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入宮的第三十三天
◎入宮的第三十三天◎
聶青青消沉了足足一日,連晚膳也沒多喫幾口。
就在許姑姑跟春華等人憂心她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的時候,不過次日,她又恢復了尋常。
這反倒叫許姑姑等更加憂心了。
“聶美人,你沒事吧?”春華小聲問道,彷彿聶青青是一個琉璃美人,聲氣大些就能把人吹化了一樣。
“沒事,我能有什麼事。”聶青青搖頭說道,她低頭剝着核桃,纖纖細指都有些紅了。
“可您昨日不還……”春華想問聶美人有甚麼心事,若是有煩惱,說出來,她們大家一起商量指不定能想出來什麼好主意。
許姑姑輕輕撞了她一下,打斷了春華的話,“美人手嫩,還是奴婢們來剝核桃吧。”
聶青青露出個明媚的笑容,“這有什麼,原先我在家裏也是幹慣了粗活的,要不是要進宮,這手哪裏這麼嬌嫩。”
爲了讓她頂替嫡姐,又要讓她中選,陳夫人跟聶輕羽是花了大本錢找來方子,讓她每日浸泡牛乳養出了一雙白皙柔軟的手。
許姑姑聽着都覺得心疼。
秋闈結束。
而菊園每年的宴席,更是一帖難求。
菊園是先帝賞賜給長公主的一處園林,裏面遍植來自五湖四海的名花異草,每逢夏秋季節,花草馥郁,蝴蝶翩躚。
各地趕到汴京的考生都紛紛逗留在此處,或結朋結友,或在那些達官貴人的宴席上頻頻露面,爲的不過是多一條人脈。
聶青青剝出來的核桃做成了核桃松仁糖,送去了順心殿。
正當聶輕羽欣賞着自己的容顏時,門外的喊聲卻叫她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年少成名的謝易道這陣子更是熾手可熱。
司空霖捏糖的動作一頓。
司空霖揮了下手,把招財打發了出去。
招財呵了呵腰,“回皇上的話,我們美人親手給皇上剝了核桃,一剝好就忙讓許姑姑做了送來。”
他叫來曾青,道:“謝易道那邊,讓人動作快些。”
他捏了一塊糖送入嘴裏,那核桃松仁糖剛做好的放涼的,酥脆中帶着果仁香,甜味裏夾雜着堅果的清香,喫一個不覺得特別好,可不知不覺就上癮了。
那聶美人雖然其他方面都糊里糊塗的,也沒個成算,孩子氣得要命,又摳門愛錢,跟守財奴似的,但到底是有顆稚子之心,知道投桃報李。
原先不過覺得滋味好,現在再一看這一碟子糖,意義就不同了。
等待放榜的這個期間,汴京熱鬧非凡。
因此,謝易道夫妻都得了長公主的邀請,得以前去菊園參加宴席。
自打前陣子他在衛國公府上的宴席裏七步成詩,更是瞬間名聲大噪。
“喳。”曾青恭敬答應。
司空霖看着拿過來的食盒,劍眉挑起,“怎麼突然想起送糖來了?”
翠兒正伺候聶輕羽梳妝打扮,爲了今日的宴席,聶輕羽花重金買了一朵牡丹,高髻簪花點翠,麪點花鈿,論姿色,聶輕羽有信心不輸給那些貴婦人。
“少夫人,”
翠兒覷着聶輕羽的臉色,“少夫人,門是開還是不開?”
“能不開嗎?”聶輕羽冷冷地說道,“我人就在屋子裏,若是不開,不知道要怎麼叫人說嘴。”
門嘎吱一聲開了。
翠兒對門外的姑娘行了禮,叫了聲二小姐。
陳碧瑩彷彿不好意思地道了聲不敢當,她眼睛朝聶輕羽看去,喊了聲嫂子。
“嗯。”聶輕羽不冷不熱答應一聲,“妹妹怎麼過來了?這時候還不梳妝打扮,耽誤了宴席時辰可就不好了。”
帖子原本就請了謝易道夫妻,聶輕羽也想着去見識見識,回頭好有機會跟以前的手帕交炫耀。
誰知道聶夫人知道今日宴席上會來不少大家子弟後,便硬要聶輕羽把陳碧瑩帶上,還要聶輕羽給那些夫人介紹下陳碧瑩。
聶輕羽簡直覺得丟臉丟大發了。
陳碧瑩除了稍微有些姿色外,又有什麼好的,家境一般,又沒什麼嫁妝,汴京裏這些眼高於頂的貴婦人就算納妾也瞧不上她。
陳碧瑩臉上一紅,糯糯說不出話來,朝旁邊的老婆子投去一個眼神。
老婆子頓時會意,笑道:“少夫人,二小姐沒什麼首飾,今日這樣的宴席,又不能太素,容易叫人笑話。”
言下之意就是要借聶輕羽的首飾。
可這首飾一旦借出去,哪裏拿得回來。
陳碧瑩可是以這個理由,前前後後拿了四五樣首飾跟幾身新衣裳。
翠兒立刻眼裏露出怒氣來。
