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逝
不是說,還有近兩天的路程嗎?
她這是直接昏昏沉沉過來了?
晏蓉撫額,她現在額頭還一抽一抽,嗓子頗爲幹疼,渾身乏力,明顯是生病了。
她唾棄自己這不大實用的身體,素質太差,忒容易生病了。
“咳,咳咳!”
喉嚨一陣癢意,晏蓉咳嗽出聲,驚起了門外正在照看藥罐子的申媼。申媼大喜,匆匆推開半掩的茅草房門:“女郎,您終於醒了!”
她扶起主子,讓晏蓉靠在自己身上,一手給順着氣,另一手拎起茶壺,給粗陶碗裏斟了水,試試溫度正好,忙端起小心湊到主子脣邊。
晏蓉渴得很,一口氣喝乾了一碗水,乳母問她還要嗎?她搖了搖頭。
申媼道:“也好,藥剛煎妥,晾一晾,女郎歇歇正好喝藥。”
她現在很服陸禮那個一臉病癆的先生,藥服了一劑,她家女郎就醒了。
“阿媼。”
晏蓉咳已一陣,喉嚨癢意終於壓下了,她聲音虛軟無力,還有些沙啞,問:“我這是病了多久?咱們從山裏出來了嗎?”
“如今是怎麼一個情況?阿媼你給我說說?”
“女郎,咱們是今兒下午從山裏出來的,如今都一更了。”
環境惡劣,申媼也顧不上講究,拿件外衣墊着,讓主子靠在土牆上坐着,她繼續說:“您這都病了有兩天了,發熱昏昏沉沉,一出山,霍侯就命人打馬去最近的小鎮撿了藥,煎了給你服下。”
晏蓉聞言有些赧然,她恍惚記得,自己將要支應不住時,霍珩自馬背上將她抱了過去。
兩人這是,一直共騎的吧?
只是她暫時顧不上這些,急急問:“我們這是在黃河邊上休整嗎?外面情況如何?洛陽呢?”
她不大擔心太原,按她遣的報信者腳程算計,大概家裏剛接到信也沒多久,弟弟領兵趕來接,一時半會也趕不到黃河邊,不急。
她更關注洛陽以及懷帝的情況。
申媼點了點頭:“是的,出山不遠有個小村莊,可惜村民寥寥,大約是今天旱情無法耕種,都離開討生活了,霍侯下令略略收拾房舍,原地休整。”
晏蓉頷首,霍珩做出如此安排,他們肯定是已經安全了。之前一戰,受傷者中有一部分是中了毒的,出了山,情況允許肯定得先安排大夥兒拔除餘毒。
她已經順利離開了,只要洛陽方面那邊沒有太大的轉圜,當初所求,便能實現。
晏蓉頗爲期待,申媼卻道:“洛陽那邊的消息,婢子並不知情,女郎要不召晏一來問問?”
她確實不知情,也無瑕分心這些,因爲晏蓉的陪嫁侍女病了大半。火裏來水裏去,又一路驚險,在山裏繃着神經還好,出來後鬆了一口氣人就倒下了。
剩下沒病的那幾個都打了焉,申媼只得安排那幾人照顧同伴們,她親自守着主子。
晏蓉生病其實也挺正常的,侍女們有的生病比她還重。
“女郎要不與霍侯相詢也行,女郎醒了,想必霍侯很快就會過來的。”
說到這裏申媼喜滋滋的,霍珩一路護着晏蓉同騎,晏蓉病得昏昏沉沉,他面沉如水,一路快馬加鞭,硬把兩天路程用一天半走完了。
出了山,他親自安排晏蓉下榻房舍,又看着她被餵了藥,要不是他還有諸多事務需要處理,恐怕現在還在這呢。且他離開前命人人在屋外守着,剛纔晏蓉醒了,已經有人奔去稟報了。
乳母想些什麼,晏蓉大致能猜的出來,她挺無奈的:“阿媼,你……”
不過不等她的話說完,門外就由遠至近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霍珩在檐下解了蓑衣,低聲道:“世妹?”
