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入宮的第二十七天
◎入宮的第二十七天◎
大清早,天還沒亮,天際邊泛起魚肚白,一輪金日隱隱約約地爬上來。
守夜的侯文、侯武兩人在門口候着。
八月的早晨也冷得很,風一吹就是一股子寒意。
侯文正跺着腳,盤算着回頭去膳房要早膳時喝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黃米粥,就聽得殿內傳來動靜。
他忙搓了搓臉,整理了精神,不一會兒裏面果然傳來一聲:“進。”
侯文連忙吩咐人去預備銅盆巾帕胰子。
司空霖昨晚睡得不好,林妃也沒好到哪裏去,一整晚她都睡不着,心裏既驚又怒,手緊握着,想着倘若讓人知道她昨晚沒承寵,會是什麼下場。
光是太后壽誕那日,被聶美人豔壓,就叫她被笑話了足足一個月。
今日若是再竹籃打水一場空,那還了得。
只怕她這輩子都會被人拿這件事說嘴。
一方白菱布染血的帕子也裝了匣子送去了慈安宮。
她這冷淡的態度,讓白婕妤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何況,先前只有聶美人得寵,現在有了林妃,就說明皇上心裏不是隻有聶美人一個。
聶青青就明顯感覺到衆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都分明帶着嘲笑。
她敷衍道:“對,很對。”
許姑姑也很無奈。
聶青青捏着點心,她們剛剛說什麼了?
“汪汪。”大將軍趴在司空霖的腿上叫了幾聲。
“臣妾說什麼了,娘娘還請說個明白。”白婕妤笑眯眯,看向一旁喫點心的聶青青,“聶美人,你說我說的是不是?”
她說完,像是想起什麼,臉上飛上兩抹紅暈。
司空霖不禁笑了,對曾青道:“讓膳房給它熬幾個大骨頭。”
“是。”曾青答應着去了。
白婕妤關心地看向林妃。
請安散了後,許姑姑擔憂地看向聶青青,“美人,你別往心裏頭去,林妃就算侍寢了,在皇上心裏也越不過你。”
林妃喝了口茶,狀似無奈一般說道:“本宮有擇席的毛病,在順心殿倒是睡不好。”
林妃臉上一紅,佯怒,嗔了她一眼,“淨胡說,這也是你能說的。”
“汪嗚。”大將軍歪着腦袋,雙眼澄澈,什麼都不懂。
她故作深沉地嗯了一聲,一回到梅香閣,就趕緊關上門,找出那話本來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這日請安。
“哎呀,那林妃娘娘以後睡不好的日子可要多了。”
司空霖抓了抓它的毛髮,“叫什麼,今兒個叫你逃過一劫了,那女人倒是對自己下得了狠手。”
林妃臉上越發嬌羞。
她心裏疑惑,只當這些人又發瘋。
這回滴的血自然不是大將軍的。
至於司空霖到底是不是不舉,林妃不去想,也恨不得她真的不舉。
春華不禁嘆了口氣,“聶美人太可憐了,今兒個是林妃侍寢,她就這般難過,他日還有其他人侍寢呢,那可怎麼辦纔好?”
聶青青倒是徹底被孤立到一旁去了。
等到太后賞賜下一對藍寶頭面,林妃的喜悅,人人都能瞧得見。
林妃盥洗過,直接就走了。
“林妃娘娘,您昨晚上是不是沒睡好覺?”
於是。
白婕妤迴轉過身,低聲咕噥了句鄉巴佬。
聽到那急匆匆的關門聲。
衆人的眼神或明或暗都看向了聶青青。
聶青青剛要說她爲什麼不能往心裏頭去,可轉念一想,自己這麼說,興許顯得太笨,都進宮這麼長時間了,也該有些長進了。
這後宮佳麗三千,皇上就算一時寵愛你,將來也會寵愛旁人,倘若想不開,難受的是自己。
麗妃慵懶依靠在椅子上,眉眼點了金箔,越發張揚奪目,她似笑非笑地看向林妃:“還真是得恭喜林妃妹妹了,咱們這裏頭,不定將來林妃妹妹先比我們有喜訊呢。”
白婕妤俏皮地說道。
衆人既羨慕又嫉妒。
“美人一片赤子之心,難免會受挫。”
不過,相比起聶青青,她們更願意看林妃得寵。
興許皇上一開始寵愛的不是她們美人,聶美人就不會這麼難過了。
“午膳讓膳房多做幾道美人愛喫的菜吧。”
許姑姑說道。
春華重重點頭,開始想聶美人喜歡什麼菜,這幾日多讓她喫點喜歡的,也好開心開心。
屋子裏。
聶青青看着話本,連連點頭。
哦哦哦,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今天早上白婕妤她們是在陰陽怪氣啊,太后是在下她的顏面啊。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後宮實在是太複雜了。
如果不是她有姐姐給的這話本子,怎麼能明白那些人的話呢?
聶青青一想到這裏,對姐姐心裏就生出濃郁的感激之情。
她爹是渣爹,夫人是個心狠手辣的,唯有這姐姐,卻是難得的好人。
“阿嚏!”
