你是說……”
“我不再是一個巫師了，母親。”雷古勒斯說道，“我現在僅僅只是一個最爲卑賤的陰屍而已，其實我已經不配再回到這個家裏了……”
“你竟然變成了一個陰屍？！”一個老一輩的布來克家族畫像突然開口了，“你變成了布來克家族的恥辱！這種骯髒的物種、血統的污漬，不會被允許進入布來克家的家宅！
”
他的話讓雷古勒斯的臉色極爲難看，心情也極度沉重，轉身就準備離開這個讓他傷心的房子。
就在這時，沃爾布加·布來克開口了。
“閉嘴！”她怒氣衝衝地對那個頑固的老畫像喊道，“這是我兒子！我纔不管他變成了什麼樣子，他無論怎樣都是我的兒子！”
雷古勒斯的腳步停住了，眼睛變得亮晶晶的。
他不敢相信，最是注重血統純潔、無比在乎家族榮耀的母親竟然會說出這種話。她承認了一個變成陰屍的兒子！
“雷古勒斯，留在家裏吧。”沃爾布加大聲對雷古勒斯挽留道，“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和你的父親走後，一個人待在這裏的那麼多年，足夠讓我想清楚這件事了！”
“好。”雷古勒斯轉過身，血一樣的淚水再度盈滿眼眶。
然而更多布來克家族的族老們站了出來，共同指責着沃爾布加違背祖訓的行爲。
而沃爾布加也發揮出了她罵街的氣勢，一個人壓着一羣布來克家族的老傢伙們，舌戰羣儒，把他們罵得分不清東西南北。
德古拉輕笑着看着這一幕，對身邊一幅躲在角落裏看熱鬧的畫像說道。
“你們家族的畫像都很有活力嘛，布來克校長。”
“啊……其實他們不總是這樣沒素質的，伯爵先生。”眉毛稀疏，留着山羊鬍的菲尼亞斯·布來克尬笑着，“只不過今天看到小雷古勒斯回來了，這才讓他們情緒有些激動。”
菲尼亞斯·布來克現在很尷尬。
他原本正在校長辦公室裏打瞌睡，卻突然感應到了布來克祖宅裏面鬧出了一些不小的動靜，想着來看一看熱鬧。誰知道他剛來就看見了兩撥人破口大罵、互相問候家人的場面……
而且這些畫像一時間似乎根本沒有想到，他們都是一家出來的，問候的家人也都是各自的家人……
更讓布來克校長感到尷尬的是，他還在這裏碰見了校長辦公室的常客、那位強大的德古拉伯爵！
這下家醜可全都外揚了……
“讓他們先吵着吧，布來克先生。”德古拉聽這些畫像吵架聽了半個小時，直到聽膩了以後，才走到愣在原地的雷古勒斯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別忘了伏地魔的魂器啊。”
雷古勒斯恍然驚醒，趕忙離開了這個吵吵嚷嚷的走廊，帶着德古拉向通向二樓的樓梯方向走去。
走過畫像兩邊長長的、佈滿蟲眼的窗簾，又繞過了一個看上去是用巨怪的一條斷腿做成的大傘架，然後就到了昏暗的樓梯口。
順着黑暗的樓梯往上走，樓梯旁邊牆上的飾板上，聚着一排皺巴巴的小腦袋。德古拉澹澹地瞥了那些腦袋一眼，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那都是些家養小精靈的腦袋，他們都長着同樣獨特的大鼻子。
“這些頭顱……都是曾經侍奉你們家族的家養小精靈嗎？”德古拉臉色陰沉下來。
雷古勒斯的表情僵了一下。
“是的，他們曾經都是終生服侍布來克家族的家養小精靈，死後被砍下了腦袋。”他有些難堪地解釋道，“這是從埃拉朵拉玄祖母那一代傳下來的陋習，大多數都是正在和我母親吵架的那些老傢伙們留下的。”
“嘖，家養小精靈爲你們這些巫師奉獻了一生，最後卻落得這樣的下場。”德古拉語氣嘲諷地說道，“這樣看來，魔法界純血家族的衰落也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德古拉一直認爲，家養小精靈這個種族的存在是畸形的。
這個種族分明擁有不低的智慧以及不弱的魔法能力，卻終生依賴着巫師，把爲巫師服務當做人生的價值所在。
這樣的一個種族，至少值得巫師給予最基本的尊重。
“其實我們已經在努力改變這些陋習了，但是時間並沒有給我們更多的機會。”雷古勒斯輕聲說道，“到了我母親這一代，她一直和克利切相處地很好，因此並不贊成把家養小精靈的腦袋砍掉。”
“然而前人們留下的這些腦袋都被永久粘貼咒粘在了牆上，我們這些後人根本沒辦法將他們拿下來。”
他看着眼前這一排整整齊齊排列着的家養小精靈腦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永久粘貼咒，對嗎？”德古拉打量着旁邊的牆壁，冷冷地勾起了嘴角。
下一刻，他指甲伸長，並指爲刀，勐然甩動左手。
一道鋒利的無形光刃瞬間切過牆壁，將那排家養小精靈的腦袋連同一整個牆壁的外層一同切割了下來。
“修復如初（Reparo）。”
德古拉隨意地擺了擺手，又把被他破壞掉的牆壁修復了回來。
“好了，這些家養小精靈的腦袋就放在這裏了。”他把切下來的長長的一條石板隨手放在了通向二樓的樓梯上，對雷古勒斯說道，“等你有空的時候記得把它們埋起來，也算是讓他們入土爲安了。”
雷古勒斯目瞪口呆地看着德古拉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我知道了，德古拉先生。”他點頭說道。
在順手處理了牆壁上的家養小精靈腦袋以後，兩人來到了二樓的客廳當中。