“世兄,請進。”
救命之恩,又一路受其照顧,這時候生生避嫌就矯情了。此處並非閨房,當世對女子的約束也沒那麼大,晏蓉低頭略略整理衣襟,待一切整齊,她便揚聲請人進屋。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霍珩推開房門,一進屋就先打量晏蓉面色。見她雖眼下仍有淺淺青痕,臉色蒼白,但精神頭不錯,也沒前兩日那般虛弱了,他露出笑意。
“陸先生果然善岐黃之術,世妹已漸愈。”
他走到近前,緩聲安慰:“你體內餘毒已經拔清,風熱之症只需好生服藥數日,便能根除。”
“多勞世兄費心。”
霍珩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他真的費了不少心,但客氣話多說就沒意思了。晏蓉道了一聲謝之後,笑了笑,她想招呼霍珩坐下,環視一圈,卻發現房內空空如也,除了牀就一個小几,不說胡凳坐席,就是連麥稈之類的東西都沒有。
她犯了難,霍珩很高,她躺着的木板牀又十分矮,勉強到他膝蓋高度。她仰着脖子和他說話固然辛苦,霍珩特地來探病,讓人杵在牀邊說話更不是事。
跟罰站似的,太失禮了,眼前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晏蓉乾脆往裏頭挪了挪,大大方方地說:“世兄快快請坐。”
將這個小難題拋給霍珩吧。她在心裏默默補充一句,這不算她的牀。
霍珩頓了頓,深深看了她一眼,撩起下襬,直接在牀沿坐下。
這麼一坐下,霍珩作何感想,晏蓉不知道,反正她覺得點兒不好意思。農戶家的木板牀能有多寬?不過三尺見方罷了,即使她往裏挪了,身形高大的男人坐下,大腿位置還是小幅度挨着她的腿。
男性屬陽,霍珩還是常年習武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暖炙的體溫透過幾層薄薄的夏衣,一下子傳到晏蓉的肌膚上。
她趕緊努力往後又挪了挪,拉開一點點距離,感覺纔好些。
這種溫度,似乎讓空氣中多了點什麼,晏蓉也沒細細琢磨,趕緊開口詢問。
“世兄,我們如今在何處?洛陽如何了?”她有些緊張,不錯眼盯着他。
“我們如今在黃河邊上的小村落,等渡了黃河,就是幷州。”
在叢山中穿行了好幾天,從西往東,小道出口在黃河邊上,而河對岸就是太行山腳下,冀州和幷州的交界處。往左,是幷州上黨郡;往右,則是冀州。
如今上黨也是晏家勢力範圍,渡了河,就算回到家了,晏蓉不禁露出喜色,蒼白的臉染上一絲紅暈。
霍珩見她高興,挑了挑脣,又溫聲道:“這河段水流本就湍急,這二日雨勢又頗大,渡河最好緩一緩。”
“且船隻還需要調度,你莫要焦急,好好養病纔是。”
申媼端了藥碗過來,霍珩隨手接過,遞給晏蓉。
黑褐色的濃稠藥汁一看就苦得很,但晏蓉心情正亢奮,吸了口氣,咬牙受了。
她不似一般貴女服藥得個小勺子一勺勺舀,在她看來這簡直是折磨自己,直接仰頭一口氣悶了,苦得她胃裏翻江倒海,差點吐了出來,好不容易忍下閉着眼睛大喘氣。
一睜眼,霍珩含笑看着她,雖晏蓉此刻已將他納入可信賴的範圍,一時也臉色爆紅,惱羞成怒,瞪了他一眼。
她白皙如玉的肌膚泛起粉色,眸有盈盈水波,美人一顰一怒皆風情。霍珩不是沒見過美人,他也不好美色,但他足足有半晌移不開眼。
她態度的下意識親近,讓他脣角翹了翹,須臾收斂住,清咳一聲,一本正經地說:“洛陽還在混戰之中。”
涼州一方雖然兵多將廣,但田家到底數十年經營,又佔據了地利之便,雖被西涼大軍堵住出不了城,但他們佔據了東城一塊,依着城牆,守着幾個大糧倉,暫時也立於不敗之地。
結果只是苦了老百姓,洛陽戰火瀰漫,十室九空。
說起這個,晏蓉果然立即被轉移了注意力:“北宮呢?還有鄭牧?”說到後面一個,她聲音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北宮大火,蔓延大半個宮城,這二日大雨,火勢纔開始減弱。”
霍珩臉色也沉了下來,淡淡道:“至於天子鑾駕,出了北城門後,先繼續往北奔逃,在黃河邊繞了一天,掉頭往西,如今又折向南,已快要抵達永寧地界。”
晏蓉笑意一下子就收起來了:“我們這位陛下,命真大。”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