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當你被指責
好在黑暗中只有窗戶外頭的月亮提供昏暗的照明,將他所剩無幾的自尊保護的很好。
克勞尼並沒有馬上回答他這個問題,連預想當中的安慰也沒有。他等了很久,才疑惑地擡起了腦袋。
她是怎麼了?埃爾文不自覺地發散着自己的思維,是像家裏人一樣,覺得他並不是一個什麼可以栽培的好料子,對他失去了信心嗎?還是說,她已經厭倦了和自己呆在一起的時間呢?
然後,他看到了蹲坐在石牆邊的,在自下而上地擡頭看着他的黑髮女孩。
月色在她的頭上撒下了溫柔的光,她的長髮披散與肩背之上,原本握在手中的、用於施展便於夜遊魔咒的那根黑色的魔杖也失去了蹤跡。
她的手肘支撐在膝蓋的兩端,手掌捧着臉蛋,黑黝黝的眸子正專注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我在聽,埃爾文。”她輕柔地說,“我也在看着你呢。”
籠罩在艾伯特小姐身上的黑袍上的銀質搭扣也在月光下閃閃發亮,但此刻卻變得刺眼了起來。他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睛。
“我想不通,即使過去了這麼久。”埃爾文緩慢的說,“我有感覺到一切都在變好。周圍的聲音沒再那麼刺耳了。”
“無論是什麼。現在的我也找到了方向。但是我還是很難過。”
克勞尼就着雙手點了點頭頭。
“是這樣呀。”
沉浸於思緒的男孩顯然並沒有控制自己下意識行爲的能力。克勞尼就這暗色的亮光能夠看到他緊皺的眉頭,半露出來的臉頰上還殘留着點點淚痕。
自從上次的談話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緩和了很多,而長時間的相伴讓他在處理某些其他的事物時也顯得得心應手了起來。
在克勞尼的計劃裏,他應當已經能夠逐步成爲一個穩定而自信的人了,能夠讓他重現這樣自暴自棄的狀態,看來是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
不過,偶爾的小脾氣也完全沒有問題。
她楞了一會,緩慢地伸出了一隻手,溫柔地拭去順着臉頰弧度滑落而下的幾滴淚水。
“你的感覺並沒有錯,埃爾文。”她低聲地說,“這並不是你的臆想,確實一切都在變好。你交到了新的朋友——他們並不會因爲的你什麼就離開你,知道你在做錯誤的事情也會不顧一切的提醒你,爲你的榮譽而由衷的歡喜,這並不是假的。”
“所以我更討厭我自己了。”或許是得到了安慰,遇到委屈的事情的時候,如果是自己一個人的話,或許還能強撐下來也說不定。
但此時此刻,有一個這樣的人,她強大、包容,並且願意給予她的所有的耐心來聽你訴說你的遭遇和痛苦,這是任何一個處在這樣境遇中的人無法抵擋的。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眼淚從眼眶中涓涓地流出,但這並不影響他的敘述。
“我知道對於我來說,關注喜愛我的人比關注厭惡我的人更加重要。”他說,“但是我真的很難說服我自己,在這些事情上頭。”
“是家裏。”他難堪地席地而坐,絲毫不去管地上是否有灰塵,又或者會不會弄髒他的衣袍,“我還是好難過,我總是沒有那麼堅強。”
“當爸爸媽媽誇獎哥哥的時候,我也好想要成爲那個被他們誇獎的人。”
“爲什麼他們總是看不到我呢?無論我做了什麼,即使是我做了對的事情,他們也會視而不見。但發生了一些什麼不好的事情,我反而又變成了被責罵的那一個。”
“他們一面說着他們的愛都是同等的,說我是他們的希望,是他們的摯愛,但每當選擇發生的時候,我永遠都是不被選擇的那一個。”
“可是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雖然他們總是覺得我是錯的。我應該習慣它的。”年輕的男孩這樣低迷地訴說着自己的苦惱,“但是我也會難過。”
“或許他們的做法是對的。”灰暗重新爬上了他的臉龐,飄浮的雲朵正好擋住了月亮。或許明天又是一個大雪天或者大雨天,城堡外的一切都暗了下來。
“我就是一個扶不上牆的爛泥。他們的做法是對的,我前比不上哥哥,也沒法像本家的人一樣做到揚名立萬——就連在一個小小的學校裏頭的課業也能難倒我。一點兒也經受不住家裏的考驗,只不過是短短的幾句話,就能夠這樣深刻的傷害到我的內心。”
“我如此的優柔寡斷、胡思亂想、不堪重用。”
哦——原來是這樣。
被人否定是一件非常、非常令人難過的事情。
人們得在不斷地肯定中成長,而非不斷地受挫。達芬女士曾經不斷的強調過這一點。
不知道哪兒來的話說,要讓人們受苦、受難,接受傷害自己、讓自己痛苦的事情,這樣才能夠成長成爲一個好人。
要以德報怨,有的人說。
但這絕對是不對的。
“埃爾文。”她嘗試着回想小時候達芬女士和自己談話的場景,在自己遇到這樣的磨難的時候,達芬女士是怎麼做的呢?
