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作者:榮千樹
寒風蕭瑟,一街寂靜。

  掌心落空,但這真是不應該的嗎?

  餘芷斜睨着人,清澈的目光裏附着的意思很是明確。聞博延一時間眼睛暗了下去,俯睫間卻脫口而出一句倆人在半年前的相處裏常有的話。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身正嗎?”聞博延視線落在餘芷冷漠的臉上。

  沒有愛的話,其實恨也是不該有的。

  餘芷也的確有時候連記恨也不那麼清楚了,生活在滾滾向前,誰有那麼多精力時時都去記恨背後的東西生活。

  但這一刻餘芷的自尊心受到了挑釁。

  一個人是曾經放下過自尊心,但那是她就真的沒有自尊心嗎?

  她以爲那一渠污泥是通向一個人的必經之道,才蹚了。但現在她連那個人都不要了,這一渠污泥自然再沒有機會沾溼她的衣裳。

  餘芷手指蜷進手心,心裏不舒服,只是不舒服歸不舒服,一個人的涵養是內在的,外化後便是時時有分寸的談吐。

  “我正不正從今往後都不需要你來評價,也跟你沒關係。”

  就只當在路邊遇了一條衝她吠叫的狗,惹人生氣,但她還能俯下身去,一聲不少地衝它吠叫回去。

  餘芷說完擡腳就走,一步一步,但她內心的涵養實在還修煉的不到家,所以都快走到家門口了還是停住腳步,轉身,幾步又走了回來,正正回到聞博延的面前。

  “只有那種自己就站在暗處的人看人才會總覺得人人都是陰暗的。只有那種自己就站不正的人,纔會總懷疑別人的心也是歪着長的。只有那種……”餘芷深提了一口氣,眼睛裏裝着憤怒,但,“隨你吧,我的賬從來就沒有虧損別人的。”

  餘芷收住口,不屑再往多了說,轉頭就回家了。

  餘芷回家後,不用多長時間就將這件事想開,拋開。

  心裏騰乾淨,不藏事是再好不過的人生狀態。沒有揪着不上不下的煩惱,她早晨起得早,夜裏一躺下就平靜地睡過去了。

  但給人帶去不痛快的人回家又失眠了。

  餘芷那番話說的有一種懇切的力量,這副樣子跟她曾經在聞博延辦公室說的那些露骨、放蕩、放肆的話判若兩人。

  像是那些曾經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只是聞博延自己虛無的幻想。

  地燈昏亮,聞博延坐在牀頭,手上拿着餘芷的賬本。餘芷說她的賬從來就沒有虧損別人的,她所說的那個別人正是此刻看賬本的人。

  不知出於何種心情,何種目的,這本賬本已經在聞博延手上躺了幾個夜晚。

  先前聞博延是看那些雜在數字中間的文字,今夜回來他倒專看雜在文字中間的數字。

  他從來就不知道餘芷掏自己那可憐巴巴的私人腰包,硬跟着一塊兒攤銷掉了多少冤枉錢。

  餘芷不止一次理直氣壯地跟聞博延說:“我有錢,我不需要花你的錢。”

  不用輔助工具,這點簡單的數據看在聞博延眼裏很是分明,正如餘芷所說:我的賬從來就沒有虧損別人的。

  夜深人靜,暖氣幽幽,賬本被丟在牀頭,高大的人從牀上下來,打開臥室裏的一張抽屜,空空的抽屜裏有兩串鑰匙,並一張銀行卡。

  站了片刻,他伸手,冷素的手指撿起那張卡轉身出了臥室。

  臥室裏沒有放電腦,聞博延要用電腦,從臥室去書房,驚動了書房那邊房間裏的康武。

  康武光着腳就跑出來了,倒上下打量好好的聞博延。“您怎麼啦?”

  聞博延皺眉,“沒事,睡你的。”

  聞博延繼續走,康武跟,“您又失眠啦?”

  聞博延聽到這個“又”字很不高興,英氣的側臉眉峯聳高,下頜冷撇,康武忙改口,“您是要喝水嗎?”

  “不喝水。”

  康武跟在聞博延背後,有種能看穿聞博延的所思所想的架勢。倆人一路到書房門口,聞博延把一雙手插進口袋裏,停步,轉臉:“想看片,行了吧,還是你要一塊兒看?”

