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婚期定

作者:秀木成林
購v率足一半即可正常閱讀新章,否則需延遲,不便之處,請親諒解屋外的霍珩快步退了兩步,無聲避到拐角後的另一邊牆壁側。

  他折返本是要囑咐申媼給晏蓉添個火盆,以防雨夜溼氣重,她受涼後病情反覆的,沒想到聽見了這段隱祕。

  要是被晏蓉知悉了,二人都尷尬,所以霍珩避了避。

  當然了,懷帝欲殺她,她反報復回去,他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霍珩掃了晏一匆匆遠去的背影,垂眸,若有所思。

  他最終沒有進屋,而是快步離去,命親兵給晏蓉添火盆,他則吩咐人把霍望招來。

  霍望到時,霍珩正立於臨時居所的窗邊,凝望窗外大雨,左手搭在窗臺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點着。

  這個方向往過去,正好是晏蓉暫居的房舍。霍珩將最好的房舍給了晏蓉安置,可惜那地兒附近幾座茅房都半塌陷漏雨,不能住人,他本人只能挪遠一點。

  霍望一看,就知道主公在沉思,他解了蓑衣,無聲退到屋內一角立着。

  “霍望。”

  背對着屋角的霍珩突然發話,霍望立即拱手:“標下在!”

  霍珩轉過身來:“立即傳令孫立,鑾駕即將往西,命他全力配合。”

  這孫立,乃冀州安插在南軍的探子首領。南軍遠不如北軍嚴謹,各方眼線衆多,正如論才能,懷帝遠比不上田崇一樣。

  命令語焉不詳,霍望其實不甚明白,不過他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信服主公,人表面粗豪,實際胸有丘壑,也不詢問,見霍珩不再補充,利落拱手應諾。

  “標下立即傳信。”

  “去吧。”

  霍珩踱步到門前,大雨嘩嘩地下,天地間一片渺茫,他舉目遠眺。

  本來,他是不甚在意懷帝是死是活的,不過現在……

  永寧往西五十餘里外。

  懷帝的境況比想象中還要槽糕。

  當初他帶出洛陽的萬把南軍,已十去八.九。原因卻並非受到攻擊。

  實際上,周邊諸侯都已知悉洛陽大變,只是誰也不願意接手懷帝這隻驚弓之鳥,只裝聾作啞,作壁上觀。

  當初懷帝出逃時間太過緊迫,衛尉準備的糧草並不充裕,加上被涼州李乾追趕時,御駕一行從上到下無不驚慌失措,拼命奔逃時,竟還將糧草丟失了大半。

  鑾駕出逃不足三日,糧草幾近告罄。

  被嚇破膽的懷帝一路只撿偏僻處走,遇城鎮不敢停留,強徵也無處徵。於是,他下令一日一餐,底層士卒更是隻有一碗如清水般的薄粥。

  喫不飽,還得不停趕路。一頓還好,兩天過去,人就散得差不多了,殺也禁不住,如今懷帝身邊,將士人數不過千餘。

  “啓稟陛下,前面就是洛水了。”

  慄忠奉命縱火長秋宮,被晚一步趕回的晏一當場憤怒斬殺,回不來了。出逃這些天,一個名文顯的小個子內侍機靈懂事,每每能出些可行的主意,已成天子跟前頗得寵信的人。

  “洛水?”

  懷帝探頭掀起帷幕,露出一張青白凹陷的面孔。不過數日,他就憔悴得脫了形。不過也難怪,如今的最好的官道也就是細黃土路而已,大雨衝得坑坑窪窪,即使天子車駕趕路滋味也極不好受。

  養尊處優的帝皇,如今是身心雙重摺磨了。

  “是的陛下,我們並無渡船。”

  車駕又猛烈顛簸一下,兩名宮娥趕緊去攙扶差點被拋出車外的懷帝。文顯好不容易重新跪好,忙道:“這洛水,我們怕是過不去了,要不往東,要不往西。”

  “往東?往西?”

  懷帝面露遲疑,見眼前的文顯欲言又止,他連忙道:“你有何主意,還不速速道來?”

  “是,陛下。”

  文顯連忙磕頭,面露擔憂:“陛下,這往東,可正是洛陽方向啊!”

  “那往西,往西!”