聶輕羽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翠兒忙把窗關上,看她小姐還在瞧賬冊,心疼不已,“夫人還是休息會兒吧,這賬冊豈是一時半會兒能看完的。”
“不了。”聶輕羽擺擺手,“這賬冊若是不看完,年底又有的是要忙,何況秋闈剛過,若是你們姑爺能中,又是不小的開支。”
翠兒有些心疼自家小姐。
先前沒嫁過來的時候,家裏頭知道謝家不富裕,到如今還是典房住着,可這也沒什麼,京城裏多少官宦人家也是如此。
可沒想到,謝家竟不富裕到這個程度。
聶輕羽一嫁過來,還沒回門,謝母就把賬簿,家裏的一切都交給了聶輕羽。
原先以爲是好事,等上手後,廚房、針線房、書房各處伸手來要錢了,她才知道謝母是指望她拿嫁妝來養全家。
“少夫人。”
門外響起了一個老婆子的聲音。
聶輕羽臉色微沉,叫了聲進,老婆子走了進來,進來後彎了彎腰,連個正經的禮都行全就起身了,“少夫人,夫人說要給二小姐打些首飾,好過些日子出去喫席。”
翠兒立刻道:“前幾日不才支了銀子去買好料子,怎麼今兒個又要錢?”
老婆子臉拉長了下來,呵斥道:“你這是同誰說話,沒規矩的!”
她訓斥完翠兒,轉過頭對聶輕羽卻是笑道:“少夫人,您是識大體的,想來不會跟這種丫鬟一樣沒見識,二小姐找到個好婆家,將來對少爺也有好處啊。”
聶輕羽一聽這話就不禁想要冷笑。
那什麼二小姐,不過就是謝母孃家的侄女,原本是打算給謝易道當妾的,被聶輕羽挑撥了幾句,改了主意,一門心思想要嫁入高門宅邸。
卻也不想想她是什麼家世,不過是個窮酸秀才的女兒,連翠兒的姿色都不如呢,琴棋書畫更是拿不出手,給高門大戶當妾都不夠資格。
要是她有聶青青那小賤人一半的姿色,聶輕羽還說不定覺得有些希望。
一想到聶青青,聶輕羽臉色就有些難看。
“少夫人,夫人可還等着呢。”老婆子催促了一句,語氣頗爲不耐煩。
聶輕羽壓着怒氣,取了五十兩銀票把人給打發了。
翠兒替她委屈,氣得不行,“這一家子靠您養也就罷了,八杆子打不着的親戚,難道將來還得您配一副妝奩發嫁出去嗎?”
“她們可不就是這麼想。”
聶輕羽揉了揉眉心,“罷了罷了,等少爺中舉一切就都好了。”
當了舉人,有的是人來孝敬,到那時候哪裏還需要她出錢。
況且,聶輕羽心裏抱着一個盼望,謝易道才學橫溢,保不齊還能當狀元,點翰林,那她便是翰林夫人了!
“美人,該用午膳了。”
快到用午膳的時間,房間裏沒動靜,春華走到門口喊了一聲。
聶青青沉悶悶地拉開門,看見春華衝她點了下頭,走到紅木桌邊。
今日的午膳何其豐盛。
荷葉雞、拌雞冠、蘆蒿炒麪筋、酒釀清蒸鴨子,香噴噴的白米飯。
聶青青忍不住腳步停住,喉嚨滾動一下。
不行了。
再往前走一步,她就要改變主意了。
“美人,您還等什麼?這些菜纔剛送來的,還熱着呢。”
春華見她站住,催促道。
聶青青猛地一閉眼,“不行,我喫不下。”
她連忙轉過身,急匆匆提着裙角跑回房間裏。
這實在是太香了,她差點兒就沒辦法鬧絕食了。
聶美人,喫不下?
春華跟許姑姑等人都愣住了,互相對視一眼。
春華看向許姑姑,“姑姑,是我聽錯了,還是您也聽錯了?”
許姑姑無奈地看她一眼,提起裙角上樓,敲了敲門,“美人,您這是怎麼了?可是身體不適?”
聶青青在屋子裏,蒙在被子都感覺那股食物的香味彷彿從下面涌上來誘惑她。
這太難受了。
花柔柔到底怎麼做到絕食兩天的?
她光是一頓不喫,就感到心痛了。
“美人?”許姑姑又敲了敲門。
聶青青從被子裏出來,衝門口道:“姑姑,我沒什麼食慾,喫不下,你們喫吧,你們不用管我,讓我冷靜冷靜。”
緊跟上來的春華聽見這話,這才相信自己的確沒聽錯。
她詫異地看向許姑姑,低聲道:“這可怎麼辦?”
“美人是心裏難受,這麼着,下午讓膳房送點心來吧。”
許姑姑沉吟片刻,說道。
屋子裏的聶青青很想讓許姑姑收手,不要折磨她。
她從牀頭的櫃子裏找到個裝牛肉乾的小匣子,邊喫牛肉乾邊內流滿面。
宮鬥,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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