“這不是你的錯。”
女孩換了一個姿勢,向前挪動了幾步,然後坐在了他的身邊。
和他挨在一起。
隔着有些厚重的布料,他能夠感受到彼此之間倚靠在一起的膝蓋。
“人們都是渴望肯定的,這是毋庸置疑的,埃爾文。”
“但是我已經得到了很多人的肯定了。”
“就像你之前說的那樣,艾伯特小姐,我們不應該追求那些我們註定不會得到的東西,不要將自己自陷於深淵。”
“但我完全沒法剋制我自己。”他惱怒地狠狠地錘響地板,“我做不到!其他人的肯定對我來說確實很重要,可是我沒法剋制自己去尋求他們的認同——我分明知道他們從一開始,心就是偏的!我爲什麼還要這樣像個自虐狂一樣、像一隻得不到主人憐愛的狗一樣去祈求那些我根本得不到的東西?”
“如果這都不能證明我的無能,那我還有什麼呢?!”
但很快,月亮又從雲層中鑽了出來。
艾伯特小姐也開始了她的回答,月光重新平等地撒播在了他們的臉上。埃爾文側過臉去看她,順着月光一桶描繪起她的側臉。
“因爲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她的語調十分平緩,似乎一點兒也沒因爲他過分激動的情緒而受到影響。如果仔細去感受,她上頭的表情似乎還有一些懷念。“就像你說的那樣,埃爾文,他們是你的爸爸媽媽。”
“我們都是小孩子呀!小孩去尋求父母的表揚、誇獎,這是什麼很過分的事情嗎?人們生來就需要被認同。
“但是這種認同是分等級的,埃爾文。”
“就像之前那位你不認識的赫奇帕奇的女生,她很欣賞你,覺得你很不錯,你當時的感覺很好,但是也就侷限於此了。你會爲此感到開心,這也是很正常的。就像某些格蘭芬多的男孩,他們看不慣你,總是在背後說些小話。”
“但你從來不爲此而感到難過,反而認爲是他們不堪大用,對他們視而不見,對不對?”
“他們對你糟糕的行爲讓你討厭他們了,而那個赫奇帕奇女生對你的肯定會讓你開心,重新肯定自己,對她升起一些好感之外,好像也不會對你有更進一步的影響了。”
“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他沉思。空氣中只留下了冷風呼嘯而過的聲音,不過這個角落的溫度卻一直都保持在最初的那個平衡線上,並沒有被風帶走分毫。
“因爲...他們離我很遠。”他回答,“我與他們的交集並不多,我也不覺得我是錯的。”
“如果那個女生沒有誇獎你呢?“
“這也很正常。“
”爲什麼呢?“
“因爲...”
“因爲她沒有那個義務,我們萍水相逢,每個人的想法也不同,有的人認同了會公開自己的想法,有的人認同了卻也會默不作聲,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小姐。”
“那如果是麥格教授呢?我們做一個假設,如果麥格教授今天對你說:‘埃爾文,你的變形術真的太爛了,你是個蠢蛋,你不適合學魔法。’你的感受會是怎樣的?”
“她是一個公正的好老師...”他說,“雖然這種假設一定不會存在,但是我想我會傷心。”
“如果是斯內普教授這樣對你說呢?”
“他對所有人都這樣。”緊接着,他急忙搖搖頭,“但我想他的諷刺的語言會更豐富一點兒...”
“那假設他這樣對你說,你的感受是什麼?”
“也就那樣...除了一些格外刻苦的人,我好像沒什麼人能從他那兒得到什麼好話。雖然他平時幾乎從不這樣說。”
“那麼,你的意思是:與人們之間的距離,會決定我們對他們評價的在意程度。是這樣嗎?”
他點了點頭。
“如果一個人公平的討厭所有人,那他討厭你,你會感覺這是正常的;而如果一個人對所有人都友善,在你沒有做錯事情的情況下,他只討厭你一個人,你也會感覺難過。”
“當然,前提是你們的距離比陌生人要接近。”
“是這樣嗎?”
“好像...是這樣的。”或許是比喻的主體選擇的不太好,埃爾文對這個回答有些不確定。他很難想象麥格教授去貶低一個人說一個人蠢蛋的樣子,雖然他聽過斯內普罵人,但終究沒什麼過分的話,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諷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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