  懷帝一個激靈,連聲喝道:“你快去傳龐愛卿來,我們往西去!”衛尉,姓龐。

  文顯垂下的眼瞼遮住眸中喜意,飛快磕了一個頭:“陛下英明,奴婢這就去!”

  “漢中鄭泗,正是宗室,或陛下可西去漢中,詔鄭侯出兵,殲滅洛陽諸逆賊!”

  文顯唯恐懷帝主意有變,出去尋衛尉之前,還給畫了一張大餅,讓懷帝目露驚喜。

  等衛尉驅馬趕來,懷帝果然命鑾駕轉西。

  衛尉已經冒着大雨趕了一天的路,身上還穿着沉重的甲冑,他麻木地應諾,隨即下令往西而行。

  洛陽戰火正熾,他的副將牽掛城中的家小,眼見懷帝已無甚希望,昨夜終於忍不住當了逃兵,現在頂上的是個姓孫的校尉。孫校尉打馬上前,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龐衛尉,糧食已告磬,中午……”

  衛尉面無表情地說:“那就殺馬吧。”

  他也忍不住想留在洛陽的家人,可惜對懷帝的忠誠終究佔據上風,他苦笑,糧草沒了,也不知還能跑多久。

  “標下領命。”

  孫校尉拱手,他終於明白主子傳訊是什麼意思了,掃了一眼暮氣沉沉的隊伍,大約自己不用費太多力氣就能完成任務。

  還是想想他們一行該如何趁機全身而退吧。

  御駕一行往西,連走兩日,大雨終於停歇,由上到下,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衛尉擡頭看陰沉沉的天空,又環顧官道兩旁的山坡,他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今早已經接近山區,如今一行人正要走進羣山間的官道上,懷帝被文顯畫的大餅動了心,下令加速前行。當然了,他除了前進,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般惴惴走了中午,果然出狀況了,一羣匪徒從上而下掩殺下來,瞬間衝得隊伍大亂。

  “結陣,迎敵!”

  衛尉怒吼指揮,可惜收效甚微。淋雨致病又減員不少,如今剩餘不過數百之衆,餓着肚子趕路又疲乏的南軍並無多少戰鬥力,很快被衝得七零八落。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汝等何人?!”

  衛尉驚怒交加:“此乃天子鑾駕,汝等安敢行悖逆之事?!”

  “此等無能昏君,致天下民不聊生,既然撞上了,劫殺了又何妨!”

  匪徒們哈哈大笑,懷帝嚇得魂不附體,不管不顧,連忙下令衆將士迎敵,他則讓駕車者快馬加鞭,往前逃竄。

  孫校尉目光閃了閃,上前道:“龐校尉,標下前去護駕。”

  衛尉回頭看一眼越走越遠的鑾駕,點頭:“快快去吧,領一隊人馬去,此處交給我,你等定要護陛下週全。”

  “喏!”

  於是,孫校尉從點了一小隊騎兵打馬向前追,衛尉則留下與匪徒抗衡。

  奔出數里路,山道拐了個彎,孫校尉眼尖,遠遠見前方山丘頂上有一塊巨石驟然滾落,轟隆隆的,他微微一笑,擡手止住身後衆人去勢。

  “我等繞小路,看看前方何事?”

  這塊巨石,足足有一人多高,滾落下來,剛好卡在山道的最狹隘處,將懷帝與後面的南軍截成兩段。

  接着,又是連續巨石滾落,徹底將懷帝與後面的人馬分隔開。

  “何事?發生了何事?!”

  六匹拉車的駿馬被驚得胡亂奔跑,駕者好不容易勒停,車內的人已摔得七葷八素,懷帝掀起帷幕,一臉驚魂。

  “爲何……”

  話說到一半,他說不下去了,因爲鑾駕前方穩穩等着一隊人馬,衣裳雜亂,持刀騎馬,極爲兇悍,烏泱泱地一大片。

  爲首一個,絡腮鬍子,身材魁梧,扛着一把厚背大刀,騎着一匹黃驃馬。

  這羣,顯然是悍匪。這人,顯然是匪首。

  懷帝目露驚恐:“爾等何人,朕,朕乃大齊天子!”

  絡腮鬍大笑:“沒錯,某找的就是天子!”

  衆匪徒齊聲鬨笑,懷帝嚥了一口唾沫:“朕,朕如今身上並無珍寶錢銀,壯士……”

  “某不要珍寶錢銀!”