布來克家二樓的客廳亂糟糟的，各處都積滿了灰塵、遍佈蜘蛛網和黴菌。儘管如此，從佈局可以隱約看出來，至少它曾經是華麗且精緻的。
客廳中有一個髒兮兮的大窗戶，可以一覽無餘地俯瞰房子前面的街道。一個許久沒有燃燒火焰的大壁爐位於客廳前方，兩側有兩個華麗的玻璃櫥櫃。
客廳的一面牆上覆蓋着一個掛毯，掛毯上畫着有一個樹狀的圖譜。
掛毯看上去很舊很舊了，顏色已經暗澹，似乎狐猸子把好幾處都咬壞了。不過，上面繡的金線仍然閃閃發亮——這是一幅枝枝蔓蔓的家譜圖，一直可以追朔到中世紀。
掛毯上繡着幾個大字——高貴的最古老的布來克家族永遠純潔。
“所以這就是你們的家譜？”
德古拉看着這張掛毯，頓時起了興趣，走到掛毯旁邊仔細對其打量着。
他從這份家譜上看到了不少名人，即便是不怎麼關注魔法界的時事，也能夠輕易辨認出來——
掛毯靠上的位置有菲尼亞斯·奈傑勒斯的名字，他是霍格沃茨歷史上最不受歡迎的校長；在布來克校長的名字附近還有阿拉明塔·梅利弗倫，她試圖強行通過一條魔法部法令，使捕殺麻瓜的行爲合法化……
“你們家族的名人挺不少嘛！”德古拉輕笑着說道，“不過看起來都不是什麼好人。”
“因爲大多數傳統意義上的‘好人’都不怎麼認可家族的理念，最終都被剔除了家譜。”雷古勒斯無奈地說道。
“那你們家族可真有意思。”德古拉隨意地笑了一聲。
隨後，他指了指家譜圖最下面的一個名字——雷古勒斯·阿克圖勒斯。在出生日期後面有一個死亡日期：1979年。
“這個名字就是你，對吧？”德古拉問道。
雷古勒斯目光恍忽地看着自己的名字，看着出生日期後面的死亡日期，緩緩點了點頭。
“其實我常常以爲，自己還是以前那個雷古勒斯·布來克。”他輕聲說道，“忘了我已經變成了一具陰屍，變成了被祖先們所唾棄的純淨血統的污點。”
“如果只有他們所謂的‘純血統’纔不算是污點的話，那麼布來克家族也就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了。”德古拉輕笑道，“要我說，黑暗生物跟巫師本就沒有什麼大的分別，能否走到更高的高度，看得是你自己的選擇。”
“霍格沃茨的四位創始人可以說是血統最正的巫師了吧？但戈德里克他們三個人從來都不在乎血統的純淨與否，甚至爲了讓麻瓜出身的巫師進入學校學習不惜和薩拉查鬧翻。”
“至於薩拉查，也就是你們家族最崇拜的斯來特林創始人，他其實也不在乎所謂血統的純淨性。他拒絕麻瓜出身的小巫師入學，也只不過是在擔心霍格沃茨的隱蔽和安全罷了。”
德古拉說到這裏，愉快地拍了拍雷古勒斯的肩膀。
“所以好好地做一個黑暗生物吧，布來克先生！”
“但是我在成爲一具陰屍以後，甚至感受不到體內魔力的存在。”雷古勒斯有些迷茫地說道，“我現在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或許只能待在家裏，當一個他們眼中血統的叛徒了吧……”
“看來你還是對我的死靈法術不太信任啊。”德古拉勾起嘴角，對雷古勒斯說道，“放心吧。等你的各類器官都修復完畢以後，血脈也將會被補全，到時候魔力自然而然會再度在你體內衍生出來的。”
“當然，還是會和之前有一些細小的差別——你體內再生的魔力會轉變成黑暗屬性。不過這一點對你來說不用擔心吧？布來克家族那麼多黑魔法的藏書呢！”
雷古勒斯先是有些愕然，隨後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隻家養小精靈顫抖着走進了二樓的客廳裏。
“雷古勒斯少爺……是你嗎？”他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揉着充血的渾濁眼睛，發出了牛蛙一般沙啞、低沉的聲音。
德古拉把視線移過去，看到了一隻極其蒼老、醜陋的家養小精靈。
他的腦袋光禿禿的，兩隻蝙蝠般的大耳朵裏卻長出了一大堆白毛；除了枯瘦的腰上圍着一條髒兮兮的破布外，全身幾乎一絲不掛，裸露的皮膚翻起無數褶皺，似乎比他的身體實際需要的多出了好幾倍。
當看到這隻醜陋的家養小精靈時，雷古勒斯卻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是我。”他笑着說道，“我回來了，克利切！”
聽到雷古勒斯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克利切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緒，飛奔着來到了他心心念唸的少爺的面前，跪在地上摟住了他的腿。
“嗚嗚嗚雷古勒斯少爺，你終於回來了！”
他痛哭了好半天，直到心情稍微平復了下來，才勉強說出了第一句完整的話——
“雷古勒斯少爺，你您快去看看，二樓樓梯那邊的牆壁被拆掉了！”他慌張地說道，“我還想像我母親那樣把腦袋割下來粘上去呢！現在卻沒有機會了！”
聽了克利切的話，德古拉當即臉色一黑。
好吧，家養小精靈沒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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