聶輕羽微笑道:“這有什麼,妹妹這麼客氣,說起來今日這樣的宴席帶首飾反倒顯不出來,倒不如帶花的好,我這裏有一朵菊花,卻是特地給妹妹留的。”
雖然沒有首飾,但是戴花也顯然滿足了陳碧瑩的要求。
陳碧瑩感激地道了謝,那老婆子誇了聶輕羽幾句,聶輕羽只是笑笑不說話。
她不是不在乎這些付出,但她知道,她現在付出的越多,將來謝易道飛黃騰達了,就越甩不開她。
宴席設在午時。
還沒到午時,菊園外已經滿是寶馬雕車,能容納四車同行的道路都被堵塞了。
翠兒偷偷打起簾子瞧着外面的車水馬龍,尤其是瞧見那些個騎在高頭駿馬上一身錦繡的郎君時,更加是面露仰慕之情。
陳碧瑩雖不至於像翠兒這般大膽,卻也忍不住去瞧,心裏幻想着自己將來能夠嫁給這些達官貴人,從此錦衣玉食。
她忍不住道:“要是哥哥今日能再寫出一首好詩,那說不定能入了長公主的眼,將來一步登天也不一定。”
長公主好提拔人才,尤其是年輕才俊,那是人盡周知的。
聶輕羽也難得跟她達成一致,“你哥這麼有才華,能入貴人的眼是遲早的事。”
今日的宴席照舊男女分開。
駙馬那邊用過宴席後,有人提議要曲水流觴。
“這主意好。”駙馬爺第一個贊同,“這麼一來倒是有幾分雅緻。”
禮部侍郎兒子孫且遜立刻道:“若只是喝酒,未免無趣,不如加上寫詩作詞如何,那酒杯到了誰面前,誰就得賦詩一首。”
這主意如何不好。
今日來的衆人多半都是這一屆的考生,都是年輕的秀才公,還有不少是舉人。
誰都希望在今日這樣的宴席中露一手,好名震汴京。
“孫兄,我看你是知道謝兄才華橫溢,特地給他製造機會。”
平國公世子嗤笑着說道,“可今兒個你算是算錯了,今日趙兄也來了。”
謝易道臉上神色淡了幾分,在瞧見對方一身華貴,更加是心下不喜。
紈絝子弟仗着祖輩榮光,有什麼資格評價他。
謝易道的不屑沒遮掩。
平國公世子齊二的臉色當下就有些難看了。
趙希倉忙笑道:“你這潑猴,竟瞎胡說,我哪裏比得上謝兄才華橫溢。謝兄那首明月幾時有,真真是字字珠璣,讀來讓人忘俗。”
“閣下過譽了,不知閣下是?”謝易道臉色好看了些,起身拱手問道。
趙希倉也起了身,作揖:“家父是國子監祭酒,某姓趙,字希倉。”
原來是官二代。
謝易道心裏起了幾分厭惡,在瞧見他容貌不輸給於自己,一身青衫葛布,氣質清雋有加,心裏越發嫌惡,只道:“久仰趙兄大名。”
說罷,拱拱手便坐下。
謝易道以爲自己神色遮掩的很好,殊不知在這羣人精眼裏看來,他內心的不屑幾乎是寫在臉上。
“這什麼人啊?有什麼好傲的!”
齊二氣得不輕。
趙希倉卻是好脾氣的,拉着他坐下,“算了,跟他計較什麼,他這種才子豈能沒個傲氣?”
“話不能這麼說,你的才氣也不輸給他啊,你瞧他那神色,活像是你的才氣全靠的是你爹一樣。”
齊二咬牙切齒地說道。
趙希倉不禁笑道:“這也沒錯,倘若沒有我爹開蒙,又日日教導,也沒有我現在的才氣。”
齊二看着趙希倉,瞬間有些無語了。
他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我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聽見皇帝二字,趙希倉眼神閃了閃,回頭神色複雜地看向謝易道。
謝易道似乎察覺到他的眼神,回望過來,脣角扯了扯,點了下頭算是致意了。
“你跟趙希倉打什麼招呼?”孫且遜扯了扯謝易道的袖子,壓低聲音。
謝易道說道:“我總不能叫人挑禮。”
“挑禮,哼。”
孫且遜臉上露出不屑神色,“謝兄,今兒個你可得好好表現,拔得頭籌,不能叫趙希倉得意。”
“這個是自然。”謝易道信心滿滿,有中華上下五千年的好詩好詞,他怎麼會叫人比下去,“你跟他有仇?”
“有仇談不上。”
孫且遜撇撇嘴,“我只是見不慣他那麼得意,況且他這人虛僞的很,先前我邀請他一起去青樓楚館,他滿口仁義道德,還勸我不能去,十足一個僞君子。”
作爲一個也愛去青樓的同道中人,謝易道立刻對趙希倉生出幾分牴觸。
表面上裝的正經,背地裏不知道玩得多花呢。
這些個官二代,就是會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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