  絡腮鬍笑臉一收,目露兇光,他直接打斷懷帝的話,陰惻惻道:“昏君!某要你的狗命!”

  “我一家一百三十四口的性命,今日便要你償還!”

  絡腮鬍打馬上前,跳了下去,執起懷帝的衣領,湊上前問:“我名張間,想必陛下是記不住的。”他冷笑:“那我父親前大司農張肅,陛下可還記得?!”

  “我父親對陛下可是忠心耿耿啊!田黨囂張,他爲你苦苦斡旋多年,你看!你看!到頭來竟落得死無全屍,全家慘死的下場!!”

  張間雙目赤紅:“此仇不共戴天,原以爲,我只能飲恨而終,不想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

  赤.裸.裸的殺意,讓懷帝奮力掙扎,他嘶吼:“爲臣者爲君王而死,此乃盡忠也!”他驚懼到極點成了怒,唾沫星子噴了張間一臉:“你父親不懂迂迴,被人拿了把柄,與朕何干?!”

  “好一個與你何干?!”

  張間怒極反笑:“我父親若懂迂迴,恐怕早投了田崇,也不會招此橫禍,累及全家了。”

  父親爲這等帝皇盡忠,簡直讓人痛心。張間懶着和懷帝分辨,冷哼一聲,一把擲下他,招手:“來人,快快解決此間事,我等立即離開。”

  殺了皇帝,立馬成了衆矢之的,這經營幾年的老巢,只能捨棄,不過也是萬分值得的。

  張間接過手下遞來的麻繩,一條接一條,分別套在懷帝的脖子和四肢,冷冷地說:“陛下還記得我父親是受何刑而亡嗎?”

  他俯下.身,從牙縫裏擠出兩字:“車裂!”

  五馬分屍而死。

  張間親手將懷帝頸手三條麻繩分別繫於三匹馬身上,餘下兩條則綁在後面的大石上。“我父親受過的罪,今日,陛下就嘗一遍吧。”

  “你萬死不足嘗我張家百餘口的性命。”在懷帝的淒厲嘶吼聲中,張間冷冷一揮手。

  “啊!”

  一聲響遍四野的倉促慘叫過後,聲音戛然而止。

  “阿辭,快回去吧!”

  “阿姐!”

  ……

  往事如幻影,一幕幕飛掠而過,晏蓉呼吸略急促,須臾,她猛地張開雙目。

  眼前一片昏暗,隱約可見厚重的鏤花帷帳,身下沁涼,是兩指寬的薄玉片編制而成的睡席。

  現在是夜半,她正在躺在帶託角牙子的寬大牀上,片刻前仍在睡夢中。

  晏蓉微微側頭,透過帷帳的縫隙往外看出去。宮室一角立着錯銀銅牛燈,柔和的昏黃燈光投射在室內,鎏金博山爐蒸騰起嫋嫋香霧。

  這裏是洛陽皇城,長秋宮,皇后所居之寢殿。

  晏蓉難得有些怔忪,時間將離愁按捺下去,洛陽的生活也並不平靜,她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做過這個夢了。

  大約因爲昨日是弟弟的生辰,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是啊,一眨眼四年過去了。

  晏蓉離家已將近四年,一夢驚醒過後,她思潮起伏無法再次入睡,將家人的音容笑貌再細細回憶了一遍,天已經矇矇亮了,她乾脆把薄被一撩,坐了起身。

  “婢子等叩見殿下。”

  聽得鳳榻上有聲響,一直垂手恭立的宮人立即撩起帷帳,室內宮燈盡數燃起,青衣宮娥手捧盥洗用具魚貫而入,拜伏一地。

  “起罷。”

  晏蓉揮手叫起。四年時間,足夠她將長秋宮徹底掌控,能入殿貼身侍候者,皆是從太原陪嫁而來的心腹,足足跟隨她十多年了。

  自己人面前,無需端着那副高高在上的皇后架子,自可輕鬆隨意。

  “女郎,這纔剛入夏,早晚還有些涼呢。”

  說話的,是領頭一個醬紫衫裙中年婦人,她是晏蓉的乳母申媼,打小主子呱呱落地起她就伺候在側,說句僭越的,視若親女也不爲過。

  她一見只穿一件薄稠單寢坐着的晏蓉,便露出緊張之色,忙吩咐宮婢將熏籠上正薰着的薄斗篷取來,爲小主子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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