  “……”

  光線昏暗得很,康武的臉尷尬得也很明顯。

  立刻轉身,回去,開門,悄無聲息地消失。

  這張銀行卡是聞博延最初給餘芷的,卡上有一筆不小的錢,起初是當補償。但倆人的日子越往後過,矛盾越深,一樁本不該有的婚姻倒因此遲遲走不到盡頭,聞博延也再沒給過餘芷錢。

  因爲他也是明知有這張卡,僅供正常花費的話,三五年也是夠的。

  後來他以爲卡上的錢應該是早挪地方了,並且挪地方也合理,所以卡就一直扔在那兒沒人管。

  聞博延報着試一試的心上網銀查,查看的結果卻不是他想要的。

  幾年過去了,卡上的錢一分未動。

  隔天聞博延在早餐桌上給康武下了個任務,要他去查餘芷爲什麼離婚後不回餘家住,查餘芷跟餘家人的關係。

  康武滿口答應,也得了令就去辦。但康武先在百度上辦了一件自己想知道的事:離婚對一個男人心靈深處的影響。

  昨天半夜的事,今天又要查餘芷,前段時間的事,康武覺得聞博延行爲異常。

  南山,老太太對聞博延最近的異常倒還一點不知道,一通電話接一通電話要聞博延回去。

  入夜還是聞博延一個人喫飯,他又把康武叫來作陪。

  “再有小半年你就該30歲了,有些事情你不着急,我再着急也沒有用。不是有句俗話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

  “……”

  “……”

  桌子上兩個青年,一個只管埋頭喫東西,一個事情就多了點,一會兒要湯,一會兒叫人過來加點鹹加點辣。

  “下次我回來的時候能不能做點牛肉。”

  “好好,下次一定做牛肉,味道稍重一點。”廚房的人來來回回,已經打斷了老太太的話術系統。

  但一頓飯總有結束,飯畢,老太太將聞博延叫到了餐廳後的小客廳裏單獨說話。老太太不再拐彎抹角,也不讓聞博延抽菸、喝水、說其它事,開門見山的就問他還能不能跟白映秋重新來過。

  “不能。”

  “爲什麼?”

  “過去的事,您要我原諒我也原諒了。這是底線。”

  “你別忘了人家當初爲你做過什麼。這世上除了她,還有哪個女人會爲你做這種事?身上淌的血拿出來救你的命

  ,你還看不出來她是怎麼在乎你的?”

  “……”

  “你永遠也不能把這件事小看,在當時那種條件下,沒有她勇敢站出來,你能想象後果是什麼嗎?”

  “如果有一天她有這樣的需要,我雙倍還。”

  “唄唄唄,快唄,胡說八道!”

  老太太真急眼了,青年舉手投降,老太太才又繼續遊說:一個躺在病牀上的人說沒就沒了,這種事說起來就好像只是一個誰都聽過的閒話,但是那種事背後沒了的人,哪一個不是有血有肉活過的。

  好轉的人是好了傷疤忘了痛,沒了的人,也是說沒就沒了。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老太太的話的確有道理,有情有義,但也是聞博延聽得耳朵起了繭子的老生常談。

  也因爲這些話,他早就違背過自己的意願,一次又一次的妥協後退,不計得失的彌補,但到今天這份情誼越發的難以維護了。

  老太太這種話還是頭一次沒能引起聞博延的惻隱之心,因爲的確說得太多了,要求的太多了,要這要那,要死要活,總有一天會讓人免疫。

  聞博延始終不點頭,老太太知道有些事抓得越緊,或許只會流失得更快,便還是暫時放手,且走且說。

  聞博延陪老爺子下棋的時候倒是在想另一個女人爲他做的。

  如果剔除一些條件,也不可謂不深重,不可謂不難得。

  但受了老爺子兩次回馬槍後,聞博延又悲哀的想笑。

  他的人生也有兩次回馬槍。第一槍,是一個女人拿他的痛處考驗他是不是真心愛她?除去那些老太太老生常談的條件,是否在意她的本人。

  第二槍,這第二槍……

  聞博延下棋心不在焉,兩局結束老爺子就放人了。

  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加長的車身線型優雅流暢,身姿低俯,光可鑑人,映着一道的路燈,碾起半山的枯葉下南山進城。

  前排康武從容地開車,後排聞博延單手支着脹痛的額頭,要康武放點音樂。

  康武隨手打開一個電臺,一個女人的聲音細細的吶喊着:“他不愛我,事情已經太明顯,我只能把所有的愛都藏住……”

  康武擡眼看後視鏡,後排的人四根手指搭在額頭上,清瘦的骨節很清晰,明顯是比剛纔搓得更用力了。

  康武伸手換臺。

  “他傷透了我的真心,我已經不再有勇氣,最後的結局只能是別離……”

  康武再換臺。

  “最難忘的不是你,我只是不習慣看到一個空空蕩蕩的房子……”

  “放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槽的?”

  “……”

  不用回頭,聞博延的聲音已經說明問題,康武慌慌地退出電臺,還是播了車裏原先那些無精打采的純樂曲。

  離婚對一個男人心靈深處的影響,網上的回答是:這種打擊是沉重的,他的心可能會痛如刀割,因爲畢竟是失去了曾經擁有的穩定愛情和完整的家庭。

  康武看了覺得應該再加上幾個字:是他拋棄的別人。

  但是搜索的關鍵條件太多,反而找不到恰當的答案,康武就不知道聞博延到底算怎麼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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